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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第三十六章
      翊坤宫中余香袅袅,年氏看着包扎好了头的福惠睡的正香,便退出了里间,行至贵妃椅上卧下,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碧雩端着茶水上来,见状便好声劝慰道:“娘娘也别太担心小阿哥了,好歹是让熹妃受了罚的。”
      年氏恨声道:“可怜了我的惠哥儿,这是我与皇上唯一的孩子,都比不上皇上对她的眷顾。”
      碧雩看得心疼,“娘娘……”
      年氏冷笑一声,“我本想让皇上亲自惩罚她的,可皇上当时的脸色,”她摇了摇头,“我便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行错了,还好及时收了口,不至于让皇上更恨我。”
      “皇上怎么会恨娘娘呢,”碧雩递上茶水,“娘娘好歹变相让她在宝华殿禁足一月,她已没有机会再向皇上求情了。武正安必死无疑,她心里定要恨死皇上了。娘娘的目的不也就达到了嘛。”
      年氏揉着头道:“也多亏了哥哥查到武正安和那钮祜禄府的关系。那武正安也是个不辨头脑的,哥哥稍在背后扇扇风,这把火就烧到皇上面前去了。熹妃定要求情,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可不是,”碧雩得意道,“现在满京城里谁还敢不听咱们大将军的,都看着咱家的动向行事呢。娘娘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哥哥,可见上天都眷顾娘娘呢。像那熹妃,却是那样不顶用的一个哥哥,家里不添力也就算了还净添麻烦。若不是四阿哥好些,皇上早就不待见她了。”
      碧雩是最知道怎样让自家主子舒心的了,果然一番话说完,年氏的眉头舒展了许多,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哥哥可说有皇后那边的消息了吗?”
      碧雩摇头,“还没有,只说费扬古一族行事小心缜密,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错处来。娘娘别急,大将军已经加派人手了,皇后的母家不得用,就算没有错也能挑出错来。”
      年氏点点头,便不再多问,由碧雩搀扶着下去歇了。

      却说瑾姮的一宫众人已得知了消息,云霜连连叹息:“这样冷的天要让娘娘日夜跪在那里,贵妃是想要人命吗?喻岫,皇上当真没拦着吗?”
      喻岫亦是气愤,“皇上不但没拦着,连娘娘替武正安先生的求情都驳回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不是……”
      喻岫没有说下去,众人却都已明了。瑾姮道:“我身子骨好得很,把大氅暖炉备足了,也是不怕的。”
      话虽是这样说了,可到底是腊月里的天气,寒气总不是唬人的。白天还好些,一到夜晚便怎么也撑不下来的。不过几日瑾姮便染了重风寒,太医们日仆夜继的进出着景仁宫,皇后终是知道了此事,说教了年氏几句,让人好生看顾瑾姮。
      胤禛赶到景仁宫的时候瑾姮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她把云霜喂下去的药又吐了出来,吩咐道:“在药碗里加些糖,再拿些蜜饯过来。”她是最怕苦的了,即使昏沉着舌头却还是灵得很。
      云霜不大会儿便重又把药碗端了上来,又拿了些蜜饯放在一旁。
      “朕来吧。”
      云霜将药碗递给胤禛,仿佛回到那年,也是这样的寒冬腊月,主子摔断了腿,皇上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
      因着年氏的缘故,这些年他照顾起人来已经是熟能生巧,可她却再也没让他照顾过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将药碗斜放在她的嘴边。怀中人儿果然安分,虽然眉头紧皱但到底是把那一整碗药喝完了。胤禛又急忙喂了个蜜饯进去,瑾姮这才舒服了些,含着蜜饯乖乖的睡着。
      云霜见药都喝了下去这才放心,天色已经不早,她刚想启口问问皇上可要离开,便听他道:“你去告诉苏培盛,将折子都搬到这里来,朕要在这里批阅。”
      于是当瑾姮醒来时便看到不远处案几旁正在批折子的胤禛。她昏睡的时间不短,眼睛酸涩得厉害,眨巴了好几下才能看清,他还是那个样子,处理公务的时候喜欢皱眉头。
      她动了一动,身上还没有力气,却不想再躺着,吃力地坐起身子。那厢胤禛听见了动静便放下折子走了过来,帮她塞了一个迎枕在身后,问道:“可想喝点水吗?”
      见她点头,便倒来一杯水给她。“可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瑾姮摇头,将水杯递给他。开口沙哑着问道:“宝丫头……”
      “都乖得很。”胤禛抢着回道,“照顾好自己便是。”
      瑾姮垂下头,情绪不可名状。他们是二十年的夫妻,不会有疏离过后再次亲近的尴尬之感,同样的,也不会有当初的喜悦之情。
      “劳皇上担忧了,”她看了一眼案几上堆得那么高的奏折,“耽误皇上处理正事,是臣妾的不是。”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神色漠然,不置一词。
      见他不答话,瑾姮心下这才有了些许的尴尬,又道:“臣妾这身子不争气,这几日耽误为贵妃和阿哥祈福了,还请皇上在贵妃面前帮臣妾赔个不是。”
      “祈什么福!”他突然暴怒起来,霍然走到床边坐在她面前怒道:“你有什么不是要给她赔?朕呢?你就没有话要对朕说的吗!”
      瑾姮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一瞬后头低得更深,双手不安的拽着被角,“我……”
      “你就是我的正事。”她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语调平平,却有些意外的温柔。
      接着便是一个闪身,他就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她身上余烧未退,他只感觉到周身一股炙热。
      “这不是我想要给你的生活。”他的声音轻轻,瑾姮却感觉到他的怀抱微微颤抖着。
      “没事,”瑾姮淡淡道,“我不曾怪你。”她环抱住他,头埋得更深。哪怕只有这一瞬也好,瑾姮默默想着,尽管抬起头那些还是需要面对,但至少她还有这一刻的美好。
      “再给我些时间,”她听见他说道,“就快了,等到大清的积弊除去,等到朝局真的稳定,等到弘历能够独当一面,我们就可以再像以前一样了。”
      瑾姮默然笑笑,心里是再清明不过的,嘴上却还是说了个好。
      当晚胤禛便下令称钮祜禄氏身子柔弱,以后的祈福在景仁宫中便可。同时,革除了武正安的一切职务,却是留了一条性命。
      皇后免除了晨昏定省,瑾姮未再见过年氏,不知道她听到这些消息时是什么样子。

      云霜的小妹名唤云惠,此刻正着了一身低等宫服跟着小禄子疾步走在去景仁宫的路上。她忍不住飞扬起眼角打量着冷峻而又艳丽的宫殿,心下满是暗叹艳羡。正瞧着,却被小禄子一把扯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跪在了地上。
      云惠微微抬眼,便见不远处款款走过来一位盛装女子,她身上的宝石蓝是那样明亮,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小禄子打了个千道:“那常在吉祥。”
      小那氏因没有在潜邸侍奉过,自然不知道小禄子的分量,只道是个平常的太监。连眼也没抬一下,便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
      待一行人远去了,小禄子才抬起头,心下越发不是滋味。从前自己在潜邸时是多少人巴着捧着,如今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皇上一句“安心养老”便打发到内务府去了,提了商安那个滑头顶自己的位置。想到商安他便不禁打了个寒颤,从前便是太小看他了,一个不留神就窜到了头上去。他一面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一面把云惠从地上叫了起来,刚想往前走,便听得身旁的云惠问道:“禄公公,刚才过去的是什么人,她身后的人手里抱了那样多好看的料子。”
      小禄子看着面前满脸无知的少女,心下满是鄙夷。从前这样的人自己连瞧也不会瞧上一眼,可如今自己的处境,商安不过派人来传了一句话自己便得满口应下,更要借了这个机会亲自往景仁宫中走一趟。景仁宫,他想到这里便叹了一口气,云霜摆了自己二十年的脸色都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却是只要她一句话,自己便不知道死在哪条水沟子里。
      云惠见小禄子没有反应,轻唤了一声“禄公公”,小禄子这才回过神来,领着云惠边走边道:“姑娘不知道,刚才过去的是那常在。”他在人精堆里长大,看人是自小就练就的本事,何况是云惠这般简单的小丫头,那心思他闭着眼睛都能瞧明白的了。他有心奉承,若眼前这个中用以后自己也可在云霜那里讨个便宜,日子也会好过些。便接着道:“姑娘可是觉得丫鬟手里的料子好看?这些可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个常在的份例,不说皇后与贵妃娘娘,就你姐姐伺候的熹妃娘娘用的东西便不知比这些好多少倍。你姐姐又是娘娘面前的红人,好东西是不会少的。奴才看着姑娘也是个机灵的,若是得娘娘的眼缘自然什么都有了。”
      云惠听了惊喜道:“禄公公可是说真的?我也能留在宫里伺候?”
      小禄子的一张脸笑得极尽谄媚,“若是姑娘想,不说伺候人了,捡个小主当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云惠听了,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羞涩的低下了头。但那抹喜色却也无声无息地蔓延上了她少女洁白的脸庞。

      眨眨眼便到了除夕,去年因着宫中的丧事这除夕宴会便是省了的,今年除夕却是新帝开朝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宴会,故而格外热闹些。
      瑾姮到底身子好些,此时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便也好生打扮了一番入了殿去。胤禛不似圣祖爷子嗣众多,因此即便是请上皇族宗亲殿中也是够坐的,此时帝后还未至,众人便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瑾姮见裕嫔、懋嫔、安常在等人都已经到了,方问礼一番,这才落了座。
      瑾姮略略环视了下,便指着最下首蒙古装扮的几人问裕嫔道:“姐姐可知那几人是谁?”
      裕嫔顺着瑾姮的方向看过去,道:“妹妹可还记得怀恪公主嫁的那个蒙古部族,为首的虬髯大汉正是那部族首领的弟弟吉献,听说是今年草原上受了冻,那吉献便进京来讨些物资好回去过冬呢。这倒是正赶上了除夕宴,毕竟碍着怀恪公主,便也给赐了座。”
      瑾姮听罢,方点了点头。
      这时,却见以齐妃李氏为首的一行人走进殿中,后面跟着三阿哥弘时,嫡福晋董鄂氏,瑾姮细细看去,发现竟连若水也跟了来。
      齐妃走至瑾姮上首边的位置坐下,倒也不与瑾姮见礼,待众人与她见过礼后,才道:“今日是除夕,诸位妹妹且随意些吧。”
      董鄂氏此时上前一步,缓声道:“媳妇给各位庶娘见礼了。”瑾姮瞧她,脸上虽上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却还是难掩憔悴之状。道了声礼便退到一旁去了。
      齐妃使了个眼色,若水翩翩然走上前来,朗声道:“妾身田氏给诸位小主请安,祝各位小主悦态常青。”她身着桃红色银丝秀线梨花狐绒袄,越发衬垫得面若桃花,让人忘却了这冬日里的寒冷。若水身子已经很重了,行起礼来却还是柔弱蹁跹。
      众人皆知若水以前是伺候瑾姮的贴身丫鬟,此刻都拿眼瞧着瑾姮。
      云霜自打她进门的那一刻,就早已把头瞥向了一边,并不正眼瞧她。还是喻岫笑盈盈道:“奴婢是与田格格一道伺候我们小主的,只道格格好福气呢。不仅遇上小主这样的好性子,更挑了三福晋这样好的主母,当真是不同的。你身子重,过门后便没再回来看过,此刻还不快给小主行礼谢恩。”
      喻岫话里话外无不暗讽她蓄意爬床,背主求荣。若水此时面色已经难看的紧了,却还是咬着牙强撑着笑意,一时间进退两难。
      此时却见三阿哥走上前扶住了若水,柔声道:“与诸位娘娘见完礼了吗?你身子重些,可不能劳累。”
      若水脸色这才好些,扬了扬头刚想开口,却听得通传声响起:“皇上皇后、贵妃到。”
      众人这才四下散去,纷纷拜倒行礼。
      胤禛行至瑾姮身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搀起,轻轻道:“你身子才好,就不必行礼了。”
      瑾姮冲他轻轻笑了笑,心里倒也安稳。
      胤禛与皇后、贵妃端坐上首。不大会儿宴会便开始了,虽都是老样子,可也是君臣和睦,后宫和谐,又有着年节里的气氛,众人们几杯酒下肚,便都有些开怀性子。
      因着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正经节日,宝丫头和祈言也准备了一个节目与大家助兴。
      宝斋弹琴,宝耑吹箫,而祈言以一袭红衣在这琴箫缥缈之中缓缓踏入殿来。她身姿轻盈,落地无声,脚步轻巧地随着拍子旋转飞舞,整个人宛如一只明亮的凤凰,热烈地夺取着每一个人的心。
      一曲舞毕,众人皆是惊叹,掌鸣之声不绝于耳。祈言站定身子,冲着上首明媚一笑,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胤禛亦看的高兴,连声说了几个“好”字。瑾姮与懋嫔相视一笑,懋嫔眼中有感激,有心安,更多的却是骄傲。
      祈言笑着看了眼宝丫头们,又偷偷向阿哥席飞快地瞥了一眼,刚要退下,却听见吉献有些微醉的声音:“敢…敢问皇上,这是谁家的格格?”
      吉献这话虽是问着皇上,眼神却一动不动的落在了祈言身上,直勾勾的,看的祈言不禁打了个寒颤。
      胤禛的脸色已有些不悦,还是苏培盛笑着答道:“吉献爷,这不是谁家的格格,是皇上的公主呢。”
      “公主?”吉献一听此话咧嘴大笑了一声,掂起酒壶往嘴里很灌了一大口酒,起身在殿中跪下道:“吉献斗胆,请皇上将公主赐予吉献。”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懋嫔脸色发白,祈言更是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胤禛冷着脸说道:“祈言公主虽已及笄,但天生失语,怕是配不了的。”
      吉献听闻此话愣了一愣,转眼向祈言看去。祈言见他看向自己,赶紧回过头去,可那张清秀隽丽又带着惊慌的面庞还是落进了他的心里。便道:“皇上,公主貌美,不会说话也无妨。”
      此言一出,众座中皆是唏嘘之声。邱博衍亦受邀在阿哥席中与弘历、弘昼同坐,此时早已面色铁青。瑾姮心下更是嫌恶,此人粗鄙不堪,言语间皆觊觎祈言的容色,着实可恶。两个宝丫头早已跑了过来,一边一个的躲在瑾姮身后。瑾姮亦是紧紧抱着她们,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与吉献随行的一人见他失言,便急忙上前道:“启禀皇上,我家主子的意思是满蒙联姻本就是旧俗,大清国历代后宫嫔妃也多出自草原之上。我纳喇族虽是小部,却也对大清国尽恭尽忠,旁的不说,就是皇上登基时纳喇部便是鼎力支持的。”
      话说到这里,众人便知此人是个厉害角色。皇上登基虽有诏书与隆科多力证,但到底存了孝恭仁皇后的事情,众人心里难免有几分旁的心思。此人倒是拿捏住了厉害之处,让皇上进到了无法争辩的地步。
      那人见收效甚好,便又道:“且皇上的大公主早年嫁于我们首领王爷,王爷亦是对其宠爱有加。只是公主福薄,走得早了,如今让公主的妹妹嫁于王爷的弟弟,此非天作之合,更是让其他蒙古小族知道皇上心里是有他们的,更为大清国尽忠啊皇上。”
      瑾姮心下冷笑,他如此这般逞簧善辩,早已经不是联姻的问题了。她向上首看去,胤禛脸色已冰冷得吓人,也只是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懋嫔这下如何还坐得住,挣扎着想要起身上前求情。还是裕嫔眼疾手快,忙按下了她,见懋嫔一脸悲忧的看着她,这才小声道:“姐姐暂且沉住气,先听听皇上是怎么个意思。”
      无人开口,大殿之上一时间静的诡异。就在众人快要受不住这沉默的时候,却忽然听的年贵妃娇笑两声,指着桌上的红地黄彩云龙纹茶杯盈盈启口道:“皇上可尝过新供的砖茶了吗?臣妾喝着还算入味。哥哥也爱喝此茶,这次哥哥带兵蒙古,可是能一饱口福了。哥哥,你说是不是?”
      年羹尧作为皇亲国戚与皇帝宠臣,自然也设座于内殿之上。此刻如何还不明白年贵妃的意思。立马站起身拱手道:“回皇上、娘娘的话,臣属意草原已久,蒙皇上抬爱,臣定当尽心竭力。”
      胤禛稳坐上首,喝了口马奶酒后道:“你在西北的时候朕就很放心,这次你放开做就是。”
      年羹尧恭敬应下。
      再看殿上那几个蒙古人,听到年羹尧即将练兵草原,脸上早已是青一阵白一阵,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吉献却是犹自不知,见自己被晾在一旁,早已不耐烦了,刚想开口,却被身旁之人抢先道:“早…早就听闻年大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日后将军若来,纳喇部定当好好招待。我们主子身体不适,这就退下了。”说罢便领了吉献匆匆离殿而去。
      吉献应当是被星德叮嘱过,一切都要听身旁那人行事。因此虽是一脸的疑惑与不甘,倒也还是乖乖跟着离开了。
      一场危机化解,皇后招了招手,琵琶舞曲便又上演了。众人推杯换盏,吉献那桩小事便被掩盖在了觥筹交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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