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不及清拂尘》頔迦

42、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碧霰…碧霰…”床榻上的年氏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眼神亦有些涣散。她叫了好几声之后，碧霰这才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年氏虽然没有力气，却还是咒骂道：“怎么这么久才进来，是不是看本宫病着不用伺候跑去偷懒了？”
　　碧霰慌忙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给您端药去了。娘娘，快趁热喝了吧。”
　　年氏连忙起身，就着碧霰的手将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便又赶紧抓过被子，哆嗦道：“碧霰，周大夫的药真的有用吗？本宫越发觉着不好了，瞧你们都穿夏天里的薄衣衫了，本宫却还觉得冷。”
　　碧霰为她掖好被子道：“主子放心吧，上次周大夫不是说寒症有所加深吗，娘娘本就体寒，冷也是正常的。这药不过是让娘娘好的慢一点罢了。”
　　年氏疲惫的闭上眼，手扶着头道：“前日里皇上过来，你试探地向皇上提了一提晋位分的事，可当时皇上的反应你也看见了。本宫这几日一直忧心，会不会我们的把戏被看穿了？皇上从来没有这样冷待过本宫。”
　　碧霰却劝道：“依奴婢看皇上是把话听进去了，只是这皇贵妃之位是何等的尊贵，位同副后，自打大清国入关以来从来没有皇后在位又立皇贵妃的。况且咱们皇上是个守礼的人，您也总要给皇上些时间想想不是。等皇上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娘娘便只管等着册封大礼吧。”
　　年氏不确定道：“果真如此吗？那为何本宫这心总是慌慌的？”
　　“娘娘您静下心来养病，旁的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朝中那群大臣的眼睛跟明镜似的，皇后的母家无所依仗，等您当上了皇贵妃，还怕大将军在朝中无人支持吗？”
　　“事到如今，也只有眼下这一个法子了。”年氏讷讷道。
　　“若娘娘还不放心，”碧霰小声道,“那就让这病再重一点，皇上见了心疼您，自然就会答应了。”

　　七月的知了总是一天到晚的叫个不停，瑾姮早早就醒了，再无睡意，索性起身梳洗打扮。
　　云霜道：“皇上因贵妃和贞贵人的事吩咐了今年不再去圆明园，可是苦了主子，主子是最怕热的了。”那安氏挑了‘贞’字作封号。
　　“也没有那样娇贵，不过是身上总沾着汗，不舒爽罢了。”瑾姮说着，挑了副鎏金赤花兰花烙给自己带上，“索性今日是贞贵人的册封礼，皇后娘娘免了请安，我去晚些也不打紧。趁着早上凉快，你陪我去看看寿哥儿吧。”
　　云霜应着了。
　　早上与弘历多说了会子话，这就真的去晚了。还好裕嫔眼尖，忙招呼了瑾姮入座。
　　“仪式可都行完了？”瑾姮问道。她看着主位上光彩夺目的人，倒是一点都不像刚失了孩子的样子。
　　裕嫔打趣道：“就你会挑时候，来了就赶上开席。”
　　“皇上看着可还好吗？”
　　“知道你挂心，都帮你看着呢。皇上自从失了孩子后一直郁郁寡欢，不过今儿看着倒是有了点颜色，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瑾姮道：“是呢，贞贵人小产后皇上就不怎么进后宫了，我每次去养心殿也总是被拦下说皇上在议政，想来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孩子吧。”
　　裕嫔见瑾姮直看向上首，贞贵人华服翘首，正坐在皇帝一旁，侧首和胤禛正说着什么，不时掩面而笑，双颊绯红。又听见瑾姮说道：“姐姐瞧她的样子，有没有一点当年年贵妃的感觉？”
　　裕嫔点头道：“贞贵人年轻，容貌又俏丽，正是最好的时候，确有几分贵妃之态。不过贞贵人守礼，说话做事知道分寸，倒和咱们原先想的有些不同。”
　　“仿贵妃年轻之态，却又谨慎懂事，大概真教皇上喜欢了吧。”瑾姮喃喃道。
　　裕嫔见瑾姮面有颓色，知道她心里是看着贞贵人不得劲儿了，便赶紧挑了件好玩的事讲给她听：“妹妹还不知道吧，前两日贞贵人挪宫，皇上为去晦气便让在启祥宫门口放一挂红鞭，谁知这便又吓着贵妃了，当下便宣了太医进翊坤宫，折腾了好一会子呢。”
　　“说来也是奇怪，她不过就是风寒，怎么这几个月了还不见好，我听说还越发严重了。”瑾姮奇道。
　　裕嫔也道：“可不是，虽说她平常身子就不大好，可也不见得让一点风寒就给拖累成这样。不过这病啊灾啊的谁能说得准呢。”
　　“我听说福惠抱去了皇后娘娘宫里？”
　　裕嫔点头，“自打入夏贵妃不好的很了，福惠就交由皇后娘娘照料。我前儿还看到那孩子，倒是胖了不少呢。”
　　要说今日也是安氏大喜的日子，但她却守着礼数，从皇后到裕嫔，一个个的亲自敬酒请安，恭敬礼俭真称得上是典范了。常在以下的众人们见状，亦都纷纷起身，一边敬酒一边说着吉祥话。
　　海常在的位分仅在小那氏之后，待小那氏说完那一番恭喜的话，便就轮到她了。只见她轻跃起身，举了酒杯道：“嫔妾长春宫海常在恭祝贞贵人大喜。”说着倒是也豪爽的一饮而尽。
　　安氏换了茶盏道：“我前儿身子不好，妹妹的册封礼都没赶上，如今一见真是个再标致不过的人儿。我以茶代酒，还望妹妹莫怪。”
　　“姐姐说得哪里话，你身子不好，理应妹妹先去看望才是，莫怪也是姐姐你莫怪。”
　　齐妃道：“你俩现在推让个什么劲，往后有的是时间相处。这真多亏了有海常在进宫，这些日子有妹妹陪伴着，皇上看着也少了些失子之痛。”
　　她说罢看着两人脸上皆不自在的神色，这才满意了。

　　夏日就在这样的气氛里慢慢消磨着，因安氏小产过后皇帝特地加以抚慰，因此恩宠格外多些。到了七月底，便听说加封了安氏的堂兄安慕儒为四川巡抚，暂代年羹尧在四川的一切事务。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年氏被气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本宫不能再等了，”她对碧霰嚷叫道：“去告诉钦天监，把本宫交代的话现在就去给皇上说！”
　　碧霰跪下急声劝道：“娘娘三思啊，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说等过一阵……”
　　“还等什么等，”年氏发狠道：“再等下去哥哥的官位就都被削没了！现在连四川巡抚这样的小官位都不给哥哥留下，安家真当我们好欺负吗？快去，让监正高培德即刻进宫面圣！”
　　年氏说的急促，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碧霰也被吓傻了，哆嗦着道：“太医…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年氏纵然也被吓了一跳，却还是硬道：“请什么太医，先去把高培德找来！”
　　碧霰不敢再多说话，连忙跑出去了，却还是吩咐了碧雭去请了个太医来。

　　“晋位分？”其时同在养心殿中的恪宜听到监正的话不禁抢在皇帝前面出口问道。
　　还好皇帝并没有怪罪，高培德擦了擦头上的汗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贵妃此病来势汹汹，不是一般病症。此前皇上刚刚承大典，祥瑞炽盛，是以贵妃得以庇佑。”他说至此处便停下，又擦了擦汗，偷偷抬头拿了眼去瞄皇帝。
　　胤禛道：“有什么你只管说便是。”
　　高培德却是瞄了瞄皇后，大了胆子回道：“臣斗胆。贵妃位主南，行金，但贵妃居于翊坤宫中，此宫本就是辅佐正宫坤宁宫的，与承乾宫相辅相成。而…皇后娘娘居于承乾宫，娘娘人中之凤，瑞气翔集，是以东西两宫地气失衡，贵妃这才一病不起。因此若想要贵妃娘娘康复，只有晋位至皇贵妃，上承龙恩，下得凤佑，方使得东西和谐平衡。”
　　他这一番话说完早若汗如雨下，却也不敢再拿袖子擦拭，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恪宜也微微偏头看向胤禛，只见他依旧端坐，仿若寻常。“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高培德这才若获大赦，匆忙行礼告退。
　　“钦天监的意思倒是臣妾折了贵妃的福气了，”恪宜笑着道，“若真是如此，那便晋了贵妃的位分，以保平安。”
　　胤禛却看着她道：“你打理六宫，应当明察秋毫。”
　　恪宜忙俯下身道：“臣妾愚钝，还望皇上明示。”
　　胤禛把恪宜扶起来，“高培德此人出身于川陕，朕登基之时年羹尧力荐此人任钦天监职。”
　　恪宜只看着胤禛，并不说话。
　　胤禛又道：“当初熹妃小产之后，便是年羹尧串通此人说有什么不祥之兆，朕……”说至此处不禁双手握拳，头上的青筋也隐隐显出。
　　恪宜上前安抚道：“皇上的意思是此次的事也是他们串通好的？”
　　胤禛冷笑，“他们的那点小算盘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吗？不管年氏是真病也好，假病也罢，既然做了此事，朕就绝对不会姑息！”
　　恪宜笑着道：“皇上已有决断，臣妾心中便安稳了。”
　　翊坤宫中。
　　碧霰看到满头大汗赶回来的碧雭，忙上前问道：“皇上可说要来吗？”
　　碧雭摆摆手，粗喘着气道：“别提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钦天监走后，皇上就吩咐不见任何人了。”
　　“你怎么不把娘娘吐血的事说出来，皇上要是知道定会过来看望的。”碧霰急道。
　　“我自然说了，”碧雭争辩道，“李公公亲自进去传话，出来还是说皇上事务繁忙，就让我先回来了。”她看了看碧霰的脸色，试探问道：“碧霰姐，我听说皇上连罢咱们将军好几个官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不来看咱们娘娘的？”
　　碧霰听了变了脸色道：“皇上爱重娘娘，此番自然不会因为将军的缘故。你可不要乱说再惹得娘娘伤心。”
　　碧雭低下头应道：“是，我知道了。”
　　“你想个办法，让周大夫近日进宫一趟。”碧霰道。
　　碧雭不解：“距离上一次周大夫进宫问诊才过了十日不到，为何……”
　　“让你去就去，哪来的这么多话？”
　　碧雭垂着头跑开了。
　　碧雭人虽有些呆，办事却是没话说。三日后，周大夫便进了翊坤宫为年氏把脉。
　　周大夫眉头皱了好久，还是碧霰忍不住问道：“周大夫，娘娘到底怎样了？”
　　周大夫问道：“自从上一次请过脉后，老夫开的药娘娘可都有喝吗？”
　　碧霰忙点头道：“一顿都不落的。您说怕寒气深入体内不好祛除，便开了药护体，奴婢一点都不敢大意。”
　　年氏在床榻上道：“药本宫每天都喝，可竟不胜从前了。”
　　周大夫道：“或许是药力温和，没有产生作用。老夫加重些剂量，娘娘服用后看看是否有所好转。”
　　年氏道：“那便有劳周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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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默默地来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