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婀娜（重生）》风枕腕

69、第六十九章

　　所有人都觉得复陆康德在这时候提前恳求和大夏公主成婚的旨意是因为心虚。
　　因为心虚，所以需要向大君表明心意，需要麦筠儿作为后盾。
　　也因为这份心虚，让人觉得这位传说中心思深沉的三殿下也不过如此。

　　更让人意外的是，大君竟真的同意了。而且如复陆康德请求的那样，将婚期提前。
　　因为大君这样的态度，中立派和落井下石的部分朝臣暂时停止了一部分攻讦。

　　而复陆康德为人更加谦卑，甚至在婚宴前的小庆时特意专门下帖子一一亲自送上几位朝中大臣府邸。
　　作为一位王子，这样的举动的确有些低声下气了。
　　至此，这样的低声下气和他的身份使得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这份邀请。

　　小庆的时候是个阴天，黑沉沉的乌云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宾客如云，三王子府邸四处张灯结彩，尊重大夏习俗的小定是正式成亲的前奏，在这一天，新娘将会和新郎在各自的府邸举行宴会，盛情款待双方的亲眷。其中未婚的亲眷将会留下，陪伴准新人度过最后一个夜晚。
　　这样的习俗在最开始，准新娘是由最有经验的女性长辈细细教习婚礼当日的闺房之事，准新郎则是接受已婚长辈教导为夫之道。
　　后来渐渐演变成为宴会。

　　大夏公主在都城除了使官并没有多的亲眷，而直到这时候，才隐约透露这位公主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嫡系公主，而不过是一个偏远的旁支提起来的公主罢了，因为美貌送到金帐国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和亲。
　　朝中因为此事再次嘲笑了复陆康德一番，至此，甚至有人开始隐隐同情他了。

　　桓乐并没有参加小庆。尽管在此之前，麦筠儿特意派人以女眷的邀请送了拜帖，但都被复陆珩直接拦下。
　　拦下的理由无可辩驳。
　　有孕。不宜参加婚宴盛事。
　　这是金帐国也有的习俗，怀~孕的妇人又叫四眼人，因流传可能对新妇相冲，一般不参加婚宴。
　　此事正合桓乐之意，便由着这个理由散播出去了。
　　不过，被人关爱的感觉很美妙，但是被人以关爱的名义管束就有点不爽了。

　　因为行为和活动范围的受限，也因为那焦冥琴带来的心绪不宁，桓乐愈发有些焦躁。
　　一日日只能在府邸中转悠，像一只等待宠幸的小金丝雀。
　　只能听他想给她听的话，只能见他想让她见的人。

　　焦躁的桓乐在某一日经过书房时，突然想起了一件旧事。

　　当日~她刚刚初见复陆珩时，他曾经作了一幅画。
　　那幅画正是她如今的模样。
　　但是，那时候的桓乐不过是个还没有长饱满的小女奴，他如何会知道她现在的模样。

　　这个一直被忽略的bug到现在，忽然叫她心头一跳。
　　她复而再开始想起之后的事，他每一次精准的准备，他对她生出的那样浓厚而缠绵的热情。
　　他莆一见到她，提的那三个要求。
　　都是后来她一一有意无意去做过的。

　　如果她都是穿越的，并且还有着上一世的回忆。
　　那么，复陆珩为什么不可能也是穿越，或者是重生的。

　　按照他的适应和行为来看，土著的可能性比较大，最后的结论是，他是重生的。
　　桓乐被自己推出来的这个结论微微震了一下。

　　这种感觉有点糟糕。你本以为自己是老天的宠儿，一切的主角，但是到最后，才发现，你只是老天成全另一个人的砝码和方式。
　　而这种方式，基本决定了，接下来的走向和结局都决定在这个人的手里。

　　桓乐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脑子里那些前些日因为焦冥琴带来的缠~绵情绪和难受，瞬间开始降温。
　　如同在生活中，很多时候，你以为做决定的是自己，但是，其实每一个决定其实都是受了冥冥中的暗示和潜意识的影响。

　　她起身，从书桌上取下大张雪白的宣纸，铺成在地上，然后将笔墨移下来。
　　宣纸上面画上简单的时间走向和分支，将自己所有记得的事项和知道的情况按照上一世和这一世分别从人事时地物列出。
　　每一项记得的大事项大概的时间点慢慢重合，人物变化，但是事项结果基本没有太大出入。
　　小事项各有出入，但是最终所有的结果，都在指向都城。

　　所有上一世动~乱前应该出现在都城的人，在这一世都提前聚集了。
　　外面轰隆一声雷鸣。
　　甚至，连今年的雨也提前了。

　　桓乐听见了敲门声。
　　她站起来，将地上的宣纸全部揉成一团。

　　从书房外面走进来一个护院打扮的年轻人。
　　桓乐认得他。
　　这个年轻人是当日曾经在复陆康德生辰宴会上拜见的使臣，也曾亲自再琼台楼向甯义示好。
　　他见了桓乐，微微弯腰，按照大燚的礼节行了一个礼。
　　“臣端木信见过苑公主。”

　　桓乐瞳孔倏然睁大。
　　连这个人的出现也提前了。

　　所有的条件汇总，指向一个结果。
　　复陆康德的叛乱提前进行了。

　　而今天，正是复陆珩等前去参加小庆的日子。在天子脚下，在三殿下的府邸，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场带着刀剑的血色婚礼。
　　端木信身上还带着些许伤，但是他一路能进到后宅，说明外面的情况远比想象严重许多。

　　“你怎么进来的？”她咽了口口水。
　　“微臣是来救公主的。”他说出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台词。

　　~*
　　上一世，端木信也是突然出现在桓乐面前，那时都城乱成一片，复陆康德的人和复陆珩以及大王子的人在城外战况胶着。
　　那时，琪贵妃也在都城。
　　复陆康德挟这位新帝的母妃，要端木信出手，联合城中所有剩下的大燚奴仆顺民和良民集中，并许诺他们只要赢得战争，便会送他们回家。
　　他要求这些人用血肉之躯突出四王子重兵控制的南门。
　　大燚人拼尽所有，最后打开了一道口子，又用了几乎剩下半数力量，先将妻儿送出去。
　　但是，在那道南门之外，等待他们的不是坦途的回家路，而是正从外夹击而来的复陆康德的亲兵。
　　他下令屠杀了所有的突围者，并将此事按在了老四头上。

　　琪贵妃后来顺利回到了大燚，终生未再谈论过此事。
　　只有桓乐知道，在她临死前，复陆康德说，真正下令要屠杀掉所有大燚人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位新帝的母妃。
　　这位琪贵妃要复陆康德下手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不想她的荒唐事随这些回归的大燚人一起传回母国。
　　如此简单而已。

　　~*
　　桓乐定了定神，问端木信：“可是琪贵妃的命令。”
　　端木信有些惊讶，不过很快点头。
　　“三殿下已经许诺。”他说，“我们的人完成任务，必一路坦荡，直下大燚，琪贵妃会一同前往。”
　　像是担心桓乐犹豫，他又道：“早前太后娘娘已亲自休书，联合边境几位将军，通过红山边境近前来接应。”

　　他冷静的面上有几分焦急：“公主金枝玉叶，流落与此，圣上知晓，甚为不安，一定要一并带回。如果公主还犹豫，微臣只好得罪了。”
　　桓乐看了他一眼：“端木先生，琪贵妃的命令可是亲自对你下的。”
　　“乃三殿下亲自口传，琪贵妃手谕。”
　　“琪贵妃么？”桓乐看他，“据我所知，琪贵妃已经十日没有出现过了。”

　　端木信一愣：“公主可知太后下落？”
　　桓乐摇头：“至少我的消息，她不在复陆康德手里。以我的身份，想要知道一星半点的信息，也不难吧。”
　　琪贵妃之所以不在复陆康德手里，是因为早在十天之前，她就已经按照协议秘密出城，准备返回大燚了。至于这些还在奔走的使臣，这些大燚苦等的俘虏，对于这位太后来说，不过是廉价的棋子而已。
　　什么接应，什么一同出去，都是一场可笑的谎言。

　　端木信面上出现几分动摇。
　　桓乐突然问道。
　　“端木先生可知南门守将为谁？兵卒几人？城外何人负责布防？此去红山草原之间快马几日？行路几日？我们的人有多少？”
　　她一口气问下，不等他回答，再继续抛出问题。
　　“大燚奴仆良民顺民会武者几？而家眷从者几？”
　　她再问。
　　“复陆康德是不是说，之前的叛乱震怒大君，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他派人，杀入各大牢狱，救出受困的大燚人。”
　　她闭了闭眼。
　　“你们上当了。”

　　如同回应她的话，再一声惊雷响起，整个都城暗如黄昏的天霍然一亮。
　　明亮中，到处都是厮杀的人群，裹了布条的马蹄踩在石台上。

　　端木信沉默了一下。
　　“来不及了。”

　　“不，来得及。”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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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现在阿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