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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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家的大姑娘（三）
by陈公子bronze
辜辙死之后，凤元越发沉寂。边疆无战事，她这个挂名的兵部尚书也就越发无所用处。赫连季到底是个能坐君王位子的人，晓得未雨绸缪，陆陆续续提拔年轻将领，任人唯贤，福泽百姓。在他治下，朝野一片清明，少有人议论他当年逼宫篡位。
他逐渐收纳了许多后妃，按照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安排了位分。凤丞相去后，新丞相上任，他的女儿就自然进了宫，封号是与凤元齐平的贵妃。
新的贵妃姓程，很快也有了一个儿子，事实上，整个后宫也不过两位皇子。可是新贵妃发现了一个秘密，凤元那个儿子不是个傻子，不仅不傻，还灵慧得很，样貌也俊秀，不知道凤元怎么想得，将这颗明珠藏在灰尘里藏了这么久。知道了这事的程贵妃开始睡不着觉，她想了想那日看到的乖巧懂事的凤元的儿子，再看看自己这个只会流着鼻涕嚎啕大哭的玩意儿，心里郁卒不已。她去找新丞相商议，她爹摸着胡子，说：“当初那半块兵符，陛下可一直没要回去哪……”
程贵妃悚然一惊，这么说来，将来赫连的近卫军，凤家的私兵，岂非都要归凤元她儿子所有？！那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奔头？！
于是程贵妃开始想尽办法谋害皇嗣。纵然她凤元再是运筹帷幄，也终究百密一疏，慢性毒药拖垮了儿子的身体，终其一生都要汤药续命。
凤元面沉如水，拎着剑杀到程贵妃宫殿，一剑将她钉死在床上。
她一转身，看见侧殿里探出一个小小孩子的半截身子，虎头虎脑，眼含泪花，瑟瑟发抖。
凤元想到自己儿子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一时痛怒至极，又将剑从程贵妃脑门儿上抽出来。
赫连季匆忙赶到，就看到凤元寒光湛湛的利剑对准了小皇子。
“凤元！”赫连季冲过去抱住她，竭力稳住她的情绪，“冷静点，凤元！”
杀一个后妃还说的过去，若真杀了皇子，可就难以将她保全。
凤元出离愤怒的眼神因着这一句稍稍回神。她本就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一瞬间也想通了个中关节，眼神逐渐清醒过来。
“凤元……”赫连季抱着她，“没事啊，一个女人而已，杀了就杀了，咱不可惜啊……”
凤元失了色的唇紧抿着，刚想开口，听见凤瑾冲进来喊她：“姐…姐！快去看看琼儿！琼儿不太好！”
凤元眼神一散。
她的儿子终究没有留住。
下葬那日，凤元头一次当着众人流泪。她完全没了从前拿捏乾坤的样子，素衣素饰，素面朝天。她扶着棺椁，哭得浑身颤抖。
赫连季陪在她身边。当初凤元给他生下儿子，他不是没有细心照顾过。只是凤元告诉他那是个痴儿，他失望之下，又忙于政务，渐渐少了过问，印象里与这个儿子的相处少之又少。
但是，想必那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一定陪伴凤元走过了漫长又漫长的十三年，软化她所有黑暗和冰冷，否则她也不会像这般，如同失去了唯一的支柱。
“他是个很聪慧的孩子，”凤元开口道，声音很是嘶哑，“我要他藏慧，要他安稳，他就乖乖地待在内院，读书，习字，样样出色，比你比我不知强了多少。”
赫连季吃惊过后是不可遏制的心痛。按照凤元的性子，她既然憎恨皇宫，则必不会让自己儿子去坐那皇位，藏慧的确是首选。但是她不该将所有都瞒着他，至少能够帮她一起保护那个孩子而不至于被人暗害。
“他一直很懂事，最任性时也不过问我，父皇何时会来……”凤元心下悔极，“若早知诀别，我便将你绑来关进笼子里，让他日日看个够。”
赫连季拥着她的肩膀，听她这么放肆也未怪罪，只觉愧疚心痛：“我会追封他为太子，棺椁入帝王陵，立祠庙……”
凤元嚯地站起，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冷冷道：“我儿才不稀罕这些！”
丞相死了个女儿，老泪纵横地哭了几声，不依不饶地闹了好几天，就差在朝堂上撒泼打滚。凤元依然在伤神，赫连季也不跟他多说，一脚将他踢出宫去，直接将程氏一族满门抄斩，后世代代不得入宫为官。
丞相面色煞白，再想回去求情告饶已经为时已晚。而程氏留下的那个皇子虽然侥幸从凤元剑下逃生，却也断不敢外出现在皇宫中，被赫连季封王之后早早发放入封地里。
凤元开始闭门谢客，赫连季想见也不能，除了偶尔与凤瑾聊一会，其他时间吃斋念佛，清闲得不得了。
赫连季想弥补她，可她不见他，他就只能隔着雕花宫门问她。其实他还是很了解她的。这种时候擅自揣摩未必讨好，反而直截了当地去问她所求比较得她心意。
凤元沉默了一会。还是求了个恩典。
次日，皇后之位易主。凤瑾被放出宫去，凤元成为新的皇后。安凤瑾在后位上本就是赫连季牵制凤元的手段，如今没了这个必要，又能了却她一桩心思，赫连季也相当乐意。
送别凤瑾的时候，凤元终于从宫殿里出来，一直送到京城门。凤瑾比她小一些，还是青春韶华，纵然穿了这些年的宫装，换回少女的衣衫还是没有违和感，站在情人身旁，浑身透着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气。凤元不无感慨地握着妹妹的手，叹道：“这么多年连累你有情人无法成眷属，往后你们二人天高任鸟飞，可要好好过。”
凤瑾一下子红了眼眶。她姐姐素来是叱咤风云的烈女子，战场上都是来去惊雷，如今听来，却是像母亲一样，多了许多陈年疲惫的东西。她说：“姐，我们俩好好的，你莫担心，千万珍重。”
她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如今可以一走了之，无牵无挂，可凤元却要终其一生都被囚困在她所憎恨的皇宫里。凤瑾不忍心，要她如何去对她说，你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你要独自承受无边无际的寂寞，直到生命的终结？
所以她的话也就止于此了。她爱她的姐姐，所以格外珍惜这次逃脱升天的机会。
总要有人得到幸福。凤元希望是她，她就接受。
此后又十三年。白云苍狗，却又恒定不变。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