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逍湖天》东方桔雪

29、 湖天沙漠丢佩剑 桃花深处闻痴语(3)

　　他努力地回想，可是什么也回想不起来。沙漠正午，炎日烈烈。酒壶倒在沙子上，发出紫幽幽的光。壶嘴里倒出的酒，流入沙子，发出咝咝声，犹如蛇吐芯。可是，酒入沙子，顷刻无影，倒是有酒香蒸腾，缭绕于干躁的空气中，闻了令人心神为之一醉。
　　“真是好酒！香味独特。”三人闻了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同样的赞叹。
　　尤其是李湖天，眯虚着眼，睫毛轻覆，脸上汗珠滴溜，鼻翼微微颤抖，作出无限陶醉的样子。阵阵酒香不断被吸入，他的心更加躁热起来，有一股别样的感觉自心底升腾，令他飘飘然起来。只觉眼前云海茫茫，仙气萦绕，他把持不住就要被那股仙气吸走。肖紫沅也一样。她醉眼迷离地看着李湖天，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感觉，可是手痛了一下，她立马就清醒了。原来，她在躁热中手碰到了自己身上的银针，手指被扎痛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上冒出血来，疼痛难忍。再一看李湖天，竟痴痴地在享受那酒香。她立马感觉到那酒有问题，一定是迷魂毒酒。再一看独孤清高，却面露笑意地在那里看着李湖天。她决心也装成被酒迷惑的样子，看看独孤清高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在她这么一想的时候，自己竟有了眩晕的感觉。不好，一定是银针之毒与那酒之毒齐齐发作了，开始相克，现在却相融了。她一下失去了意志，倒了下去。
　　沙漠小筑，黄昏，夕阳。
　　外面桃花依旧灼灼，风来略闻细语，花之语。远处沙山嵯峨，长河泛金。
　　“不失本心，仍恋本心，对君真心，用我痴心。”桃花林里传出一个女子幽幽渺渺的声音，犹如弦乐，丝丝乱心。
　　“前世蓄泪，今生流泪，为君洒泪，谁为拭泪？”
　　“花非花，泪非泪，我非我，君非君，前世今生，今后来生。”
　　“梦串梦，恨连恨，痴梦难醒，恨意难消，只向天语。”
　　“影何处，形何在，留得残花，悲对弯月。”
　　“尘是尘，烟是烟，烟尘深处，是我故园。”
　　“哎，残阳逝去，今晚该见弯月悬空了吧？可怜我，飘泊大漠，何时得归江南！”女子停会儿叹息一回，停会儿又叹息一回，真把那桃瓣都叹出了露水。

　　圆阳早已消失于长河一线，那弯月冷冷地跃上了天幕。天幕是蓝的，冷的蓝。那灼灼的桃花，于这时也显出几分幽蓝来。幽蓝的桃花上，闪烁着晶莹的露珠。此情此景在江南或许很平常，可在沙漠之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白天里缓缓流淌的长河，自顾自地向着一个弯一个弯地流去，沉默无声，而此时，却能听见它的声音，如狮如虎，时而吼时而啸，伴着大漠的风声，更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
　　近处，桃林中女子的叹息依旧，全不因为远处的声响而停止，而消弱。
　　“刀是刀，剑是剑，纵横驰骋，风流属谁。”
　　“仇归仇，恩上恩，酒浓处，快意恩仇。”
　　“哎呀呀，哎呀呀，心里为何这般痛楚呢？”那女子娇声凄婉，游丝软系，似把万般风情化作了哀怨。
　　桃花层层，外面，李湖天倾听着女子的痴语，仍如白天一般，陶醉其中。
　　“若有一把剑辟开这无边的闲愁，我宁愿为剑而舞！”女子又痴怨地叹息道。
　　“哎，我想我是要烦死去矣！我这般花样年华，这般桃色脸容，竟要被烦恼所毁么？让剑辟去我的烦忧吧！哎！”轻轻的叹惋，犹如细浪吻着李湖天的耳朵，令他耳根软软的了。
　　他无由自主地朝桃林走去，脸上仍是那般痴醉。嘴中也叨念起来：“剑能辟开你的烦忧么？”
　　那边没有回答。
　　“我的剑行么？剑有剑心，常怀怜惜心，感恩心，精诚心，是非心，我的心如剑心，我的剑在我心。我用我心中的剑为你辟开烦忧可行？”李湖天自言自语道。
　　那边仍旧没有回答。
　　“剑在湖天，湖在天心，心湖容天，天纳剑心——”李湖天念道，却又停止了，久而不语。
　　“你为何不语了，难道不肯为我斩断三千烦恼丝么？”
　　“烦恼丝在心，应由自己断却，故由不得我。”
　　忽然一阵怪风吹过，李湖天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