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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试镜 ...


  •   严行走开,小白杨凑过来。周边一整圈都空荡荡的没了人。
      小白杨垂下脑袋,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揪着脑袋失魂落魄道:“梁哥……你脑子真瓦特啦?”
      梁文安高深莫测地胡诌道:“不管你是做什么,都不能做墙头草。”
      小白杨惊道:“所以你两边墙都推倒啦?”
      梁文安说:“我可没得罪严行。”

      梁文安和严行不和只是因为八字相冲审美相背,没有革命性的对战立场。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还是挺喜欢严行的。
      严行不是会把两句话放在心上的人。挤兑过了就挤兑过了,他不高兴完了就会把你忘了。但韩冬就不一样了。她和韩冬虽然见过几次,却并没多大了解。韩冬现在会和她一个十八线明星多说两句,也只是为了气气严行。
      但她如果真二缺到跑上去跟韩冬套近乎,韩冬爽完了就会忘了她,严行不爽了必然记恨上她。这性质差太多了。

      梁文安认真道:“我在讨好严行。”
      小白杨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伤害。
      梁文安抬起手问道:“季秋是你女神吗?”
      “我只有一个女神。”小白杨分分钟切换状态,看着她深情道:“就是你。”
      梁文安透出一丝不屑:“那你挺瞎的啊。”
      小白杨:……
      梁文安指着柜台道:“先去帮我拿个号码牌。”

      小白杨应了声,弯着腰去抽号。正好周宁的助理也来。他在旁边恨恨地朝她哼了一声,路过的时候还在底下碾了她一脚。
      小白杨手里举着单子,萧瑟地一抖。
      她跑回梁文安的身边,缩着脑袋道:“梁哥,要么咱们去找周宁道个歉吧?不是捧高踩低吗?得罪周宁也不……大……好。”
      梁文安一直盯着她,没料到她居然还有勇气把话说完。
      梁文安抿了抿唇角:“捧高踩低,目标远大一点好不好?”
      小白杨:“多远大?”
      “周宁。”梁文安面带杀气:“她应该庆幸我有机会能够记住她的名字。否则她连在我面前站着的资格都没有。”
      小白杨又是萧瑟一抖:“那谁有资格吗?”
      梁文安认真道:“秦绪,没有之一。”
      小白杨心想,可是秦绪已经站不起来了。

      《反抗》女主内定几乎已经是公开的消息了。今天正主都来了,没个正常人会来竞争。
      试镜先试的是女一,季秋一号,梁文安二号,就俩。等导演组的人来齐,就可以开始了。

      王泽文是一个极其骚包的人。当他穿着风衣,戴着墨镜,从门口双手大摆地走进来的时候,梁文安不厚道地笑了。
      杨云低下头理了理衣服下摆,蹭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小声开口道:“梁哥。”她喊人的时候,中间总是顿一顿,带着一丝不确定性。说道:“您要是还不大舒服,不如就回去吧?”
      梁文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清爽道:“舒服极了。”
      小白杨:……

      大约一刻钟过后,试戏的房间门打开了。
      季秋和梁文安一起进去。
      前首一整排,坐着剧组的人。两位金主各占一边。
      王泽文低头看着简历说:“我们试的是最后一段。不要有压力。”

      《反抗》的女主叫阿英,一个悲情人物。
      封建婚姻的受害者。丈夫酗酒家暴,女儿被逼疯囚禁,一个没有文化的妇女独自打理生意维护家庭。
      在一次被丈夫殴打的时候,女儿病发,撞墙自杀。阿英因为受伤昏迷,等醒来的时候,女儿已经因为不及时抢救死亡了。
      阿英终于被逼疯癫了。用一把菜刀砍死了丈夫,然后紧跟着自杀。

      最后一场戏,是一场极富有难度的戏。从躲闪到绝望再到疯癫。
      王泽文敲敲笔帽,对季秋点头道:“开始吧。”

      季秋半跪在地上,她从口袋里掏钥匙,一连掏了三次,然后钥匙掉到了地上。
      她抬手擦了把脸上的血渍和冷汗,手举在空中,发颤地翻了翻。
      她眼里应当是这样的画面:她的女儿,软倒在地上,没有打理的头发盖在她的脸上,血渍糊了她满脸。她的脚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下的皮肤被磨出了一层老茧,仍旧带着几道重重挣扎的伤痕。
      季秋四肢并趴着扑了过去,对着一团空气(囡囡),嘶吼大喊:“囡囡!”

      季秋抱住她的囡囡,用下巴去蹭她的脸,吼得极其大声,都沙哑了喉咙,似乎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悲愤都宣泄出来。
      然后她盯着她女儿的脸,用手拨开她的乱发。双手一松,歪着脑袋,茫然地坐在地上,彻底丧失了理智。
      季秋摇晃着站了起来,做了几个砸东西的姿势,然后一路下楼梯,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停住。双手合握着举起一样东西(刀)。耳边听见了动静(叶国华),笑嘻嘻地转过身,低下头望着眼前的地面(泛着寒光的刀尖),猛地往前一刺。
      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好玩的事情,她又猛地多刺了几刀。然后举着刀转了个圈,半带疑惑地,将刀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季秋吐出两口废气,跌到了地上,唇边虚弱地,还在扯开,天真地笑了两声。

      她的表演很流畅,显真实,也有了一定的爆发力。
      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众人都没说太多话。
      季秋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她今天是长发披肩,表演时那甩动起来的凌乱的发型也给她的形象加了一分疯狂的感觉。然后面带微笑地朝几位导演鞠躬道谢。彬彬有礼,和方才的形象截然不同。

      季秋走下来,梁文安替上去。
      各评委翻开梁文安的简历,都有些哭笑不得。
      梁文安的简历上,除了名字公司及各项硬性空格外,其余地方全是空白。自我介绍栏里就写了一句话:秦绪先生是我的偶像!没有之一!
      严行觉得实在太丢人了。
      这很对王泽文的胃口。他说:“秦绪先生在演技方面在也是我的偶像。”
      梁文安说:“秦绪先生在任何方面都是我的偶像。”
      “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王泽文说。
      梁文安一抬下巴说道:“以后你会记得我的。”
      “你觉得你的对手演的怎么样?”王泽文问。
      梁文安答:“反正跟我不一样。”

      《反抗》这部戏,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本来是想就此引退的。那这会是她最后一部戏。
      她揣摩了很久,现在仍旧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场景。

      季秋的表演,从角色诠释上来说,有些差强人意。
      王泽文没讲,是因为他觉得季秋的确了解不到那个档次,说了也是没用。

      其一,心境。
      季秋在门外胆怯地、慌张地又磨磨蹭蹭地开门,这是矛盾的。因为她起先并不知道女儿出了什么事。她恐惧,但不会引起她恐慌。她时刻生活在恐惧里,女儿的病情,丈夫的毒打,生活的压力。

      梁文安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口,她做了个一个从门缝往里窥视的动作。然后用身体的重量推开了门。

      其二,台词。
      王泽文给的是第一版的剧本。里面只有寥寥几句话,介绍背景剧情。
      王泽文素来是这样一个人。他喜欢看演员在单调情景下对角色的理解。而台词很大程度上帮助他们丰满了整个形象,也同样固化了角色。
      因此他的剧本尾处注脚也大多会写着:台词自己发挥。
      但方才梁文安翻了翻剧本,在结尾处确实没有这句话。不是因为他忘了,而是这场戏的确不需要台词。
      毕竟,他们讨论过许多次,剧本就是根据她的意见完善的。

      阿英跪倒在囡囡的尸体旁边。她用双手从耳后捧着囡囡的头,手心感受着她的温度。
      她的呼吸很沉重,房间里只剩下那个声音,那发颤的鼻息,一下下敲在人的心里。不需要言语,你能感受到她的压抑,她的无措。
      她慢慢低下了头。手臂到指尖,都在打着哆嗦。她两腿膝行,往外面挪了挪。
      她的手扒拉着自己的脸,像是什么如鲠在喉,又掐住自己的脖子。眼里泪光打转,但没有发出哭声。不敢再去看她的尸体和血迹。
      她觉得那像是一种刺骨毒药,透过指尖,侵蚀进她的心肺,血脉。于是她不停地在衣服上擦拭。
      她的脖子,脸,都涨得通红,眼睛里的血丝道道布满。她开始摸索,在身上摸索,在地上摸索,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其三,情绪。
      季秋太浮于表明。她很好地演出了一个疯子,但不是每个疯子都是阿英。而且王泽文想要展示的,并不是一个疯子杀夫的故事。
      对王泽文来说,阿英是最特殊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朵白莲花,而王泽文心中的白莲花,就是曾经的阿英。
      她们对剧本所谓的投入,大概是多花几个小时,或者几天是时间,对对台词,做做梦。她们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角色。角色是人。她们会带着自我的揣测去诠释。仅仅是以她们的经验,在她们眼中的,应当那样的,形象。
      但她们不能分辨,不同环境下的人,思想,特性。

      梁文安站了起来。她的眼神麻木而迷茫。她极其冷静地走到厨房,握住了菜刀刀柄。

      王泽文也站了起来。他身后的椅子在地上发出嘎啦的声音。
      所有人一动不动地瞧着她。他们被深深吸引住,感受到了这个角色是鲜活的,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人会这样做,这个人就应该这样做。

      梁文安没有焦距地盯着刀锋,然后半搭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忽然猛地转过身,凶狠地朝前面冲来。

      梁文安挥动着手,一个大力地砍了下去。王泽文看她高举起的手近在眼前,只觉得那上面真的握着把凶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梁文安一手按在王泽文的桌面上,囫囵着大眼,另一手又大力地补了几刀。血溅上她的脸,她眼皮轻微地抽搐地了一下。
      她笑了起来,不敷衍的,自在的。一面笑一面打着转。闭着眼睛,张着手臂,眼泪和血水糊了满脸。
      最后,她用刀砍向了自己的头,身体向后栽了下去。

      你说她是疯了,却能很清楚感受到她的悲伤,像是清醒的。你说她是清醒的,但眼里的那股绝望又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焦距。

      王泽文晃神。
      这一幕,彷如秦绪站在他的面前。
      秦绪最先和他说戏,她说:“如果这部剧是讲反抗,什么是反抗?它到底是个动词,还是个名词?阿英到底最后算是反抗了,还算是屈服了?
      阿英值得可怜吗?值得可怜的人值得原谅吗?叶国华又值得原谅呢?如果原谅叶国华,那谁又去原谅阿英呢?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疯,我只知道她不得不疯。因为清醒着的世界,只能得到悲伤跟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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