《暗恋失调》袖里糖

11、11

　　虽然睡了一觉没能回到十几年后，但唐不尔一直没有放弃，怀着“说不定哪天醒过来就不需要起大早去学校上课”的美好念想，日复一日地等了下去。
　　但是奇迹一直没有发生，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渐渐地，唐不尔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沉静了下来，他全身心投入学习，哦不对，复习中去，有于斯帮忙，终于……他的数学成绩恢复到了高二时候他的正常水平……偏上一点儿。

　　这是个极大的进步。
　　他挺高兴，约了于斯晚上一起吃饭，就当答谢他帮忙无偿补习。
　　但这顿饭最终没能成行，缺席了许久的父母突然出现。

　　唐不尔近来情绪稳定了很多，他也以为自己不会被什么轻易扰乱思绪，可是，看到父母的瞬间，他感觉心烦意乱，甚至心生反感，对自己的反感。
　　自厌的情绪，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出了校门就看到了他们站在路边，唐不尔的表情过于明显，于斯问他怎么了。

　　“那是我爸妈。”
　　唐不尔小声道歉：“只能改天再请你吃饭了。”
　　于斯知道他跟他父母之前存在某些问题，他没有详细问过，现在也知道唐不尔情绪起了波澜，点头安慰他：“没事，改天就好，不用介意。”道了别很快离开。

　　唐不尔硬着头皮朝着比印象中年轻得多的父母走去。
　　他心里很矛盾，在十多年后，父母鬓边已经有了遮盖不住的白发，虽然他们也不经常见面，但现在看到年轻的父母心里还是高兴的。
　　可他一高兴，又立刻愤怒起来，讨厌父母，更讨厌自己。就像一边被水淹，一边拿着不会被水浸湿的棉花糖，他想吃进嘴里，却知道一张口就会被溺死。

　　父母说很长时间没回家来了，是因为工作忙，顺便感谢儿子懂事才能让他们这么省心，安心搞事业。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一起回家。
　　父母按部就班地询问他的学习情况，唐不尔按着小时候所做的那样，把近期的成绩记录简单汇报一下。

　　得到了几句夸奖的话。
　　“你因为理科不好选了文科，我跟你爸还担心呢，现在数学成绩也有提高了，证明我们不在的时候，你认真学了，不错，继续加油。”
　　以及一些零用钱。

　　唐不尔心里没滋没味的，当晚睡不着，心情低落，想记起来那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隔了很久才见到父母，第一眼看到他们，觉得那两个人是世界上他最熟悉的人，但是，站在人群中又显得极为陌生。
　　他那时候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吗？乐呵呵地跟他们吃饭，毫无保留地分享他们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然后兴高采烈地收下零用钱。

　　他想不起来了。
　　或许那时候他就是个乐呵呵的傻子吧，什么都没发觉。
　　否则不至于最后发现的时候，觉得到了世界毁灭天塌了自己活不下去了的程度。

　　唐不尔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否则就会走上回头路。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眼前这些虚幻，这只是梦，他经历过了一切，既然以前他能打败那些情绪，那么现在只会更容易将自己和这一切剥离开来。
　　只是上天给了他一个可以改变一些事的机会，是好事来的。

　　催眠自己容易，真的睡着很难。
　　快十二点了，唐不尔的头脑还是清晰地就跟刚醒过来一样。
　　手机震了一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已经好多天了，他还是没习惯这个手机，上学的时候分明是很喜欢的，款式也是他自己挑的，是当时很流行的一款翻盖手机。银白色，当时很多人都想买，家长都不给买。
　　现在他觉得这手机除了大小精简颜值高，没什么别的优点了。不能扫码支付的时代，真的很不方便，不过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个时代很快就会来的。

　　是于斯的短信。
　　四个字。
　　——「睡着了吗？」

　　唐不尔秒回：「没有。」
　　对方也是秒回：「走的时候忘了跟你说，我给你写了错题分析的类别，贴在你的卷子上，你对着着重复习就行。」
　　真是个称职的补习老师，可惜唐不尔不是个好学的优秀学生。

　　「我没看，今天回来根本没翻书。」
　　「我猜到了。」
　　唐不尔看着那四个字，有点儿想笑，既然于斯知道他回来凭自觉根本不会翻书做题，那这么晚了还发来信息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好不好。」
　　「没好意思说。」
　　这么短的两句话，还分两次发……

　　唐不尔吸了吸鼻子，扁了嘴巴。
　　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是十八岁的他，面对的挫折是一样的，无法改变的事也是一样的。
　　「我没事，明天见。」

　　短信发过去之后，他把手机合上，放在枕头下面，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闭上了眼睛。
　　不重要，这些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重来的这一次，他要救人，不仅要救那个女孩子，还有于斯。

　　他一定要改变于斯的命运。
　　一定可以改变的。
　　一定可以。

　　唐不尔第二天早上到的时候于斯还没到，很少见的情况，于斯从来不会比梁诺来得晚。
　　他等啊等，结果第一节课上课铃响起，于斯还没来。
　　怪事。

　　唐不尔给于斯发了条信息，询问情况，然后心无旁骛好好上课。
　　第一节课下，他看手机，竟然没有等来于斯的回复。
　　鉴于他是个参加过于斯葬礼的人，于斯这么反常的情况，让他十分不安。

　　课间他还给于斯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梁诺看出了他惴惴不安，问他怎么了。
　　唐不尔说了联系不上于斯的事，梁诺不以为然，觉得他小题大做。

　　“联系不上就是人家有急事要处理，没时间搭理你呗。”
　　话是这么说没错，唐不尔还是不放心。
　　他还没忍住去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去晃了晃，想要问问于斯的情况。

　　但是转念一想，班主任或许收到了于斯的请假信息或电话，但未必知道于斯请假的真正原因。
　　心心慌慌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唐不尔还没走，刚准备再给于斯打个电话的时候，正看他从外面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还没离开的同学就朝他们两个看过来。
　　唐不尔后知后觉自己因为紧张于斯一时间没控制住音量，看着其他人讪讪笑了笑。
　　于斯没有在意这个，“走，吃饭，边吃边说。”

　　唐不尔原本见他没事，一上午都提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但是看他说话的语气和看不太明白的神情，又陷入不明所以的困惑和担忧之中。
　　饭点儿不好找地方，好不容易坐定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们刚好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说话方便。

　　“你一早上去哪儿了？打电话，发信息，都联系不上，我原本想去问班主任，但又担心你万一没请假，她也没发现，被我弄巧成拙给出卖了就不好了。”
　　“早上，我刚准备出门，有个亲戚给我爸打电话，说想让我哥帮个忙。”
　　于斯刚说完，他们点的饭上来了，他就不说了，等人走了才重新开口。

　　“我听了一下，很巧，很有可能能让我们提前确认坠楼的那个女生是谁。”
　　“是吗？”唐不尔来了兴趣，“有多巧？跟你哥哥有关？”
　　“嗯……关系有点复杂。”于斯吃了一口饭才继续说：“远房亲戚，很远的那种，但是住得挺近，所以偶尔会遇到，也会有来往，他们家两个女儿，小女儿正读高三，就在我们学校。”

　　唐不尔等他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不可能因为这一个巧合，于斯就会怀疑他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女生。
　　“听说，大女儿非常优秀，所以无论是父母还是她姐姐，都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压力越大就越学不进去，考试越来越近，成绩却一落千丈，天天都在家哭。父母不懂安慰，只说她太脆弱，不如她姐姐，直到昨天，她妈妈翻了她的日记，才发现女儿好像有了某种倾向，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头发一把一把掉，每天其实都睡不着，瘦了好多斤。”
　　“是很巧……”

　　唐不尔想了下，如果他们是电视剧里的主角，现在这个应该就是上天抛出的线索。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大部分NPC，大多数支线故事，都围绕着主角，或主角身边的人展开。
　　“但你刚才说跟你哥哥有关，是什么意思？”

　　“亲戚打电话来，主要就是想让我哥哥以过来人和心理咨询师的身份跟她聊一聊，帮她开解心结。她姐姐虽然优秀，毕竟是家里人，说的话她听不进去，而且也不太会注意正确的方式方法。”
　　唐不尔很惊讶：“你哥哥是心理医生啊？”
　　“现在算不上。”于斯说：“之后应该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因为这个，你失联了一早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