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曲》飘落湖心

36、36

　　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
　　天边的流云燃烧成悲壮的橙红色，好像硝烟弥漫的战场。
　　燕白亦又无声无息的回到了雪绒洞里。

　　两道银线划破空气，刺入洞口守卫的胸膛，瞬间两人直直倒地。
　　叶秋灵从石壁后面探出身来，步履匆匆的走进了雪绒洞。

　　她来到燕白亦的身边蹲下来，看着他在灵华台上皱着眉头不安的挣动着，却又被锁链困住无法动弹。
　　泪水瞬间就迷蒙了双眼，她掏出金刚锉，开始不遗余力的切割锁链。

　　“丫头…别走……”
　　叶秋灵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
　　却见他仍然合着双眼，原来不过是在说梦话。

　　只听他吃力的喃喃自语：“我…我没有……”
　　随后微微张开的口，将话语停在了半路，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叶秋灵握住他的手，顿时泣不成声。
　　“别说话了，我知道了。你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我叶秋灵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放你走。”

　　她看见燕白亦的呼吸散碎起来，好像颇为激动。
　　片刻之后，竟有两行热泪从他眼角无声的滑落。

　　叶秋灵一时有些懵懂，从来没有见过他掉眼泪。

　　即使当初被众人围攻在山顶，
　　即使被她一刀捅在心口，险些送了命，
　　即使被她和陆元霸合伙暗算，周身浴血，
　　即使重伤之际，又被她无情的抛弃……

　　如今他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掉下眼泪来。

　　叶秋灵觉得很愧疚，是她将燕白亦伤的这样深。
　　现在只不过稍微给他一丁点温暖和希望，就让这个坚定执着的男人感激涕零。

　　半晌之后，一个裂痕浮现在锁链之上，随后叮的一声被匕首斩断。

　　她从身上摸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的展开来。
　　只见锦囊之内，有五根细细的银针，闪着紫色的光芒。

　　叶秋灵看看膝盖上的锦囊，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燕白亦，犹豫起来。
　　这是师父给的“冰璃”，可以暂时压制内伤，不过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之后会变本加厉的损害身体。
　　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易使用。

　　叶秋灵看着燕白亦一次比一次伤的更重，心下不免生出一个念头来：
　　若是继续将他留在这里，终有一天会死在霄练手中。
　　不如赌一把，用“冰璃”暂缓一下他的伤势，两人逃出逍遥门之后，去找师父求救。

　　想到这里，她拈起一支银针，伸手松开了燕白亦胸口的衣襟。
　　这才看到他心口的位置，竟然有一片巴掌大的瘀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颜色。
　　燕白亦的胸膛随着微弱的呼吸缓缓起伏，在凛冽的寒冰雾气中瑟瑟发抖。

　　叶秋灵犹豫了半晌，终于将银针刺入那一片青紫之上，拈转针尾，渐渐深入。

　　燕白亦蓦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骤缩，痛苦的闷哼一声。
　　他颤抖着抬起手来，就要捂住心口迸发出的剧烈疼痛。
　　似乎有人将寒凉的铁钉打入了自己的胸膛，他忍不住挣扎起来，浑身颤抖。

　　叶秋灵满面泪痕的按住他的手臂，又拈起剩下的银针，一根一根刺入先前那一支银针周围。

　　燕白亦的挣扎终究是徒劳无功。
　　他下意识的想要躲过那些可怕的长钉，却发现被一双温暖的手禁锢的无法逃开。

　　他不禁侧过脸颊，努力想要看清楚这双手的主人。
　　片刻之后，散乱的目光终于聚焦到一点。
　　顿时他便不再挣扎，安静下来。

　　“丫头…？”
　　燕白亦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斩灵的幻象迷住了双眼。
　　不然怎么会看见丫头在自己面前呢？明明已经扛下了所有的罪过，无情的把她赶走了。
　　斩灵的幻象从来都是悲伤，痛苦，恐惧或者绝望，又怎么会把她重新送到自己眼前？

　　他看看胸口的银针，一时间有所顿悟。
　　原来丫头是来结果自己的，毕竟自己威胁过她，要杀尽五仙教上下。

　　苍白的脸颊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其实这样也不错，死在丫头手上，总比死在霄练的手里强些。

　　叶秋灵看见他睁着眼睛，无限凄凉的望着自己，甚至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抱住他的肩膀哀声说道：
　　“我是来救你的。不要胡思乱想，跟我下山去找师父。”

　　她看到燕白亦的嘴唇翕动，目光明灭不定，许久终于虚弱的说出一句话来：
　　“我就知道，我的丫头对我最好了……”

　　“你先别忙夸我。这银针是我师父独门秘制的“冰璃”，药性颇为强烈，可以暂时压制你的内伤。”
　　她顿了一顿，有些愧疚的继续说道：“只是它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而且之后内伤会更加严重。”

　　燕白亦温和的听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好像在聆听山间叮咚的泉水，树梢轻啭的春莺。
　　不要说是内伤更加沉重，就算因此丢了这条命，他也在所不惜。

　　激烈的疼痛不久便被虚伪的麻木感遮盖住了。
　　燕白亦发现自己可以坐起身来，于是想要伸手将叶秋灵圈进怀里。

　　片刻之后他就明白过来，冰璃并不能治愈他的伤势。
　　这五根银针埋入心口，只不过能让他强撑住一口气，不会立刻死去而已。
　　稍有剧烈动作，就会不可抑制的呕出鲜血来。

　　叶秋灵拉过他的臂膀，架着他缓缓走出了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