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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他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承运帝就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凶狠之事。

      人疯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相信一个在死前濒临崩溃的男人?

      他宁可选择相信自己的预测。

      一个帝王需要学习之物实在太多,而承运帝所剩时间实在太少,他不再关心太子身体是否吃得消,强迫他每日拼尽全力学习近十个时辰,在如此高压之下,林渊身体康健,虽然尚且能够忍耐承受,却也实在年纪太小,逐渐消瘦,总觉疲乏不堪,劳累至极。

      但他不愿,也不会像承运帝那样,将自身压力施加惩罚给他人。

      林渊自始至终,仍然是和煦而宽厚的,他在伴读面前,在云太傅面前,在宫人们面前,一如往昔。他从来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无法承受现在情状的痛苦表情,也决不吐露半句怨愤不甘的话语,更不会消极怠工、偷懒耍滑、敷衍了事。

      他始终脊背挺直,目光清正。

      说句实话,承运帝虽然看似疯狂,但这种压力对经历太多的老玩家来说,也只是有点费劲儿而已——林渊不仅能忍,还能忍至少十年——如果承运帝能活到那时。

      林渊身负各种天赋、属性,学得快到令人发指,可他终究不是全知全能,即便竭力避免错谬,却也不可能不犯错误。

      承运帝为他讲解疏漏时,他不知为何,忽然发怒了,甩手便是一个耳光,狠狠打在林渊脸颊之上。

      病弱之人力弱,林渊又天生神力,只是略微偏了下头,肌肤上连红印也无,但他却着实怔了一会儿,没想到初次发怒,承运帝便是这般激烈……他下意识望向承运帝,目光之中流露出茫然、困惑、不可置信,与承运帝对视。

      枯瘦的男人浑身一颤,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他目中也流露出茫然,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忽然动手。他左手手指轻微蜷曲,慢慢伸出手去,覆在林渊颊边方才掌掴之处,渐趋发颤……

      “父皇?”林渊低声道。

      这句话似乎击碎了什么,承运帝猛然缩回手,眼窝微微泛出病态深红,低沉道:“今日便到这里,太子,回东宫去,明日再说其他。”

      林渊于是只好退下。

      承运帝真的是没几天好活了……这次事情,虽然没有多少怨恨,不爽却也难免。

      林渊理解归理解,却不想体谅。

      他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没有多么伤心难过,自他看见承运帝第一眼起,就有了“这人活不到我成年”的揣测。

      ……

      承运十八年,九月,养心殿内。

      承运帝伸手猛地一扫,已然批改完好的奏章,连同案几之上御笔砚台之物,齐齐被扫落在地,脆响连绵,污渍在他袖口洇开大片,养心殿内不多的几名内侍宫女皆都俯身跪下,垂首默然,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他苍白消瘦、肤色发青的面孔之上,显露出些许暴戾疯狂之色,大口喘息着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单手指向林渊,口中含混叱骂:“逆子、孽畜!朕怎会生你这……可恨!”

      林渊一袭太子服饰,衣冠齐整,原本带点婴儿肥的面颊在几个月之间迅速消瘦下去,眼周略显青黑,稚嫩面孔流露些许疲倦,看上去竟有几分清减。

      他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快速而利索地离开桌边,俯身拾捡地面杂乱堆叠之物,不顾自身衣袖染脏,安静无声地把它们分批重置于案几之上,才一拉下摆,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父皇息怒,是儿臣无能,此些谬误,必不再犯。”

      伴随咳嗽之声,林渊以额触地,眸光平静无波,声音中却刻意加上些许颤抖、难过。

      他等待着承运帝的反应。

      自从学会[帝王心术]而对情绪格外敏感的林渊,感到有两道视线俯瞰着他,刀一样扎在他的后脊之上,那目光凶狠险恶,隐隐含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冰冷。

      *皇帝:林曜。好感度:厌恶。……

      *皇帝:林曜。好感度:仇恨。……

      *皇帝:林曜。好感度:友好。……

      *皇帝:林曜。好感度:陌生。……

      系统不断刷出承运帝的好感,那波澜起伏的弧线让林渊仿佛觑见了承运帝复杂多变的内心情绪。他真的已经不行了,死亡在逼近,每每靠近承运帝,林渊都仿佛能嗅到那具苍白躯壳内即将腐朽的陈败气息,令人想要远离。

      林渊安静跪伏,片刻之后,那两道憎恶的目光渐渐软化了。

      *皇帝:林曜。好感度:专注。

      此时此刻,他明白承运帝终于恢复了平静,不过,林渊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动作。

      ——承运帝环视四周。

      虚弱的帝王的目光,从颤栗的宫人们,看到年幼的跪伏的太子,又转到染了脏污的奏章之上。承运帝抿住苍白嘴唇,发抖不稳的手执起御笔,蘸了蘸浓墨,尝试在奏章上属于太子的朱批之下,写下他自己的字迹。

      可惜,他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了。

      一个“准”字,下方的横因颤抖拉出长长一道污渍,鲜红色扩散开来,承运帝喘息着,手指渐渐收紧,绷紧的手臂恨不得立刻掷出御笔,在抬起腕子时,他又看见了跪伏一地的人。

      握紧御笔的手,渐渐便失去了力气,直到微微张开,吧嗒一声,御笔在桌上滚了滚。

      承运帝眼神有些许恍惚,他低头又看了看奏章,朱批虽稍显稚嫩,却切入果断,字迹端正锋利中不乏圆润,真是一笔好字,真是一段好文……太子没批错,他大体上没有任何错谬。

      那这次,错的是谁?

      承运帝脖颈中青筋凸显,他眼神直勾勾的,声音低哑,如同沙粒摩擦:“都出去。”

      一室宫人无声退出,太子最后拉上了门扉。

      承运帝在榻上坐了许久,许久,慢慢地,他抬起手,张开五指,轻按在自己面孔之上,紧闭的眼皮下睫毛颤抖,静默持续不知多长时间,他放下了手,像无法承受那般,合住奏章。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朕不是已经早就知道结局吗?我不是早就决心安静地迎接它吗?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是谁……是谁控制了朕吗?”

      “对,对!有人控制了真的心绪,让朕——让我……都变得如此奇怪。”

      “不是我的错、不是朕的错!不是!是有人……!”

      “…………有人。”

      承运帝五指蜷缩,抓紧了衣襟,滑顺柔软的布料在撕扯下变形褶皱,他紧闭的眼皮下渗出透明水渍,牙关紧咬,腥甜涌上咽喉,头脑中仿佛撞响了一口铜钟,嗡嗡刺耳。

      “——来……来人!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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