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狗成精记》夜雨霜茗

2、第 2 章

　　好么！白泽垂着眼想，原来代掌门这么会玩儿，在外头勾搭了个狐狸精，生了个狐狸儿子，现在狐狸儿子上门认亲，要被它那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狗爹翻脸不认妖……这故事可比才子佳人版本劲爆多了。

　　不过这叫声好像和狐狸不大一样？

　　它自称是狐狸，不过白泽凭借着某种直觉，对这个答案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倒不是怕这小妖怪还能兴风作浪地扯谎上天。况且这也没什么说谎的必要，实在是它自己言行举止都不怎么像狐狸。

　　毕竟农夫村妇山野传说里的狐狸精皆是奸滑狡诈，花花肠子能打十七八个弯的主，白泽生平见过的几只狐精，大抵也是如此。

　　眼前这只看着就很是有些傻气，怂得十分天真可爱，说它是狐狸，简直是家门不幸，要叫它败坏了狐精一族人尽皆知的正经名声。

　　白泽有心想叫它现个原形验证一二，把它的尾巴揪过来左瞧右瞧，只见那篷绒毛倒也不是雪白，正中间还夹杂着浅浅一道烟灰色，从尾根一直延伸到尾巴尖儿。白泽觉得这般的尾巴似乎在那儿见过，一时只是想不起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从那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姑且当它是狐狸吧——这小狐尾巴缩不回去，只好就这么不伦不类地拖在身后，被白泽翻来翻去地蹂躏还不敢反抗，好不容易得了空隙把尾巴抽回来，仍旧小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他像只小狗一样的犬坐于地，听见白泽问话，又开始呜咽着撸鼻涕，抬爪子一指殿门，抽抽哒哒地说：“是里头那坏人把我抓来的，说，说要养肥了秋日好剁了尾巴做围脖……没、没名字。”倒是老老实实地有问必答。

　　宗门里人丁寥落，会喘气的活物总共就那么几只，至于能被叫做坏人的么，白泽当然自认不是，那么除了整日里撩猫逗狗无事生非没个消停的事精代掌门想来也没有别人了。

　　白泽哈哈地笑，怪不得他总抱着尾巴不放。说：“晏扒皮抓你回来做什么？是觉着看你长得像是他的狗儿子么？”

　　那小狐可不觉得这玩笑有什么可笑之处，抱着尾巴惊恐万状，潸然泪下地答道：“我就吃了个果子，坏人就说要扒我的皮做袍子，还要剁了我尾巴去做围脖。凭，凭什么啊！”说到后面显然是这话自己把自己也吓着了，大约觉得白泽还算好说话，往前一扑拽着白泽的袍角，瑟瑟发抖地说：“大侠，救、救命啊！”

　　在白泽看来，代掌门晏还暖大概称不上是个什么好东西，然而为人到底并非混帐到家，没有什么欺压弱小为乐的爱好。他为人刁钻，一张嘴最是尖酸利索，像这种再不老实就扒你的皮这种屁话，他吓唬山间野怪时每月总要说上三五次，也没有见真正扒过谁的皮。

　　当然没扒皮不代表代掌门胸襟宽广气量过人，反着来还差不多——反正他一腔发了黑的心肺，多的是整治拿捏的手段，不见得非要扒皮不可。

　　白泽有点介意它脸上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总疑心它一不小心就会抹到自己身上来，只好勉为其难地在它乱蓬蓬的狗头上揉了一把，敷衍至极地说：“放心，你还这么小只，真要做围脖的话，别说是剁一条尾巴，就是整张皮扒下来也不见得就够料子。不会现在就剁了你……把脸擦擦！”

　　那狐狸大约是没听出话里的促狭，却是看出他显而易见的嫌弃意味来了，忙松了爪子，拿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抹，擦去了险些滴下来的鼻涕，又冲着白泽充满讨好意味地使劲摇尾巴，“榴榴”地低叫了两声。

　　白泽听着这叫声还是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说：“等等，你说你之前吃了个果子？吃了什么果子？——你前去取九华丹珠，可还顺利？”

　　他后一句话自然不是问这狐狸——法阵的光华不知何时敛去，正殿的门扉吱呀一声开了，晏还暖正从门内跨出来。

　　晏代掌门其实生得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带着自成一派的倜傥仪态，就像个深得纨绔精华的公子哥儿，又总是一付微微带笑的样子，光这么看并不显得如何面目可憎，反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一个人若奸滑险恶是升到一定的境界，那满腔的坏水必然能够收放自若不动如山，从脸面上反而大半是看不出端倪来的。

　　晏还暖此时就挂着一脸虚情假意的微笑，摇了摇头，朝着一旁抬了抬下巴：“机缘巧合，叫它吃了。”

　　白泽哑然半响，无奈道：“早让你趁早将药草移植到后山来，顶多花上些精力和灵气照料，成熟得慢上一些，好歹还能是自家的。你非要说水土不服难以养活，又有妖兽看护万无一失，这回好了。傻眼了吧？”

　　马后炮放得再响亦是无济于事，晏还暖爱答不理白泽这事后诸葛，抬手朝小妖怪招了招，神色不怎么痛快，不过脸上还是一付似笑非笑的样子：“这大约也是天意，那药草化在它骨肉里，只怕要招什么东西惦记，偏它又化身成了这么张脸，总不能任由旁人来发落，暂且把他留在门内吧。”

　　说话间他微微垂下眼，目光轻飘飘地扫了过来，轻声感叹道：“话说回来，这种野生的小妖，也有些年头不容易见到了。反正咱们宗门最迟也就这两年，早晚得收徒弟，横竖是凑个数，收谁不都是收。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自从诸多真人大能群策群力炼成锁妖塔，威能一时无两，无可抵挡地将当年光风霁月的诸多大妖小怪兜头罩了进去，偶有漏网的小妖两三只，已是惊弓之鸟丧家之犬，便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挣扎，俨然也翻不出三尺浪来。

　　妖怪们穷途未路，自然该道统扬眉吐气。从前有妖怪噬人，如今风水轮流，就轮到有道人们杀妖取丹来炼制法宝丹药，促进自身修行。起先还只是把作恶的妖怪如此炮制，到得后来，渐渐有些门派便不问青红皂白一概捉拿。便是不立即取丹，也是收伏在门内充役使，多数力大无比又通灵智，最妙一点还用不付工钱，自然比一般的仆从都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