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皇》华胜

20、得意失意

　　大婚当日，楼夕云眼底微黑，心中仍在诅咒着不负责任的宁澄。
　　那个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也就罢了，竟没有半句解释，就此消失，害她一夜未眠！
　　倒不是楼夕云定力差，而是宁澄所言牵涉太广。
　　乱世多年，为何她会是终结？可玄谷中人所言，必有其根据。
　　楼夕云发誓，若她再次见到宁澄，哪怕是用武力，她也要把宁澄绑起来问个清楚！
　　“新娘子，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开心点！”喜娘见楼夕云有些发青的脸色，实在忍不住，开口劝道。
　　虽然喜娘大致也可以了解楼氏嫡女下嫁相府庶子的不甘，但事已至此，她摆出这副脸孔也没有用，还不如开开心心地嫁了。
　　楼夕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大喜日子，调整心绪，下一刻便恢复成往日恬淡的样子。
　　峥晋王妃请来的全福夫人，是未来世子妃杜灵鸢的生母姚氏。
　　所谓全福，必得是父母，公婆，丈夫，儿女皆在的夫人，峥晋王妃无法胜任，便交给了自己未来的亲家母。
　　“亲家母，你这侄女儿生得真漂亮！”姚氏赞道。
　　过去楼夕云为避免萧露的嫉妒心惹来麻烦，刻意在妆容发饰上动了心思，让自己看起来清秀有余、惊艳不足，但这是大婚的日子，她决定不再掩盖自己的容颜，做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听了姚氏的话，峥晋王妃也觉得夕云这会儿分外光彩照人，五官清秀雅致，气质风流宛然，像极了仕女娃娃，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出水芙蓉，流风回雪。初一看或许不如萧露、苏菀钰之类明艳惊人，但却是越看越移不开眼的模样。
　　楼氏看着披上嫁衣的楼夕云，清婉风流的人儿披上灼灼的红衣，怎一个惊艳了得！
　　可惜，夕云的命运……
　　峥晋王妃忍住叹息——她是最没有资格在这里表现慈悲的人。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盖上盖头，由作为兄长的萧沛背楼夕云上花轿。
　　背着自己倾心不已的女子，送上别人的花轿，萧沛觉得，自己这一生大约都不会再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萧沛故意走得又稳又慢，想要多背夕云一会儿，他明白终须一别，但终究不甘心，他喜爱了夕云那么多年，小心翼翼，而最终夕云却选择了别人！
　　“我不如他吗？”萧沛忽然低声问道。
　　楼夕云被那声音一惊，她知道萧沛的心思，但她从未考虑过他，反而厌倦萧沛的纠缠。
　　楼夕云没有回答，萧沛垂下眼睑，夕云不说也好，他何必偏要知道答案？他喜欢她，那就够了！
　　听说女子一生中就属成亲时最美，可惜自己都没能见一见，隔着盖头，萧沛有些惘然。
　　一路无言，萧沛将楼夕云安置在轿子里，轻声对栌宣殷嘱咐：“好好待她。”
　　栌宣殷皱了皱眉，似是不太理解峥晋王府众人的关系。从来没听说过萧沛有多疼爱表妹，这会儿怎么这样郑重？
　　栌宣殷没有回答：“起轿！”
　　轿中的楼夕云并不知道外面男人的一场交锋，她手捧着楼氏塞给她的苹果，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拜完天地，被送入洞房了。
　　这天的一切似乎都过得很快，楼夕云只记得自己诅咒完宁澄，就被萧沛背上花轿，然后拜堂入洞房。
　　因为心不在焉，记忆显得支离破碎，但目光触及满眼的红色，楼夕云不由紧张起来……
　　栌宣殷在外宴客，作为相府庶子，婚礼的排场这样大也算是逾越了，但他清楚，这是王爷和父亲为了笼络楼氏门生而做的样子。
　　平心而论，栌宣殷对楼夕云很满意，但他心里终究有那样一个绝美的影子存在，而那人，却因一线之差嫁给了别人……
　　栌宣殷跟着栌玉鸣向众人敬酒，嫡母韦氏也一直陪着笑脸，一切看上去都好像很美满，却只是一场戏。
　　“摄政武王到，威烈侯府苏大小姐到！”门房传来禀报。
　　栌宣殷眸子眯了眯，王爷携菀钰赴宴？
　　萧权和苏菀钰很快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栌宣殷一眼便注意到，萧权扶着苏菀钰的动作。
　　喜堂里的人皆是一愣，侧妃尚未过门，王爷就将王妃撂在府中，携苏大小姐赴宴，这是……
　　“怎么，不欢迎本王？”萧权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所有人背脊一寒。
　　栌玉鸣立刻反应过来，带着栌宣殷向萧权行礼。
　　萧权似乎真的心情很好，扶起他们道：“婚礼不错，来日本王与钰儿大婚，也要各位赏光了！”
　　众人当然附和，唯有栌宣殷看了一眼苏菀钰。
　　苏菀钰紧张得很，自从那次在静心庵遇到王爷，王爷就整个人都不对劲，对她极为殷勤，她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值得王爷图谋的，整日都处于极为紧张的状态。
　　因为一心观察着萧权的关系，苏菀钰甚至没有注意到栌宣殷。
　　栌宣殷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婚宴如此进行，很快就到了晚上。
　　晚上却更为热闹，这份热闹，属于凤羽公子凤士遥。
　　那日如玩笑般说出的“好事成双”，极有效率地付诸了实现。
　　爱晚楼旗下的所有餐楼、客栈、酒楼，这晚一律免费，同时摆出流水席，与众同乐！
　　回房的时候，栌宣殷隔着相府的围墙，还能看到外面四处绽放的烟花。他静静地站了会儿，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若夕云当初选择凤士遥，这般隆重的婚礼便是属于她的……
　　人都说，故人相见、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乃是人生三大乐事，栌宣殷刚刚经过总试，见到了苏菀钰，今日又是成婚之时，可他感觉不到大喜。
　　他的生母，他与夕云的未来，他对菀钰的念想，都让他感到迷茫。
　　王爷和菀钰的关系，他看不清。
　　夕云和凤士遥的关系，他看不透。
　　他待菀钰的心思，又放不下。
　　如此纷扰的思绪，在这样的日子里，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得意还是失意。
　　可是谁又知道呢？谁也不是神，今日凤士遥风光大婚，可那凤羽公子便当真是得意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