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别青山

2、第 2 章

　　回到出租屋，吴默随手放下公文包，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半晌，不知想到什么，他举起右手，掌中还握着今日收获到的两份礼物。

　　吴默不爱甜味的东西，更不喜欢吃糖果这种甜的腻人的食物，自长大后，他更是一口也不愿尝，似乎潜意识里便觉得不好吃。

　　然而，此刻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形状不同的糖果，吴默陡然生出一股尝试的冲动。犹豫许久，他最终还是剥下糖纸，慢慢把内里的月牙形的糖粒放入口中。

　　入口的滋味与他印象中的腻味截然不同，甜中带着微微的酸。直到口中的糖果化完，他仍能感到嘴巴里泛着一股酸奶的香味，残带着意犹未尽、惹人上瘾的甜。

　　吃完一颗，还剩一只大的，吴默顿了半晌终究没有拆开外面的透明糖纸。

　　在地铁上时他确实盯着这只棒棒糖看了许久，但他并非如小女孩所说的想吃，只是想到一些事出神而已。

　　也是因着这只棒棒糖，他才忽然忆起一直以来，潜意识的不喜甚至是厌恶都只是他从前对自己的暗示罢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记忆变得模糊，慢慢地，他便把这种暗示当真，刻意不去追寻其源头。

　　从前是他求而不得，后来则是他主动不要。

　　童年的糖果他失去了，于是他告诉自己糖果不好吃。
　　父母的关注他得不到，于是他告诉自己，他也不爱她们。

　　吴默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习惯起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透明人，这种习惯一直到他后来离家、工作，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这期间也不是没有人向他示好，但他总是习惯性拒绝，囿于他的冷淡，其他人自然慢慢淡下来，渐渐地，他便果真游离于人群之外。

　　公司，出租小屋，两点一线的日子，没有朋友，没有玩乐，吴默从没觉得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好。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原来也会有悸动。

　　虽只是一句戏言，但那句“喜欢”仍是让吴默没法抑制地觉得欢喜。但也仅此而已，那一点欢喜过后，他的人生又会回归到原本的平淡与无趣的道路上。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各种事，吴默不知何时竟就这么睡了过去。然而即使在梦里，他也没能逃脱，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做梦，那些他刻意尘封的记忆走马观花地在他脑子里闪了个遍。

　　……

　　次日，脑中响了好几声，吴默才睁开眼。

　　大概是没睡好的后遗症，吴默按了按略带沉重的头，而后下床，开始有条有序地洗漱、换衣服，拿起公文包出门。路过客厅时意外看见对门的室友，对方一向晚睡晚起，难得一大早看见人。

　　吴默不爱理人，对方作息不规律，虽是室友，但两人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更谈不上有何交情，是以吴默只瞟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往外面走去。

　　反倒是姚远，大概是没想到吴默这么不给面子，打招呼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呢，人就走了，徒留他像个憨批似的张大个嘴巴在原地尴尬不已。

　　待大门关上，姚远才不满地抱怨了句，“什么人呐这是！”

　　姚远的话吴默自然是没听见的，大概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到了公司，没有意外，吴默又是第一个人。他接了杯水回到座位上，开始为今天的工作做准备。

　　在这段准备的时间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到。上午组里开了个小会，吴默领了任务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埋头苦干，一直忙到肚子咕咕叫，一看时间都已经快一点了，抬头再看办公室里也只有寥寥几个同事，看样子都已经吃完饭了。

　　没人叫他，吴默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匆匆收拾了一下一个人去找吃的。

　　附近的店吴默基本都熟了，这会儿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脑中偶然闪现早上听同事说的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脚步稀里糊涂地就拐了个弯。

　　还没到店里，远远地，吴默都能闻到一股蛋糕混合着奶油的香甜味道。可能是昨晚那颗糖的缘故，原本对此不怎么感冒的吴默，此刻竟觉得这股香味格外的勾人。

　　店门前，一个带着猫耳发箍的女孩子正端着切成小块的面包邀请路过的人品尝，吴默人一到，立即也被塞了一块。

　　“小哥哥，尝一尝，我们店里的面包很好吃哟，觉得可以的话还可以下班回家给女朋友带一点回去。而且这几天新店开业八折，价格优惠，很划算的。”

　　“谢谢。”吴默点点头，尝了一口，松软的面包里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酱，不会过分的甜，更多的是一种软香味在里面。

　　推销的店员顺势劝道：“店里还有更多品类，今天还有几款新的小蛋糕上架，喜欢的话可以进店看一看哟。”

　　不管买不买，先把人骗进店里再说。
　　于颜摸了摸自己日益明显的双下巴，觉得应该没人能拒绝得了甜品的诱惑，反正她不行。

　　店铺里面空间相对来说不算小，进门左手边有两张桌子，不喜欢打包的客人也可以在店里吃。靠墙两边和中间都放了透明玻璃架柜，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甜品。

　　这个点，店里人不多。
　　吴默随意看了看，他今天过来这边就是临时起意，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也不知该选什么。

　　“这款慕斯蛋糕评价还不错，喜欢的话可以试试。”

　　面前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吴默一跳，他忙往旁边退了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而后才看向说话的人，巧的是，还是个熟人。

　　“又见面了。”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

　　吴默看着对方没说话，说实话，他不是很擅长和人交流，更别提对方还是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他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相比吴默，凌光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他也不在意吴默的冷淡，自来熟道，“昨天的糖好吃吗？”

　　吴默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继续沉默。

　　预计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凌光只好略过这个话题，转而热情地介绍起店里的东西，“这款慕斯蛋糕买的人比较多，奶油不算多，也不会太腻，你可以试试。今天做了四个味道的，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

　　吴默买东西时最不能应付的就是店员的热情，宁愿自己瞎选也不想听别人唠叨一大堆。偏偏对方又是好意，他不好拒绝，只能随意指了一个道，“就这个吧。”

　　他企图通过这样的方法快点结束两人之间的对话，奈何凌光根本不配合，反而继续确定了一句道，“抹茶吗？这个味道有一部分人可能吃不惯，不过喜欢的人也很喜欢。”

　　吴默点点头，“嗯，就这个。”

　　确定好之后凌光便干脆利落地拉开柜门，取出东西，完了还一边继续推销，“这边还有刚烤好的蛋挞，今天做活动，买一送一，要一起试试吗？”

　　“不……”拒绝的话说了一半，吴默想了想又改口道，“好。”

　　“在这里吃还是打包呢？”
　　“打包。”
　　“好的。”

　　凌光转身拿出包装袋开始打包，吴默注意到除了他点的那两样，对方还往里多装了两个雪媚娘，忙阻止道，“我没点这个，你弄错了。”

　　凌光手没停，同时开口解释道，“没错，新店开业，赠品。”

　　吴默闻言皱了皱眉，他方才已经观察过了，其他顾客并没有这份赠品，对方明显在说谎，但他要拆穿吗？拆穿之后怎么办？

　　“一共17.6元，这边扫码就可以。”

　　片刻的犹豫彻底断了他拒绝的路，只能接受对方的好意。

　　“好。”付完钱吴默接过东西立即转身快步往外走，跟后面有人追他似的。

　　偏凌光还不以为意，非要多说一句，“喜欢的话欢迎下次再来。”

　　话音刚落，就见吴默的步伐又快了两分。

　　“这……”凌光见状不由有些疑惑，转头对着旁边的另一个店员小雨问了一句，“我有这么可怕吗？”

　　小雨忙摇头否认道，“不，老板您很平易近人。”

　　“那他怎么……”

　　小雨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
　　毕竟在她眼里，老板除了是个beta外，样貌条件样样都很好，性格也温和友善，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方才在里面忙了一会，听到的不多，但看样子那人与老板还是认识的，就不知道像她们老板这样温和的人怎么会惹了对方。

　　凌光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干脆道，“算了，下次见到人再问。”

　　然而小店员的八卦之心却被勾起了，“老板，刚刚那个是你朋友吗？这是专门过来看你啊，你怎么就把人惹到了？”

　　凌光闻言扯了扯嘴角，“不是，今天刚见第二面。”

　　“啊，我刚刚见你跟人很熟的样子。”还问糖好吃吗？这要是说没事她都不信，不过，“这刚见第二面老板您就把人给得罪了？”

　　“我没得罪他。”凌光忙反驳道。
　　小雨敷衍地点头，“是是是。”

　　凌光看她表情就知道对方不信，但他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只好故意板起脸凶道，“好好做事，再八卦扣你工资。”

　　一提工资小雨的脸立即垮下来，“老板您别呀，工资就是我的命，我再也不八卦了。”

　　“行了，好好做事。”
　　打发走小雨，凌光也放下这事，转头去了后面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