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追寻之六 ...
-
夕阳和我罐子里的啤酒一样，就剩了那么一点点，很凄凉的金红着，沉入人间一个诡秘的灰色街道。
这儿就是烟花巷里唯一的那个小卖部。
我听到自己后面有人嘀嘀咕咕的，貌似是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吧…很是不满的样子。
也是，我坐在人家门口的台阶上喝酒，还大有喝醉之兆，人家能开心么？多影响生意啊？
我已经在这里挥霍了一个下午了，但还是不想走。可是我又怕我再不走人家就要找我的麻烦了。蛋疼。
我本来还想到处躲一躲的，但后来连躲都懒得躲了，哪儿凉快就上哪儿呆着。
反正现在着急也是白着急，我要等到了深夜再行动，去抢我的电脑。而现在就是闲的蛋疼。
我太阳渐渐沉入天际线的下面，我的视线和反应都随着酒精的侵扰变得越来越迟缓。原本入口有些涩味的啤酒，在口中回转的味道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
肚子有些抗议我的空腹喝啤酒，我却被那美妙的味道给鼓惑了。胡乱的吃了一点饼干之后又开始喝。此刻我的身边已经有了两三个空罐子。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但是又说不清楚，只觉得舒服极了。
放在今天之前，我绝对不敢这么放肆。我会想着我那死去的家人，那靠厌恶我刷存在感的发小，对于林潜的希冀，还有洛芸担忧的目光。我会保持着时时刻刻的清醒，不让自己有哪怕一个放松的机会。
但是到了今天，我忽然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我对林潜来说到底算个什么呢？陈雅文还是赢了啊，洛芸要是知道这些事，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哭出来。
清醒，好像是没有意义的呢。
不要过于醉生梦死，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拎着半罐子晃荡的啤酒，漫不经心地走在夜色弥漫的街道上。前面有个十字路口。
我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开着巨大的白色车灯的重型运土卡车轰隆隆地向我开过来。
我眯着眼睛，心想这一回大概是没有人来救我了。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过林潜，当初他为什么救我，后来又为什么收留我。谁让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想问的话每每都是咽下去。
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我还不想死啊…
然而又有一个声音似乎在诱惑我，她说：
就让一切在最初开始的地方结束吧…
我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小人。一个说齐云赫你个傻逼你怎么能够放弃呢？另一个说放你娘的狗屁你活着像个笑话死了还痛快点。无论哪一方，说的话都不怎么好听。
我头痛欲裂，来不及顾忌那些内心的争斗，求生的本能使我飞快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大卡车就像压根没看到我一般，呼啸着就过去了。它带起的一阵风还把我原本就疏于打理的头发吹得更乱了些。
我有些莫名其妙，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就站在人行道上，绝对的安全区，前面的行人指示灯也一直都是红的。
——我想多了，这回这辆卡车就是纯粹路过的。看来是酒精的作用，让我糊涂了。
我想我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了，我很累，现在。
突然间大街上好几辆车都发疯了一样地鸣叫起来，刹车声不绝于耳，混合着几声叫骂。
——嗯？发生了什么事？
我揉揉眼睛，好像是有个女的闯红灯了？
但是当我仔细地打量那个被众人围观的女人的时候，我心中警铃大作。她不是闯红灯，她是想自杀。
绝对没错，她就是早上我在桥头看到的那个女人！
那个时候她想要跳河，但是被我目击未遂。现在她是想要车祸了结！
这个时候，那个似乎怕冷，努力抱住自己的女人也看到了我，而且认出了我。
无他，只因为她看着我，露出了凄苦的神情。
看到她的表情那一刻，我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很美，这个女人。而且好年轻。
当时在桥上，我认为她“相貌普通只是清秀”的印象，现在被完全推翻了。她有着很精致而富有美感的五官，只是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的神采。里面除了无尽的苦水似乎什么都没有。
当时我为什么会看走眼呢…再打量她一眼，我明白了。她太瘦了，以至于颧骨略微的往外凸。过度的瘦弱和周身笼罩着的绝望的色彩消减了这张面庞的魅力。
围观的人们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美丽。因为我听到他们似乎开始说起闲话来了。即使什么材料都没有，只是凭着她的美貌和一身寒酸的打扮，人们就能活生生演绎出许多。而这个年轻的女人，在不幸之中，做出了一个更加明显的动作。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腹，那儿已经有着明显的突起。
她怀孕了。
发现了这一点的人群好像变得更加激动了，他们开始指指点点，努力地编排出一场伦理大戏。我看到有几个人想上来帮忙，但是听到周围无聊吃瓜群众出神入化的编造，硬生生地退了回去。
有种看到了祥林嫂的感觉啊…
直到现在，我仍旧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在我的梦里，这个小镇是个美丽的、人情温凉的所在，但我现在目睹的却活脱脱一个鲁迅先生笔下的鲁镇。麻木而且残忍。
我已经看不懂自己对于这个小镇的感情。
再想一想林潜？
——现实真他/妈的是个婊/子。
人们的谈话已经透露出他们并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因为她的美丽，人们还不打算放过她。
我站在那儿，看着她看着我。我想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我的内心却动摇了。
我缓缓地走上了斑马线，人群中没有人认识我，但是全都让开了道路。也许他们还在等下一场好戏吧？但是和我无关。
我走到这个微微颤抖的女人面前，蹲下来，扶住她的一边臂膀，然后抬起头。
也许别人会以为我在看他们吧？但是他们错了，我只是在看着天空而已。
“家姐…情绪不稳定，让大家见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也许我也在找乐子吧。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追寻之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