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42、42

　　夜半三更，城墙外军旗烈烈，营帐火光点点。
　　铁马奔踏之声不绝于耳，寒光凛凛，兵甲林立，仿佛月下出鞘的宝剑。
　　大旗上隐约见得几个大字“马军副都指挥使”，又有一众小旗，上书一个“刘”字。

　　不远处，密密的草丛中蛰伏着一群身着夜行衣的人。
　　正是阿羽和小练跟着众人，前来刺探宋军营地。

　　小练和其他人一起趴在草丛里，静静的等待时机的到来。
　　小白正躲在远处的山头上看着下面的动向，手里的劲弩上装了一支响箭，蓄势待发。

　　不一会，就看见营帐中走出几个人来，皆是身披战甲，脚步稳健。
　　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话，小练不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十分得意的说道：
　　“刘大人当真是神机妙算！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使得当真妙哉！我王渊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身后一个红衣青年附和道：“方腊那老匹夫骄矜自负，自以为捡到了便宜，得了处州。
　　呵呵呵，却断断不会想到，会因小失大，丢了这杭州重地。”

　　那中年人身侧，有一人并肩而行。
　　却是一个略显年轻的蓝衣军官，约莫有三十岁出头。

　　那蓝衣军官停下脚步，语气沉定的说道：
　　“正所谓‘兵不厌诈’。这次我们在秀州俘获了贼军的‘圣子’，迫得他们一路撤到这杭州。
　　听说这‘圣子’在贼军里颇有名头，乃是他们顶礼膜拜的神明之一。
　　韩某虽然不信这怪力乱神之事，不过…以属下之见，贼军恐怕会因此前来偷袭我军，须得早作些防范。”

　　那红衣青年说道：“韩大哥多虑了。那贼军部众，多半是□□信徒，自是对那“圣子”仰赖有佳。
　　可是咱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擒来，却原来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毛孩子。
　　呵呵，这贼军能被这小毛孩儿唬的团团转，恐怕都是些不带脑子的乡野莽夫，根本不足为惧。”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何况这次我们还有刘大人坐阵指挥，剿灭贼军更是指日可待。
　　刘大人智谋无双，若是有心争名于朝堂，恐怕当今这枢密院就不是童贯、蔡京他们说了算了。”

　　那蓝衣军官闻言不禁皱了眉头，微有怒意的低声训斥道：
　　“这贼军本是我大宋无辜百姓，平日里种田养鱼，安分守己，又怎么会冒着杀头的大罪贸然造反？
　　你可听得那民间的歌谣是怎么唱的？”

　　他踱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接着说道：
　　“‘打了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这童贯、蔡京等人狼狈为奸，蛊惑圣上。
　　为了博取宠信，用那花石纲欺压百姓，逼良为娼，实在罪大恶极！
　　你又怎么能将刘大人和那‘六贼’相提并论！”

　　那红衣青年闻言无话可说，面有愧色。

　　那中年人缓步而出，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哈哈哈，你们二人且稍安勿躁。韩老弟久经沙场，自是见多识广。
　　只是临兵对阵，最忌讳心浮气躁，贼军先行贸然动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草丛中的人窥见宋军严阵以待，重兵把守；
　　又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不由得冷汗涔涔，忧心忡忡。
　　甚至有人小声提议，放弃埋伏撤回城里。

　　突然之间草丛里飞出一支羽箭，歪歪斜斜的冲进宋军营地，正掉在那说话的三人旁边。
　　不知是谁的弓箭失手脱出，众人心底暗叫不好。

　　只见立刻有数十名官兵将那三人挡在身后，提起兵刃向草丛里推进。

　　阿羽和小练不禁惊慌失措，这次本来就只是刺探敌情。
　　很明显敌强我弱，自当撤回去从长计议。
　　哪知这下竟是跑也跑不了了！

　　小练看着那一排一排的兵刃指向自己，越来越近，浑身发抖的趴在草丛里使不上力气。

　　眼看众人就要被包抄合围，一人率先打破沉默说道：
　　“我出去挡住他们，能拖一刻是一刻，你们都快些走。”

　　说着便大吼一声，直接跳出了草丛，更有好几人随他一起冲了出去。
　　短兵相接，铿锵交击之声随之响成一片。然而官军人多势众，显然占尽上风。
　　一时间那冲出去的几人周身浴血，惨叫呼号之声不绝于耳。

　　阿羽站起身来拉了小练一把，出声喝道：“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再不走他们都要枉死在这里！”
　　小练看见义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瞬间悲愤交加，握紧了拳头。
　　他挣脱了阿羽的手，握住匕首也冲了出去。

　　那蓝衣军官见到草丛里冒出两个孩子，不禁皱了眉头说道：
　　“想不到方腊这老匹夫，居然连孩子都送到了战场上。”

　　那红衣青年闻言接口道：“明教手段毒辣，最擅蛊惑人心。恐怕这是两只披着孩童外皮的狼崽子！”

　　那蓝衣军官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略显得有些悲切。
　　也不理那红衣青年，径自提起长刀走了过去。

　　然而没走两步，远处的山坡上突然响起一声哨响，呼啸着冲破夜色，升到半空去。

　　一支响箭破空而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红衣青年连忙开口说道：“不好，小心山沟里另有埋伏！兄弟们快撤！”
　　草丛里的官军闻声立刻往回退去。

　　却原来是小白看见下面的情况，心里焦急万分。
　　他看见义军冲出去纷纷倒地，阿羽和小练也陷在了敌阵里。
　　甚至小练还对着敌人冲了上去，就要迎上寒光四射的兵刃。
　　他索性扣动机簧，放出了原定用来传信的响箭，试图吸引官军的注意。

　　城中义军听到信号，纷纷凛了兵刃，凝神谛听。

　　响箭一鸣，蓄势待发。
　　响箭两鸣，冲杀而出。

　　然而久久也不再有第二声响箭发出，众人纷纷露出悲切之色。
　　前去敌营的那一众人，怕是已经全军覆没，有去无回了。

　　阿羽看到官军急撤，赶忙抢上去拽住小练，抓住他的双肩大吼：
　　“快跟我走！你是要让我们全部都死在这里吗？”

　　小练闻言沉默下来，只好放下了匕首。
　　两人一起向城中夺命奔逃，顷刻间便跑出敌阵百丈之外。

　　那蓝衣军官停住脚步，极目远眺，定定的看向那山头。
　　却见树木后面露出半个人影，躲躲闪闪，时而探出身来，又马上缩回去。

　　他抿起嘴来，低着头微微一笑，对身后的部下说道：
　　“呵，这山沟里到底有没有埋伏，我且来试他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