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71、71

　　细雨绵绵，沁人心田。

　　天街小雨之中，一把折伞微微倾向一边。
　　伞下两人携手走在石板小路之上，语声呢喃。
　　虽看不清容貌，只见身形秀逸，步履款款，却也羡煞了街边的路人。
　　好一对风姿绰约的璧人。

　　叶秋灵把雨伞轻轻推了一推，柔声说道：
　　“这伞下都被我占去了，你肩头都淋湿了。”

　　燕白亦微微一笑，转而抬起手来，搂住了叶秋灵的肩膀。
　　“那这样如何？我们靠近一些…”

　　叶秋灵十分窘迫，闷闷的开口说道：
　　“这街上这么多人，你也不知道收敛些。
　　我们还是回去吧。”

　　燕白亦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擦身而过。

　　一袭黑衣，劲装结束，低着头步履匆匆。
　　周身水汽淋漓，黑发如墨，不时有一两点雨水，从袖口衣摆坠落在地下。
　　腰侧一把古旧长剑若隐若现，与那人的背影一样熟悉。

　　燕白亦静静的立在原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隐没在人群中。
　　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我也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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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门偏殿，宿心苑厢房。
　　屋中水雾氤氲，人影绰约，地上散落着湿透的黑衣长靴。

　　浴桶之中，一人闭着眼睛，微微侧了脸颊枕在桶边，宁谧无声，好像睡着了一般。
　　肩头青丝缠络，有水珠从发梢滑落，沿着冰雪的面容，流过苍白的颈项。
　　一路蜿蜒而下，悄无声息的落入水中。

　　门外轻轻叩了五下，屋中没有回应。
　　霄练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牵起一个无奈的微笑。

　　门外之人犹豫了一下，端着一叠衣物推开了门扉。
　　托盘之上，却不是霄练常穿的广袖玄衫，分明是一身精致的窄袖劲装。
　　黑缎的深衣，素白的翎甲，红樱刺绣，镶金缀玉，正是逍遥门门主的正装。

　　那进来的女子一见屋中之人正在沐浴，倒也不惊惶退避。
　　反而勾起红唇，轻笑一声，伸手握住了托盘之中的银质发箍。

　　倏然甩手丢去，正打在闭目养神的门主额角上。
　　一点殷红从发髻缓缓流下，霄练眉心轻蹙，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女子略有些惊讶，忍不住走上前去。
　　“你怎么不躲？我只当你在装死，对我视而不见。”

　　霄练静静的盯着水面，双眸略有些黯淡。
　　“阿羽，我以为你还在生气。现在可解气了？”

　　傅清羽放下手中托盘，定定的说道：
　　“我是很生气，气你不让我见我祖父。
　　却不是因为你叫他去找小燕的麻烦。”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我祖父虽然武功高强，医毒双绝，可是为人狠辣乖张，行事无常。
　　江湖众人都对他十分恭敬，可多半是有求于他，或者畏惧忌惮，鲜少有敬重之意。”

　　“寻常时候，就是拿了八抬大轿、万两黄金送到他眼前，也难请动这‘毒医圣手’出面救人。
　　弄不好一个不留神，惹毛了他，倒是吃不了兜着走。毒杀灭门之祸，却也不少见。”

　　“只是我祖父对我还有那叶秋灵，十分庇护疼爱。
　　你虽然没有对他说谎，却绝口不提，我暗中救助小燕的事。
　　引得他跑去楚州府救人，必定少不了要找小燕算账。
　　只是叶秋灵在小燕身边，决计不会叫我祖父杀了他。”

　　“霄练，你变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不肯再与我多说心里话了？”

　　“旁人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却瞒不过我。
　　我若是见到祖父，也会央求他去救小燕。
　　却不会像你这般出言相激，不择手段！”

　　傅清羽也不管霄练有没有在听，自顾自把心中的怨愤，和盘托出。

　　霄练脸色略有些苍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任由那女子义愤填膺的指摘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缓缓垂下了头，悄然滑落到水里去。

　　当女子转过脸来，再看向霄练的时候，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傅清羽赶忙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他臂膀，将人提了上来。
　　这才发觉桶中的水已经冷去，霄练周身冰凉，额头却烫的厉害。
　　堂堂逍遥门门主，竟然晕在了浴桶之中。

　　傅清羽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只拉过他平时穿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将人放到床帐里，捂在了被褥之中。

　　傅清羽端起他的手腕切脉一探，不禁有些气闷。
　　这混账不知道前两日跑出去干什么了，竟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凄凄楚楚的跑回来。
　　这会子居然牵动了宿疾，也不知道支应一声，叫我来照顾一下。

　　傅清羽看看他的右腕，不禁有些心痛。
　　当年他落入官家手里，惨遭严刑逼供。
　　右手竟生生被凌迟，支离破碎，险些残废。

　　后来虽然有灵华台治愈外伤，重塑他右手骨骼经脉，却也难以恢复如初。
　　以至于为了弥补右手劲力不足，强行从惯用的右手单兵，改为修习左右手一对兵刃。

　　如今这右手腕间，还残留着白色的伤痕，荆棘盘绕，似乎永远不会淡去。

　　傅清羽闭上眼睛，羽睫轻颤，轻轻吻在他手腕上。
　　一两点温热的雨，滴落在苍白冰冷的手背上。

　　女子俯下身来，趴在床头，静静的与他一起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