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谁杀死了知更鸟（三） ...
-
常汀晚上睡的很不踏实，他隐约听到有脚步声慢慢靠近，睡前明明落锁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直觉有谁正一步步逼近他，拖曳着叮当作响的镣铐和锁链，常汀想要爬起来质问来者何人，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四肢酸软无力，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浆糊，就连舌根似乎都被土豆块给压住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粗糙的触感在脸上徘徊不去，水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更别提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息，靠近他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粗重地喘着气，却始终没说一句话，常汀睁着眼直勾勾盯着那张须发横生又又油腻肮脏的脸，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暗示他就是那个人，费力地抬起胳膊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
“卢零枭！”
常汀猛的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一小块剥落的墙纸发愣，汗水像小溪一样淌了满脸，一些顺着眼窝流进他大睁的眼睛里，又酸又涩，但常汀却不敢再闭上眼睛，他怕再看到梦中那张极度憔悴的脸。
正在常汀神游天外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防不胜防的常汀查点被吓出尿来，等他大喘两口才发现天色早已朦胧，冰冷的深蓝色光斑透过窗帘的缝隙窥探着房间里的一切。
“谁？”
门口敲门声一滞，然后传来何陌的声音，“我。”
“……你干嘛。”
常汀听到何陌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早已不在炎睚，不在那个人身边，刚刚不过是个梦而已。
相比常汀的松了一口气，门外的何陌明显要暴躁得多，也不知道他手里拿了个什么鬼东西，砸的房门砰砰作响，“常老板，你快出来，店里出事了。”
常汀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时针指着五分针指着四十五，心道这破店能出什么事？三个穷光蛋加一个双枪老太婆，还有俩熊孩子，能出最大的事就是秦末想明白了要强上古四思。
一边在心里吐槽常汀还是一边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外套，背后印着一只大大的卡通猫，彰显了常汀勤俭节约，二十六岁还留着十六岁外套的优良品德。
常汀打开门就看到何陌摇摇欲坠地站在门口，脸色发青的年轻游侠手里拿着一把像刀又没有刃的铁器：“出什么事了？”
何陌拽着常汀的手腕就往二楼尽头走，常汀和古四思都住在楼梯右边的两个房间里，左边十个全是留给客人的客房，刚出门的常汀动了动鼻子，作为一个厨子，他对味道十分敏感，那股浓重的，似乎是凝固在空气中的血腥像个身披红袍的骷髅一样稳稳骑在他的肩头。
死亡的味道，何陌奇怪的态度以及没看到古四思让常汀内心有点不安，刚刚被压下的恐慌像得到滋养的藤蔓一样疯长起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何陌停下来，犹豫了一下，“杜老板……死了。”
“啥？”
“我们商队的杜老板被人杀了！”
何陌拖着常汀一路走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门口，常汀一眼看到站在那叼着半根烟一脸玩味的秦末，“怎么回事？古四思呢？”
秦末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摆手，“他抱着小蚊子跟小明一块送玖太去车站了，没事。”
听到他这么说常汀的小心脏总算放回胸腔里了，虽说他和古四思平时吵吵闹闹，友谊的小船早已千疮百孔，但只要这条船还没翻，常汀就见不得古四思出事。
秦末看到常汀打算进房间，连忙拉住他，“我劝你还是别进去。”
“为什么？”
秦末呵呵傻笑一阵，“不为什么，我是劝过你的，免得你明天吃不下饭怪我没提前说。”
常汀咕哝了一句神经病，就看到翻开兜帽的易我城从胖老板的房间走出来，表情十分沉重，出于礼貌地向常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在斗篷上蹭了蹭干净的手掌。
很好，你们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
常汀心一横就要往门里走，何陌连忙拉住他，“先别进去。”
常汀心想还是人家何陌何大侠心肠好，知道心疼人，结果还没等他感激涕零顺杆下爬说一句那好我不进去了就被何陌塞了一个塑料口袋在手里，“拿上这个，第一次见死人我爬你待会吐我鞋上。”
常汀：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讨厌你。
做够心里建设的常汀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胖老板被绑在窗框上，整个腹腔被剖开，内脏全部被拿走，里面放着那个山羊胡瘦子的脑袋。同时有人横向剥开他腰上的皮，刮下了厚厚的脂肪层。无头的工头尸体被摆成跪坐的姿势，手上端着一个铜盆，里面装着胖老板的内脏和脂肪。半凝的血液还残留着黏腻的特质，而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被感染上这种黏腻，缓慢地蠕动，经过鼻腔到达肺再顺着血管恐吓心脏。
常汀感到没什么存货的胃部一抽一抽地发出抗议，一张脸忍到灰白，才没有落荒逃跑。
这一路上没少见过死人，就连死在他自己刀下的亡魂也是数不清楚，但就算刚刚看过一遍，再次看到眼前被精心处理过的死尸还是让何陌惊恐，他有些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抵着易我城结实的胸脯才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怎么了怎么了？让我看看。”
小明登登从楼梯上跑上来，由于一开始没有占到最有利的观察位置，此时站在一群一米八开外的桩子后头啥都看不到，急得像去游乐园没有爸爸举高高的熊孩子，使劲想往人堆里挤，结果一头撞到正好转身的秦末身上。秦末黑下脸，拎着小明的衣领撤出人群：“去去去，你哪冒出来的！咋啥热闹都爱凑！这又不卖棒棒糖，回去睡觉去！”
小明被凶的一愣，瞪着眼睛眨巴眨巴认了怂，低声嘟哝：“……秦哥，你知道吗？这样凶很容易失去本宝宝的……”
整个二楼都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古四思紧皱着眉头，慢悠悠地从楼下上来：“怎么了？”
秦末把古四思挡在楼梯口不让他往里走，紧绷着肌肉像是在拦着背后的妖怪猛兽，语调也不似平时那样轻佻：“没事儿……”
“那你是想我相信有人在二楼杀鸡宰猪玩吗？”古四思仰起脸，嘴角浅浅勾着。
小明一看见是古四思跟上来了，立马原地满血复活，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对秦末说话如倒豆子：“乡下老家有急事儿要奶奶回去，思思和我送奶奶去火车站了，才回来你就欺负我，等我奶奶回来我打你的小报告去。”
古四思看着小明这二缺孩子傻兮兮的可笑，赏了对方一个爆栗，拍拍秦末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秦末想着古四思应该是猜到有人被杀了，但他能肯定对方猜不到胖子是怎么个死法。不要说一个被卢零枭养在主宅的宠儿，就是放在从尸体堆里摸爬滚打的自己身上也觉得不舒服，秦末坚持堵在楼梯口不肯让步，想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告诉他没什么好看的，却又顾忌着什么似的心虚般不敢逾距。
正在僵持中，常汀何陌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眼古四思和秦末，拉着小明就楼往下走。
小明好歹也是半大孩子，再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是出大事儿了，干涩地舔舔嘴唇，轻声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你别管，好好待在店里知道吗，现在葛格们要去警察蜀黍那里坐坐，你跟着秦末蜀黍，他走哪你跟到哪懂吗。”常汀拉着小明坐在川一堂的大厅，对和古四思对视一眼，古四思叹了口气，把怀里抱着的正睡得香的小蚊子转手放到小明面前的摇篮里：“易我城在上面看着别让人破坏了现场。秦末你下来护着其他人，可别再出事儿了。”
秦末沉默地点点头，阴沉着脸把围观的人都赶到大厅坐下。商队老板被杀，他们这些打工仔一个个就像是丢了魂似的，缩在肩膀挤在一张桌子前，好像谁呼吸声大一点就会被开膛破肚。
古四思轻叹口气，扫了一圈人，开口问：“怎么没见到文森青和许维？”
“他们在楼上应该还没起床，不放心的话让秦末上去敲敲门问一声”，常汀从小明手里拽出袖子，披上外套和何陌一同出了川一堂。
秦末清点了一遍前厅的人数，刚准备上楼去问问文森青的情况，却被古四思叫住。
“你等等，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小明猛地打了个机灵：“思思，你可别疑神疑鬼地吓唬我……”
被一众人盯着看让他有点心虚，古四思说不清那种错位的感觉是什么，但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正琢磨着要怎么表达，就看着秦末摸出一直别在腰间的手/枪已经走上了楼梯，背对着所有人摆摆手，嬉笑如往常：“古老板这是怕我听人家两口子的墙角啊？放心吧，秦末又不是不知情趣的人，要是听着里面正激烈进行中，我肯定等他俩完活儿了再敲门！再说了，万一叫我这一嗓子给那位医生喊软了，我怕他家的小美人放乌鸦啄我。”
压抑紧张的气氛被秦末不着调的荤段子毁的七七八八，古四思一口气没提起来又给塞回去，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在小明身边：“这混蛋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