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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须弥藏芥子(一) ...

  •   砂锅里小火慢熬了一整夜的米粥粘稠软糯,枣子又红又亮看得人起食欲,筷子一搅米香味便扑鼻而来,古四思把剥好的核桃仁与泡发的花生倒进去,盖上盖子决定再闷上半个小时。到时候干果、红枣、白粥相互入味,配上一小碟昨天从总后厨要来的酸脆可口的外婆菜,终于能勾起他的一点儿食欲。

      古四思从厨房出来,手指在客厅台历做记号的位置点了点,之前说好的三个月已经超了十天,还没回来,那大概就是死了吧。可就算他活着回来,也不过是为了以后死在某次任务中,没差。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古四思是个聪明人,他很少对那些他无法掌控的人或者事情抱有太多的期待,更何况他是城主卢零枭的男宠,而那家伙是卢零枭的“鬼刹”,更直白的说就是一个稍微高等一点的马仔,连真名都被代号“尾守宫”取代的活兵器。

      开玩笑,一个不怎么得宠的男宠和一个马仔能够什么好结局,简直分分钟脑补一出狗男男沉塘浸猪笼的段子。尾守宫肯定是会死的,区别只在于吃枪子儿还是挨刀子。古四思在第一次遇见尾守宫的时候就意识到真相,但现在他有点恶心这种想法。

      他是真的恶心,古四思快步走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一阵后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皮肤是透着病态的白,高鼻梁,一双桃花眼微微扬起,黑色的瞳孔跟他手上那串黑曜石珠子相得益彰,本来是个轻浮的长相,偏偏嘴唇削薄如刀,一看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刻薄鬼。古四思皱起眉头,对着自己嗤之以鼻:“那傻逼,这也叫美人?”

      客厅里门铃哒哒哒跟催命一样吵的古四思太阳穴突突直跳,隔着卫生间的门铆足了劲冲外头喊,“陈阿姨!开门!”

      “……”

      古四思那个气,又嚎了一嗓子,依旧没人搭理他,门铃还在继续聒噪,古四思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那个哒哒哒的声音。

      没办法,古四思只得自己趿拉着人字拖啪嗒啪嗒地下楼开门,等他刚走到门铃就停了,打开门外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一份报纸胡乱地扔在门口,左右摆着两颗从花园里捡来的石头,向古四思嚣张地表达出送报人的不满。

      古四思:……
      捡起报纸还没来得及看,一阵恶心感又翻涌到喉头,古四思撒腿就往卫生间冲,等他吐的浑身脱力几乎是用爬地经过健身房时发现陈阿姨正戴着耳机跟着电视里的妖怪跳广场舞,一边跳还一边左着嗓子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古四思就在想要不要给卢零枭的管家大人打个电话让他派个人把这活宝给接走。
      恶心感又涌起来,古四思咬紧牙,眼前一黑撑住门框才没有摔倒,一把扯了电视的电源,咬牙切齿地叫她:“陈阿姨。”

      保姆见状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住他,“哎呀古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吓我啊。”

      古四思心道别介,我可担不起小祖宗这个名号,只要您不一天到晚吓唬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冲她摆了摆手,古四思无奈地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着的耳机,“陈阿姨,你……还挺潮啊。”古四思的意思是一把年纪了您可长点心吧,奈何陈阿姨get不到这么深的点,特朴实地冲他笑:“我这不是跟隔壁罗阿姨她们去跳舞吗,我跳不大好,练练。”

      古四思真是要被他气死了,都说他古四思一张嘴活人能让他说死,死人能让他说的灰飞烟灭,堪称新一代生化武器。偏偏他就拿这老阿姨没辙,摇摇头:“我那煮了点稀饭,你要不要一起吃点,我还有点昨天在主宅那边要过来的外婆菜……”

      “啊呀,您这是怎么了啊,吃得这么寡淡。”陈阿姨十分心疼地推搡了古四思一把,“你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吃点好的,下次上将军来了还不得怪我没把你照顾好啊。这个锅我可不背。”

      古四思真想一把掐死这小老太太,哑着声音说,“您老放心,他不怎么来。”

      陈阿姨不敢苟同地呸了他一脸:“尽瞎说,三个月前不是才来了一次吗,你看罗阿姨照顾的那个,说是以前城主的人,现在呢?一天到晚疯疯癫癫,谁知道她是谁的人。”

      古四思实在不知道要和陈阿姨怎么交流下去,支支吾吾地打发她继续跳她的广场舞,自己却是一个头两个大,回到自己房间掏出一包男用验孕棒,仔细对照说明书后夹着报纸进了卫生间,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看着试纸上两道红杠,古四思坐在马桶上没有动,一阵一阵的神经疼让整个人都开始脱力。

      意料之中,计划之外。

      不经意间撇到那份对他恶意满满的马场赌报,版头一个大大的黑体数字7映入眼帘,古四思自己都诧异得脱口而出,“居然赢了?”

      古四思好赌,但逢赌必输,这已经成了这片别墅区的定律了,这里住的都是上将军卢零枭的家眷,男的女的,大家和平相处,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只有阵风吃醋算计人才不会无聊至死的年代。大家也就像一个别墅区的街坊邻居,一句话说来也就是宠儿何苦为难宠儿。偏偏这里头就有个例外,古四思,冷心冷面的就算了,一张嘴就跟涂了毒药一样说啥都膈应人,还好赌,每月财政那发的零花钱就他最先用完,可以说在这些男男女女里面古四思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

      然而今天,一个逢赌必输的人,突然中了大奖,不止是他买的马跑了第一,还有他肚子里那个肉块。估摸着大概是传说中的人品返现,男男生子辣么低的头彩就被他抢了。

      久输一赢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且不要说在这片区域要打胎有多难,光是被人知道了怀孕这件事,卢零枭就能把他装进麻袋里扔进池塘沉底,毕竟三个月前那天晚上和他滚床单的混蛋不坐在泽州大学教导处办公室的转椅上,而是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用打火机把验孕棒彻底烧掉,古四思收拾起散在地上的药箱,像往常一样坐在桌边开始看马场快报。他需要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然后想出一个办法来处理眼前的情况,眼泪与哀求从来不列在他二十多年赖以生存的法则中。

      “你说相思——赋——予——谁——”
      上午九点四十分,隔壁的那个疯子准时又开唱了,古四思满脑子乱哄哄的被他那一嗓子吊的彻底没了思路。他从卫生间探出头果然看到那女人披头散发穿了一件水袖长衫站在她门前的小花园里咿咿呀呀地唱,具体姓什么叫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模糊知道疯子以前是卢零枭父亲,也就是炎睚城城主的宠儿,好像是个玩古风音乐的,后来不知道受了刺激就疯疯癫癫地扔到了院子角落。

      “卢零枭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古四思猛地意识到原来他距离被彻底遗弃就差一步,这么一想和尾守宫的那些事儿倒也没什么了:“你不仁我不义,公平啊!”

      疯子还在继续唱,略显沙哑的声音唱着那些现在并不流行的婉转调子异常动听,古四思按按太阳穴闭上眼睛,他记得尾守宫十分喜欢疯子正在唱的《相思调》。

      “清沥沥长流水未尽相思意,静悄悄落霜雪枯荣催,昨日佳人谈笑在,今朝一念去不归。你说相思——赋——予——谁——”

      三个月前的2月1日是常汀“一夫一夫制”大战卢零枭“后宫制”的开端,这是个从某种角度讲值得纪念的日子。

      每个月月初炎睚城城主按例要举行宴会,卢零枭作为长子,是继承人身份的长将军当然要参加。以往陪伴出席都是常汀,常汀没出现之前,不缺伴的卢零枭缺总是孑然一身。古四思一想起卢零枭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嘱咐那些个下人宠儿们,当着常汀的面要叫他卢老师就眼角抽抽。可就在那天,临近开席主宅管家突然把车停在古四思门口,不容多说的把古四思给拖了过去。

      异于平常,其中必妖。古四思急急忙忙换了身衣服就赶到了主宅前面的大厅,果然等在门口的卢零枭那张线条刚毅的脸上多了个青块,周身的气压低的吓人。
      好嘛,打人不打脸,常汀这都没被扔进池塘喂鱼可见是真爱。

      古四思大气都不敢喘地陪在卢零枭身边,脸都笑得僵硬疼痛。晚宴结束后,卢零枭没有回他自己的房子,也没有直接掉头去找常汀,而是开着车一路沉默地往古四思那偏僻的小洋楼这边走。

      古四思心里揣着秘密,他担心卢零枭走进去的一瞬间看见尾守宫坐在门前的楼梯上。一个“鬼刹”出现在男宠的门外会被怎么猜测,古四思被捏着的手心全是汗,满身戾气的卢零枭让他愈发害怕。

      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古四思一进门就被卢零枭连拉带扯地推倒在地毯上,有怒气,有暴躁,唯独没有情|欲。

      “你来”,卢零枭坐在沙发上,向古四思抬了抬下巴。

      古四思从地毯上站起来,跪坐在卢零枭的腿边,伸手刚解开皮带却又被拉开。屋子里没有开灯,卢零枭低下头看着那双墨点的眸子,蹙眉吩咐:“把衣服脱了!”

      就算是屋子里有暖气,二月初的天气里赤|裸着依旧能冻得人骨头打颤,起一身鸡皮疙瘩。卢零枭的手指从肩头慢慢滑下来,抓住古四思的胳膊一把将他拉上床,掌心沿着脊梁猛地握住窄腰。

      “嘶……”古四思不禁倒吸口气,卢零枭一顿松了手,站起身:“你不是他。古四思,你说要是常汀像你一样懂事儿该多好。”

      古四思拉过沙发上的薄毯子将自己裹起来,轻笑:“要是和我一样,常汀还是常汀吗?”

      又不是指着一张脸,人之初性本贱,没了那么点执拗冲劲儿的常汀也就不是常汀了。卢零枭点点头,沉默地站在窗前的一片月光中沉默片刻后离开。

      尾守宫是在后半夜来的,古四思本来就没睡,听见动静就披了件外衣打开窗户让他进来。

      他们的接触还停留在碰碰手指的层面,尾守宫看见大衣遮盖下白花花的□□本能地转过脸,黑色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是通红的耳根被情绪泄露无疑。

      古四思关上窗户,裹紧大衣:“这么晚了过来有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想你了,过来看看。”
      古四思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是说不上的暖洋洋。

      尾守宫的声音很独特,像是通过管子发出来的,闷闷的没有起伏:“我要出个危险任务,三个月回不来大概就是失败了……”说着尾守宫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串大珠的黑曜石手链放在卧室桌子上:“姬蝮出任务从天阙带来……这个留给你,生日快乐。”

      黑曜石算不上什么名贵的宝石,但鬼刹是主人武器,一件武器要攒点钱非常不容易。古四思拿起手链,笑问:“你让她帮你买的?”

      尾守宫不善言辞,看着古四思仓皇地点了下头后,打开窗户准备逃走。

      “你是除了我妈外唯一一个会送我生日礼物的”,古四思从后面拉住尾守宫的衣服,笑着问:“你要不要留下来?”

      “你说相思——赋——予——谁——”婉转的唱腔像是从隔壁直接透过来钻进耳朵里,融到心里去。

      古四思一愣回过神儿,发现眼角挂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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