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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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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威胁完他,又侧过头与男人耳语了几句,扭头再看孙柏言时,眼里的暴虐之气略微削减了些。
“可认识穆远之?”少年又开口问。
似乎是最近因军功封侯的穆将军。
孙公子也不知该不该扯谎,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次少年没威胁他了。
这两个绑他的人似乎对他的身份十分笃定,对了下眼神就离开了,大概是要去找什么大人。
孙公子忧愁。
他都跟他娘说今日不适合坐轿出门了。
他本想站起来擦一擦发上的水珠,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反捆在椅子后,再一动,发现连脚上都上了枷锁。
……用得着吗?他身子骨弱,自小就没习过武,哪用得着这番阵势。
孙公子叹了口气,扭着头看了看四周。关他的房间倒不是柴房马厩,反而有点像达官贵人出门住的上等客房,但细细去看,墙上挂的字画却不出自名家之手,看来也只是无名小卒的作品,上不了台面。床边有铜质的熏笼,但也值不上几个银子。
京中大家都不会用这些徒有其表而质地劣质的东西装点屋子。
屋内的烛火晃了晃,刚刚被少年锁上的门又被人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青花素裙的姑娘。
姑娘送了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还附来一盆用来洗漱的热水。她淡淡地看了孙公子一眼,清秀的脸上像凝着一层冰霜。
孙公子在姑娘帮他解开脚上的枷锁后,忧愁的心思缓和了些,便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
“是他们让妾身来的。”姑娘松了束着他手腕的麻绳,抿着唇,“公子若想要些酒食,妾身就去取来。”
“不必……”孙柏言话到一半,发觉腹中确有饥饿之感,便改口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姑娘了。”
姑娘微微颔首,“公子唤妾身青花便可。”
语罢,她又抬眼看向孙柏言,似乎有话想说,却始终抿着唇,没有开口。
青花端来酒肉后,才把刚刚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公子可是京城孙家的……”青花又抿了下唇,道,“只是妾身如此猜测,并无他意。”
“正是。”孙柏言答。
“那孙公子应当与此事无干……却不知他们为何要抓孙公子。”青花似乎笃定了他就是孙家长子孙柏言,眼中凝着的寒冰也渐渐溶解。她犹豫了会,又接着说:“公子怕是不知道,近来京城有变,抓公子的并非中原人……”
她大约是怕那些人进屋,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一直瞄着门口,脸上带有惧色。
中原以西称西戎,以北称北狄。抓他的少年和男人都是北狄人,但他们的手下中有些来自西戎,因此青花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难怪最近来找他爹的人突然多了许多。
孙公子觉得自己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爹他娘都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成天让他练字读书加站在院中顶碗,以至于他对外界的唯一印象就是话本里描写的什么快意江湖。尽管他手无缚鸡之力,但这也不影响他想要救济天下当大侠的宏图壮志。
在他被绑来之前,他还一直坚信当大侠是他毕生追求。
当然现在不是了,因为他估计没法活到当大侠的那一天。
孙公子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忧虑时,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虚弱的病色,他微卷的睫毛垂下来时,就像眼里蒙着淡淡的雨幕,叫人心疼怜惜。青花看了他的侧脸许久,忍下了出言安慰的冲动。
她不是北狄西戎的人,只是一个收了钱,又受了威胁普通妓子,说的这些内容也不过是偶然得知,想着对孙公子或许有用,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青花许久之前就听人讲过京城有四大公子,其中最为俊俏有才的就是孙家长子孙柏言。她虽不知孙柏言的长相,却觉得要是真有所谓的天人之姿的话,大概也就是面前这个公子的模样了。
远观如仙君飘飘而下凡,近观似青松寒梅傲然立人间。能见一面,此生不愧。
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形下相遇。
青花默然片刻,又道:“他们没有大人的命令,大约也不会对公子做些什么。这些时日公子好生休养便是,等他们查明公子身份,自会将您安全返还孙府。”
“那便好。”孙公子抬起袖子,掩着嘴咳了几声,苍白着脸笑道,“多谢姑娘了。”
他从前只与两个女子算的上相熟,一个是他娘,另一个是宋家小姐宋青吟。他娘老弹他脑门,而宋青吟恨不得天天都黏在他身边,叽叽呱呱地吵着要跟他去放纸鸢,没事还爱折他娘种的花,折完后还偏要放他桌头……结果他娘因为这个,不仅弹他脑门,还罚他在院子里顶茶壶,顶完还得去松土。
因此他一直把女子看做多灾多难的象征,如今见到青花,不免十分感触:原来女子也有温婉和善的一类。
但他仍旧不敢与女子深交,只好用装病来表示疏离之意。
他的好友宋景行说过,没有女人会喜欢病怏怏的败家公子。
孙公子一直把这句话当成真理奉行。
青花走后,孙柏言稍稍擦了擦身子,换上了拿来的干衣服。
……好像是大红色的。
太艳了。
孙柏言换好后摆了摆宽袖,感觉自己像是要上台唱戏一般。
于是他学着先前听过的戏子,开口咿咿呀呀了一句。
然后略一蹙眉,不成调地唱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