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闭月》寸海江心

77、

　　方夏没有请旁人，单独为孙策开了一场宴会，代表着这是一场比较私人但郑重的会面。之前已经和麾下的谋士们商量过每一个细节，方夏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一场，几乎可以说是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等待着它发生的事件。

　　如今孙策既然选择走她这条路，而不是去找袁术，想来心中多少有投靠之意的。但方夏目前并不想往死里得罪刘表，甚至可能再加上个袁术，二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吃下这一股力量，觉得还是把他引向洛阳为上策。

　　在这样不太正式的宴席上，便是说了什么，也有个应对的余地。若方夏真大张旗鼓去迎接，孙策来个感激涕零，纳头就拜，不说他做不做得出这种事儿，方夏是肯定被架上梯子下不来了。

　　为了避免误会，孙策将麾下的兵卒停在了许昌十里之外，仅仅带了个程普过来。先前与他一同进退的周瑜这次没来。之前那次借粮，程普出了大力，孙策对他越发十分倚重，这次孙坚出事儿以后，也是多亏了这些老臣，才没让局势彻底崩盘。

　　虽然他周围年轻一辈，以周瑜为首也有不少人才，但年纪太轻了，在这艰难的情况下起不了多少用处。开拓需要锐气，年轻人为好，而如今境况还是长者更有用处。

　　“见过貂蝉大人。”孙策抱拳躬身。

　　先前一面之缘，如今的孙策显然成熟多了，少了几分先前的少年青涩，显出沉稳大将之风，孙坚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他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

　　“伯符，德谋，一路劳顿，先进城歇歇吧，请。”方夏微笑说。

　　方夏之前已经试过，她的金手指是各论各的，因此不仅仅是孙坚，她和孙策也算义姐弟。貂蝉和孙策之前都是十六岁，不过她月份大些，如今快十七了，因此算起来比孙策年长些。甚至程普也不例外，但是这可是个老狐狸，从上次他行事儿就可以看出来，好感度根本影响不了。

　　三人入席就坐。

　　因为孙策还在孝期，孙坚尸骨未寒，方夏并未上酒，也没喊舞姬，仅仅让人上了菜。许昌也算是一穷二白，不过厨师受过方夏指点，饭菜还是能拿的出手的。

　　孙家军从去年起就缺粮，孙坚以身作则，不搞什么特殊待遇，自家儿子也不能让他破例。孙策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算起来上一顿好饭也是在许昌借粮吃的。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上菜以后诱人的香味儿，这筷子一动，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程普颇为欣慰，主公虽然没了日子还是得过，大公子必须得走出来，才能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基业。相比之下，他吃相倒是矜持不少，慢条斯理的。

　　食不言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在这场没有酒的酒宴上，依然行得通。没有人开口说话，三人沉默的用完这一餐。

　　孙策到底年轻，养气功夫不够，待卫兵将饭菜撤下去，第一个开口了。

　　“貂蝉大人，策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孙策先前和父亲留下的班底讨论过，如今心里已有了投靠的打算，此时便是想以玉玺来谈条件。孙坚是宁可死，也要牢牢把玉玺揣在怀里，如果交出玉玺，他是有机会走出一条生路的。不过孙策倒是没有那么执念，他愿意让这一步。

　　如今四方都是觊觎他的虎狼，姑且先借夏的势力渡过这个难关。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带着父亲，带着这些和他们孙家北伐的江东子弟回家的。不过同样是投靠，一个是作为貂蝉势力旗下一个普通的武官，一个是和钟繇这个谯郡太守一样，保留单独的班底，当然是截然不同的。

　　由于金手指带来的满级好感度，再加上先前借粮的事儿，孙策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好，对方夏自然是有些愧疚的。他年纪尚轻，脸皮也不够厚。在别人眼里，比如说袁术，玉玺是无价的，但显然孙策不这么看。

　　孙策这个老实孩子觉得他在挖方夏墙角，而且有欺负貂蝉是女子，性子软的嫌疑。但他别无选择了，不这么做，他要对不起更多人。之前孙家军是孙坚的责任，现在是他的责任了。只能在麾下的时候，多为貂蝉大人多做些事儿了。

　　这些他连程普都不曾告诉。

　　方夏心道：“来了。”

　　方夏自是不知道孙策心中想法，但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了。闻言看向孙策，眼中带着点淡淡的愁绪，说：“文台的事儿，我早有耳闻，只是尚不清楚具体经过，伯符可否详说一番？若能用得着，我自当尽力。”

　　貂蝉这张脸是真的美，对得起四大美人的称号，方夏自己对着镜子都能被迷住，她做出这样的动作，能让人心都揪起来。

　　不论是男女之意，还是兄弟之情。

　　是的，杀伤力太小的主要原因，所有文臣武将，都把她当兄弟。

　　孙策本想提出之前商议的条件，听方夏这么一说，便又对她说起了经过。紧接着，顺理成章的提出了他的请求。

　　程普并未插话，但心中却是觉得，自家大公子还是嫩了点，开局就摆出底线来谈。不过现在选择权不在他们，这么说也算一份诚意，也不是绝对不行。

　　当事人说的，当然比传过来的消息更靠谱些，方夏认真的听完，补充了一下信息库，方叹了口气说：“文台一世英豪，如今丧于暗箭，着实可惜。”接下来，她又道：“不过投靠一事，还是莫要提了。”

　　程普和孙策都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方夏会拒绝，还是拒绝的这么干脆。什么是以退为进，什么是真的拒绝，他们还是分得清的，方夏语调虽柔和，可语气却是相当坚定的。

　　方夏又叹了一口气，说：“你父文台留下的这番基业，当是你亲自去守。我绝非那等趁火打劫之辈。”

　　孙策先前便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听方夏这么一说，更是有些脸上发烫，哪里说得出话。

　　程普早知自家大公子斤两，在这时开口了。

　　“貂蝉大人此言差矣，以普……”

　　程普这番话想来是准备很久了。

　　他一番条理分明，为方夏分析了一下局势。

　　如今方夏坐拥谯郡、许昌二地，发展潜力可观，但当下实力却有些不足，麾下仅仅只有刚收编没多久的黄巾，再加上之前许昌自带的老弱病残两千，对比一下她周围各大诸侯的兵力，这就如小儿抱金砖行于闹市，总会有人眼红的。

　　如果起刀兵，方夏多半是守不住的。

　　而孙策的投靠，可以为方夏补足这一块短板，而且他们没有利益冲突，这地盘以后都是她的，孙策只是借此机会渡过难关，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回到江东。这不是趁火打劫，这是互惠互利。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道理的。只不过，他没提风险，真的收编了这一波势力，孙坚麾下加起来两位数的文臣武将，再加上那一拨兵，最后会不会被鸠占鹊巢。更别说怎么解决刘表以及虎视眈眈的袁术了。

　　方夏耐心听完，仍然坚持道：“我并无什么扩张之心，只想为天子治理好这一亩三分地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了。”罢了，她顿了顿，又道：“这年月都不好过，前些日子刚过了春耕，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之前已经命他们多做一份饭食了，舟车劳顿，也该吃顿饱饭。”

　　孙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程普精明，知道方夏的意思。请他们俩开场宴会，花不了多少，两个人能吃几口？但请孙策麾下全部吃一顿，就算因为兵败，死了不少，又跑了些，数千精兵还是有的。

　　这确实大方。

　　“多谢貂蝉大人。”程普说。

　　“不必客气。”方夏说:“也只能尽这绵薄之力了。接下来，我再提供你们点陈粮吧，莫要嫌弃。”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过来禀报。

　　“貂蝉大人，有急信。”

　　“放着吧。”方夏说。

　　“可是，”卫兵犹豫了一下，说：“这是洛阳送来的。”

　　方夏脸色微变，对两人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说：“有点急事，勿怪，卫兵，替我送送两位大人。”

　　“貂蝉大人自去。”

　　程普玲珑心思，听到洛阳这个地名，有些讶异。如今洛阳早就被董卓烧成了一片焦土，什么信会从洛阳来？又或者，这是暗指什么？貂蝉毕竟是出身董卓势力，若是与其还有牵连，也不是不可能？但为何，要用洛阳呢？他虽觉得奇怪，一时之间，却又想不明白。

　　接下来，他们再士兵的陪伴下回了扎营的地方，士兵们正在埋锅造饭。几千人的吃喝显然比一场宴会麻烦多了。因此到现在大半还没弄好。这些面黄肌瘦的汉子们，此时却是一脸的激动，闻着那一阵阵的香味流口水。

　　一路上，程普暗暗打听着洛阳有什么古怪。

　　那卫兵虽然有防范之心，但问问洛阳的情况，在他看来却是不涉及机密，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如今洛阳确实是一片焦土，根本没什么人。至于貂蝉大人的信，这点他倒是守口如瓶，程普只刺探两句，见他确实有防备，便岔开不提。

　　程普心道：“须得找众人合计合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