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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凌湮只觉得面前这个天策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想着大概是天策府因上次祭天仪式有什么事未了,派人过来传信,于是给天策斟了杯茶,又转向屋内藏剑。
      藏剑被这么一打岔,又摸不准凌湮和李怀远的关系,之前的话自然再也说不出口,面色很是难看,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告辞,沉默片刻,解下腰上佩戴的轻剑递给纯阳,“这柄轻剑是我这些年来所铸最为得意之作,名为聆雪,道长若不嫌弃,叶某便将此剑赠予道长以作卦资。”
      聆雪剑剑身狭长、剑刃锋锐,其上饰以昆仑紫玉,又以芦雪编织剑穗,绮丽典雅,一看便知是柄好剑。
      凌湮幼时也曾对着师兄的雪名剑流过口水,然而得一件趁手的兵器需要极大机缘,加之师父常常教导,剑道之大成者,一草一木皆可为剑,不必太过拘泥于兵刃,故而他平日里用的只是普通一柄长剑,无甚出色之处。
      纯阳目光在聆雪上细细扫过,最后微微摇头,道:“叶公子好意,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主修紫霞功,此剑与贫道心法并不相合,聆雪放在贫道手中,尚不能发挥其威力之十一,实在是暴殄天物,故而贫道不能收。”
      藏剑还想再劝,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天策突然懒洋洋开口:“我说这位公子,西湖路远,如今天色已晚,你若是不早些上路,恐怕就赶不回去了。”
      与长安不同,华山到西湖本的路程就不只一天两天,天策这么说,其中逐客之意昭然若揭,藏剑被气得脸色铁青,又不好当着纯阳的面发作,只得抱拳告辞。
      凌湮送走藏剑,回到房内,规规矩矩朝天策一揖,“不知施主找贫道所为何事?”
      排挤走情敌的某人心情大好,捻着茶杯朝小羊痞笑,“道长不记得本将军了?”
      小纯阳打量天策半晌,最后慢吞吞吐出一个单音,“啊?”
      凌湮自小就有点脸盲,不是多么严重的病症,但普通人只见个一两面一般是记不住的,师父说这也不算病,纯粹是他对外物不上心导致的。
      天策被他这副模样闹得没脾气,“三月前道长还说请本将军喝祝捷酒,如今战事一了,本将军就赶来纯阳,没想到道长早已不记得此事,着实令人寒心。”
      凌湮虽然记不住人,但自己说过的话还是记得的。凌湮鲜少下山,精通卜算却不通人情世故,为此张老道特地教他算出什么卦象该怎么说,小纯阳铭记在心,在祭祀中便当客套话说了。
      凌湮哪想到李怀远在诳他,以为之前张师叔真的请天策将军喝过祝捷酒,当即为自己的食言而羞愧万分。
      天策见他模样,忍不住继续逗他,“道长,这顿酒本将军还喝得上吗?”
      师父常常教导自己,做人要言而有信,小羊狂点头,强装镇定道:“自然,贫道早已将祝捷酒备好,将军稍等片刻。”说罢转身直奔院内侧屋。
      天策以为这小羊真在屋内藏了酒,好奇地跟了出去,只见凌湮一通乱翻,最后在角落中找到一把小锄头,抱着走出来。
      小羊见天策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恐怕要让将军久等了,贫道将酒埋在了落雁峰,来回要大半个时辰。”
      李怀远来纯阳又不是真的为了讨那一口酒喝,听凌湮说完,立即牵过踏炎,“本将军待在这里也是无事,道长若不介意,本将军愿与道长同往。”
      小羊的目光在天策胸前大开的领口处打了个转,两颊蓦然泛起血色,红着脸移开目光,小声道:“将军有所不知,纯阳不比长安洛阳,终年积雪,如今虽已至小满,但落日之后温度会骤降,将军这身铠甲恐难耐风寒……”
      听凌湮这么一说,李怀远才察觉周围温度确实不高,不过他常年带兵在北方苦寒之地征战,军需不足时一身单薄铠甲也撑下来了,此时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凌湮见他坚持,也不再劝阻,只把锄头递给天策,转身回屋又一阵乱翻,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条白狐裘斗篷。
      “我其他衣物将军穿定不合身,这是年初谢师姐送的,我穿着大了些,就一直放着,将军先凑合一下吧。”说罢踮起脚尖,将狐裘认认真真给天策披好。
      师姐送小师弟狐裘时,顾念着他少年身形,肯定还要长个儿,就特意做得大了些,但李怀远一个成年男人,昂藏八尺、肩膀宽厚,这一件斗篷披在身上还是有些小。
      李怀远打出生起就没穿过这么金贵的衣服,登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加之定国军装棱角颇多,他生怕一抬手便将名贵的狐裘拉出条口子。
      当着纯阳的面,天策不好直说,正思忖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这狐裘脱了,一转头正看到马背上挂着的食盒。
      天策见到小羊后便把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想起来,急忙将食盒递给小羊,“这是你长安的师兄托我带给你的。”
      凌湮认出食盒上素心斋的标志,眼睛一亮,满心欢喜朝天策道谢,抱着食盒放回屋中。
      放好食盒回到院中时,天策已经将狐裘解下,见小羊出来,他直接用斗篷把人裹住,不给小羊出声的机会,打横抱起放到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一催缰绳,朝落雁峰疾驰而去。
      这是李怀远马背上第一次载别人,搂着怀中软软的一团小羊,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天策微微俯身,将下巴抵在怀中人肩头,呼吸间满是小羊身上清冽气息,让人忍不住想把头埋在他脖颈处猛吸一口。
      凌湮鲜少与人靠得如此近,天策呼出的热气打在颈侧,痒得不住缩脖子,又不好直接伸手将身后人的大脑袋拍开,只得满是怨念地唤了一声“将军”。
      天策怕真把心上人惹恼了,稍稍收敛,伸手抚了抚怀中人发顶,道:“道长见怪,本将军也不想如此,只是道长这恨天高……”
      天策说一半留一半,徒留小羊自己脑补剩下的话。纯阳道冠是出了名的高,天策坐在自己身后难免会被遮挡视线,如此一来只能偏头,侧头侧久了肯定会累,搭在自己肩膀上歇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明明是道冠的问题,自己竟然还责怪他人,小羊的良心再次受到谴责,连连道歉,表示自己愿意坐后面。天策没有回答,只是“呵”地轻笑一声,将人摁回怀中。
      天策将士马后不载人,这是东都狼们吸取前辈“血”的教训之后得到的经验。曾经有军爷穿着身破军军装喜滋滋去接媳妇儿,双骑时为了秀恩爱特地让媳妇坐在身后环住自己的腰,结果一路颠簸,妹子脸上被须须硬生生抽出几道红印,妹子大怒,赏了军爷两巴掌,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听说后来这位军爷在媳妇儿娘家台阶棱上跪了三天才把媳妇儿哄回家,此事从天策府传开,大家引(xìng)以(zāi)为(lè)鉴(huò)。
      比起破军,定国须须上还加了菱形钢衬,这要是在小羊脸上抽两下,先不说好脾气的小羊会不会炸,他那群师兄肯定不能答应,到时候别说抱得美人归了,他能不能在众纯阳的剑阵中跪过去都不好说。

      到了落雁峰,天策下马,转身刚想将马背上的小羊抱下来,却见凌湮轻轻一跃、稳稳落地,一片积雪也未溅起。
      李怀远收回手,心中小小地遗憾了一下,笑着对纯阳说:“道长好轻功。”
      凌湮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夸奖,夸他武功高强、夸他长得好看、夸他卜算精准等等,面对他人赞赏,他内心早已不起波澜,客客气气回礼,转头就忘了。
      可不知怎的,天策这轻飘飘一句话却让他甚是开心,虽然为了维持纯阳宫高冷道长的形象,小羊面上还是端着一副清清淡淡的神情,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天策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痒痒,伸手又想揉他的发顶,却被纯阳偏头躲开。
      哼,我大纯阳高冷咩的脑袋,岂是你狼爪子说碰就能碰的!
      凌湮抱着锄头在几株梅树下转了两圈,最后选了棵顺眼的开始刨,拨开面上积雪,往下挖三尺左右才见到一个灰扑扑的酒坛子。
      凌湮记得自己埋下去的明明是个朱红色坛子,难不成还掉色了?满心疑惑地将酒坛启出来,小羊研究了半天,最后发现坛口用来密封的火漆上印着一个篆体的“陆”字。
      纯阳宫中姓陆的弟子不少,但会酿酒的只有灵虚座下陆云师兄一人,凌湮这点酿酒手艺还是央着他教的。奈何凌湮在这方面天分不高,酿出的酒虽能应付平时自酌取乐,但比着陆云师兄酿出的顶尖美酒秋露白还差几座论剑峰。
      当然,这些凌湮都是听别人说的,他不止一次觊觎师兄的秋露白,然而每每去求,陆云总会说“此酒性烈,不适合你喝”,继而拿些花果甜酒将他打发了。
      如今凌湮抱着的这坛不知埋了多少年,顺着封口溢出淡淡酒香,正是秋露白的气味。
      李怀远虽不懂酿酒,但论起喝酒可是一把好手,从边关一钱就能打半斤的烧刀子,到大明宫中千金难求的名酒玉薤,没有他没喝过的,此时凭借溢出的一缕酒香,立刻判断出这坛中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酒,他诧异地看向纯阳,问道:“这是你酿的?”
      凌湮摇摇头,笑着将酒坛子塞进天策怀中,“这酒是陆云师兄酿的秋露白,平日贫道都喝不上,今夜将军可是有口福了。”
      喝过的酒多了,闻其香而知其烈,看看撅着屁股继续刨坑的小羊,天策舔舔嘴唇,是啊,今夜本将军可是有口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秋露白是明代宫廷御酒,名字好听就借来用了,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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