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很绝望啊》艾哟哟

5、第 5 章

　　“车钱……”他低语。

　　艾菲只看见了他嘴唇蠕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想了想，猜他估计是不放心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她其实也心虚，那么说不过是脱身之法。

　　定然是她刚刚表现得不够真诚，遂立刻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我说话算话的，一定会有车子来接你！我会跟司机说给他双倍的车钱，确定他把你安全接到了县城来，我才会给他另一份车钱！”

　　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艾菲看他将手伸进自己那破败的袍袖里开始摸。过了片刻，他摸出来一样东西。

　　小心翼翼的摊在掌心里，郑重的递到她眼前。

　　那是一块清透无暇的碧色玉佩。

　　“姑娘，在下身上值钱的就只有这个了。请你务必载在下一程，待在下回到京城后，必将以重金再次酬谢于你。”

　　京城？

　　果然是个疯子……

　　他误会了她说的话，以为她不愿搭载他乃是因为他没有给付车钱。

　　“我不要你的玉佩，我又不是想要你给车钱……”艾菲很无奈。

　　他摇摇头，又道：“这块玉佩在下从小戴到大，是我母妃……是母亲非要留给在下的。本来是女人戴的东西，在下并不是很喜欢……她非要给。”

　　后面解释的话显得很刻意，艾菲已经听出来。

　　他实在入戏太深。

　　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垂眸，望着掌心那玉佩道：“姑娘，你别看它表面不是很起眼，但它价值连城。在下先前吓着你了，就用这块玉佩权当在下向你赔礼道歉，同时用作车资如何？”

　　即使你说它价值连城，可我真的不是想要你给车钱啊，更不是嫌弃你那块玉佩怕不值钱。

　　要怎么骗过一个执着的疯子？

　　唉---

　　但艾菲还是好奇的将那块玉佩细细瞧了瞧。

　　玉佩表面刻的是龙凤呈祥，样式倒是很精致。

　　她鉴定不来玉，不过那玉佩的颜色一径的澄绿，不含一丝杂质，看上去很美。

　　据说色泽很纯的玉好像就比较值钱些。

　　“我真的不好载你，你就等一等吧……”

　　她已经下定决心真帮他叫辆车了。

　　但是男人俊逸的脸上流露出十分沮丧的神情，举了半天的手也往回缩了缩。

　　“姑娘，在下已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除了你，再没有遇到过其他任何人。天快黑了，在下……在下又饿又乏，还……渴得很。若是你一去不返，在下只怕会饿死荒野。”

　　说完那话，他将头垂得更低。

　　艾菲猜他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窘迫的表情。

　　先前他是那么要面子，她看看他的腿就要呵斥她。但现在求生的本能已令他不自觉的显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再也无法顾及那些虚无的东西。

　　但艾菲也很为难，她根本没办法对一个陌生男人放下戒心啊。

　　偷偷看看手机，还是没信号……

　　再瞄一眼车窗外的男人。

　　他看上去好像很可怜……

　　她的心就又软了一点。

　　“这样吧，我给你水和食物，还可以给你一张薄毯御寒。你要么等我找车来接你，要么等等看有没有其他车辆路过此地，届时再求求他们带你一程吧。”

　　艾菲扭身在后排座位上捞到了一个抱枕，她拉开拉链，用力抖了几下，那就是一张薄毛毯了。

　　她举着毯子朝窗外的男人扬了扬，“要不要？”

　　他却坚定的摇头：“在下无法确定这条路到底还要走多久，所以还是请姑娘你载在下一程吧。只要能找到其他人求助，在下此后就绝不会再拦阻你的去路了。”

　　他用力保证道。

　　艾菲犹豫不决。

　　这条路的确很诡异，半天见不到个鬼影子。他说的是实情，他和她可算是同病相怜。

　　怎么办？

　　她要是强行发动车子，真要是撞死撞伤了他怎么得了？

　　可是，若继续跟他耗下去，他要真的心有歹意，只怕是想趁天黑尽了才动手，那警察就找不到凶手了啊。

　　出来旅游，却变成了孤魂野鬼，想想都好凄凉。

　　还有爸妈，女儿不孝……

　　啊啊，不要想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手机长久握在手中，已经被她掌心里的冷汗濡湿了显示屏，手感滑腻腻的。

　　手机……

　　她心思微动。

　　如果这男人真的对她图谋不轨……

　　这也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亦可以借此继续拖延时间，不然还能怎么办？躲在车里总好过与狼共舞。

　　艾菲偷偷开启了手机摄像功能，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将摄像头对准了窗外的男人。她开始套供，以图留下犯人的影像资料。

　　如果她真的逃不过这一劫，好歹也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喂，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必须要了解你多一点才放心。”她理直气壮的说。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点点头，很认同她给出的理由。眼中还带了一丝喜色，以为她终于有所松动了。

　　“在下李固，桃李的李，顽固的固。”他拱手应道，“敢问姑娘芳名？若有机会，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一定设法相报。”

　　他这番动作和言辞太自然了，行云流水，毫无做作的痕迹，好像平时就是这么做惯了的。

　　艾菲越加对他的身份着迷起来。

　　只是，顽固的固？

　　你莫不是故意杜撰出这么个名字来暗疯我不自量力，负隅顽抗？

　　艾菲有点气。但是正在套供，忍了。

　　“家住哪里？”

　　“在下京城人士。姑娘还未告诉在下你的芳名，在下想日后报答……”

　　京城？

　　哼，你继续编啊，看我套不套得出你的破绽来。

　　她已气上加气，“我的名字不重要，再说了，大恩不言谢。我再问你，你又是怎么跑到高速公路上来的？”

　　“我也不知道，”李固轻轻叹了口气，摇头说：“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你所说的这条高速公路上了。”

　　就这样？

　　难道是发生了车祸失忆了？

　　“那你醒来的地方有没有看到什么异样？比如血迹、其他人、毁了的车？”

　　“没有。”他摇头，“在下一觉醒来时，就无缘无故的躺在路上了，身遭没有其他人或物。”

　　“你在哪里醒来的？还记得大致地方吗？”

　　李固又摇了摇头，“周围没有任何标识，尽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和这一条没什么变化的、永无尽头的道路。”

　　“在下从未见过修得这么好的路。”他扭头望了望远方，“还修得如此宽敞，跟御街一样。”

　　他的神色渐渐有些黯淡，语气低沉起来：“在下不知道身处何方，醒来后就唯有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往前走，想要寻到一两处人烟，设法通知朕……咳咳，通知在下的家人，却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过。”

　　“那之前的事情呢？睡过去之前的，有记得的吗？一件、两件，都能帮助你回忆起为什么会跑到高速路上来哦。”

　　“之前的事情……”他垂下眼睫，“抱歉，姑娘，在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呵呵。

　　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自己是京城人士，还记得自己叫李固？

　　他谨慎着呢，并不想让她套出真正有用的信息。

　　艾菲心里冷笑，不好揭穿，怕他恼羞成怒。

　　略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那你想去哪儿？回京城吗？京城又在哪里？如果是跟我同一个方向，说不定我能顺路送你回家哦。”

　　他抬眼看来：“姑娘是要去哪里？”

　　“我？我要到宁夏去。”

　　“宁夏？”他微仰头，似乎在思考，眼神儿迷茫，“宁夏在哪里？”

　　“啊？你不知道宁夏吗？”艾菲审视他脸上的神色，不像是作伪，“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我国三十四个省级行政单位之一啊。”

　　“等等！”他脸现惶惑之色，“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省级行政单位？我国又是指哪一国？”

　　“你什么意思？”这回轮到艾菲迷惑了，“宁夏的银川，那里有很出名的月光宝盒的拍摄基地---镇北堡西部影视城。宁夏还有西夏王陵、贺兰山、黄沙古渡口等等，都是很出名的风景名胜地。”

　　“还有，你连我国都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宁夏，但是你不知道自己的祖国叫中国？很可笑诶。”

　　“……”

　　是觉得醒来后所见所闻都十分古怪。

　　李固闭了闭眼，“那姑娘你来自哪里？”

　　“我？我是重庆的。”

　　“重庆……重庆大吗？”

　　“很大哦，是直辖市，经济繁荣，人口很多，有三千多万人呢。”

　　李固倏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不可能！这么多人的地方，在下不可能没听说过！”

　　艾菲笑了，“你终于知道自己有问题了？”

　　李固眸色一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会有什么问题？”

　　“哼，问题大着呢！”

　　艾菲已经越来越绝望。

　　时间无情流逝，那西南方已隐约可见闪烁的长庚星。

　　没法对外呼救，也无法摆脱掉眼前这个男人，有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已经没必要再顾忌什么了。

　　她道破他最低级又最拙劣的错误：“你之前说你是京城人士？”

　　“不错！有问题吗？”他竟回答得铿锵有力。

　　艾菲拖长声音道：“我国目前已经没有叫京城的地方了。”

　　闻言，李固反而似松了口气。

　　他语气轻快道：“京城只是我们的另一个称呼，确切的说叫长安。长安即京城，只因为皇帝住在那里。”

　　“我知道我知道。”艾菲越发无奈，“但是长安也没有了，这个称呼早已作古，它现在叫西安。皇帝这个称呼也已经没有了，所有的皇帝都作了古，化作尘、化作土。”

　　李固脸色大变：“你，你……你大逆不道！”

　　“……”

　　艾菲知道他一直自称“朕”，只怕是戳到了他不想人触及的痛点。

　　世上有句话叫做---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若是想强行让他接受现实，他想象中的世界崩塌了，他会发狂，要么伤了自己，要么就是伤了别人。

　　但是还怕什么呢？

　　今日频频撞鬼，已不知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多次自称朕，还真当自己是皇帝呢？演得惟妙惟肖，还假意咳咳咳，我都快要被你拿腔作势的样子笑死了，憋得我哟。”

　　她变本加厉的无情奚落，要他彻底面对，也许她和他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们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称之为主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选出来的。既不是皇后生的，也不是上任皇帝封的，更不是文臣武将黄袍加身硬推上龙椅的，OK？”

　　艾菲冷冷的睇着李固，彻底打击他道：“别再自欺欺人了，封建帝制已经消亡了快两百年了，这个时代早就没有皇帝了。你快醒醒吧，帅哥！”

　　李固的身体晃了晃，他抓住车顶，勉力撑住了自己。

　　受不了了？

　　他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啊？

　　多帅的哥哥，可惜了。

　　好半晌，李固才低低的问道：“大齐呢？大齐你听说过吗？”

　　“没有。”艾菲面无表情，“我们中国的历史上也没有这个朝代。”

　　“不，不……”他不住晃着脑袋，执迷不悟，“京城指的是长安，长安乃是大齐的国都。朕是大齐的皇帝，朕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怎么可以大不敬的说朕已经化作了尘土……”

　　他自语，希冀的：“也许你我并非一国之人……”

　　艾菲猛翻白眼儿。

　　“长安早就没有了。其他国家倒是有帝制的存在，但是人家都说鸟语的。会说中国话的皇帝？不存在的。我们肯定是一国的人，所以你脑子清醒一点。”

　　“……”李固还是不信，“不，不可能！”

　　艾菲不想再理他。

　　但是李固不放过她，又絮絮问：“那冀州呢？徽州呢？蓟县呢？这几个地方都是大齐出名的郡县，人烟繁华，物产富饶，你听说过吗？”

　　“没听过！统统没听过！”艾菲很烦。

　　“我们这里出名的大城市是北上广深，北京、上海、广东和深圳，你听过没？这些地方的房价贵得要死，苦哈哈的工作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在这四个地方买上一套房子。你们长安那里的房价怎么样啊？”

　　“哼，够了没？够了没？你还要纠缠到几时？不信我就放我离开吧！”

　　他眼中忽然迸射出冷冽的光芒，说：“定然是你这无知妇人诳骗朕，想让朕厌恶你，好达成你抛弃朕的目的！”

　　抛弃你……

　　还是个皇帝……

　　罪妇不敢啊！

　　艾菲忍不住又翻白眼儿。

　　就在这时，一道绵长的乌拉乌拉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那声音亲切得令艾菲想要尖叫。

　　她惊喜交加，几乎要热泪盈眶，“天吶，交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