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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一 ...

  •   秋末冬初的终南山,林木厚重,整体便是一派苍劲的浓墨。云雾常年盘绕于群峰之巅,随风变幻,或朦胧单薄,或浓厚迷离。山与雾混在一起,白里透着黑,黑里带着白,凡人也许会感慨这风景缥缈如人间仙境,在我看来却是天生无极,两仪相生相合,虽变化繁复万千,最终依旧归于无极。

      这风景,以前看了十几年,早就将山间每一棵树的位置,云雾每一重的变化,都映在了心里。我以为这山这雾,就如同太一观,矗立千年,永不会变。时隔二十年后,再将诸峰景色一一览过,却发现,眼前的景色与记忆中的景色,终还是有了差别。

      陈圆圆曾感慨轮回流转,物是人非。

      我则比她多了一重感慨,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不论物还是人,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终南山真的变了。

      在得到剑冢之后,这地方曾经热闹过一段时间,总有跃跃欲试的人们前来,找各种原因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剑冢仙法,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只可惜,如今的修道界,根本就没什么人修道,几乎所有人追求的都是极致的力量,结果就是道不想解也无人能解,法越想参透却越难以理解。莫说剑冢了,就排名前三的门派随便揪出一个高手,问他们本门道法还使得出几成,恐怕他们会掰着指头告诉你,他们只会几条。

      这群渣渣,迟早会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在这种大环境下,剑冢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禁地,妄入者死路一条。

      于是,终南山闭门谢客,一关山门,便是十多年。

      掌门师伯参不透剑冢,把自己关在经楼许多年后,恍然大悟,察觉到了自己除了念经修道,人生居然一片空白。人间的苦,人间的爱,他没有经历过,对着书本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待到想要入世之时,发觉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参悟年岁。

      于是,他把弟子们都赶下山了,还要求他们不把人间大喜大悲全都经历一遍就别回来。

      如能在人间混出个人样,谁会想着修仙啊。

      所以,师弟们没一个回来的,整个终南山,只剩了三个人。

      师伯本想把玄清也赶下山,师父强烈反对,理由是弟子都跑了,谁来负责打扫卫生门派杂事。

      可以想象,玄清小小年纪,肩上就压上了整个太一观,童年的悲催生涯,反令他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别样的想法,压抑而愤慨之下,居然还被剑冢接纳了。

      师父歪打正着,培养出了一个剑术奇才。

      师伯在欣慰的同时,沮丧的觉得自己真的对于本门随缘二字的理解,不够透彻。

      他很想下山去换一种生活方式,换一个角度看世界,可我在外面玩的乐不思蜀,他没法把掌门的位置卸下来,催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人愁苦的老了几十岁。

      据玄清交代,师伯一听说我传信回来要大开杀戒,兴奋的从蒲团上跳了起来,拂尘抽着打着把师父和他赶下山,要求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我带回来,那劲头比师父还要激动,像是恨不得亲自出马把我捞回来。

      听完玄清的传话,我都不敢见掌门师伯了,生怕他直接把掌门大印丢过来糊我一脸,然后自己愉快的跑路。他那掌门的位置,虽像个光杆司令,却是整个修道界的泰山北斗,一举一动备受瞩目,压力太大,不想接啊。

      然而,好不容易把我捞回来,这些老家伙们怎可能就这么放过我。

      在我清醒过来的第二天,师伯就把传位的日子订好了,怕我不同意,还先发制人的发了通告,下了请柬,还说到时候要请出璇光宝镜玩一次全修道界的现场直播。

      对这老头无语了。

      相比师伯终于甩脱包袱的兴奋,师父的关注点一直集中在饕餮身上。我把我这些年的经历,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在凡间瞎胡混的事情一句带过,他完全懒得听,却让我把怎么跟饕餮硬杠的过程,一字一句的说了个清楚,甚至让我把身化剑气时,每一道剑气的切入点,都复述一遍。

      心力憔悴。

      师父剑痴的属性,从来没有变过,没有剑冢的时候,他成天抱着剑四处溜达,有了剑冢,他发现自己境界不够,很干脆的放弃,继续成天抱着剑四处溜达。

      这一溜达,又从山下捡回了不少孤儿,光奶娃娃就有三四个,也怪不得玄清会苦得小小年纪便感悟了这悲催的人生。

      终南山灵气充裕,人少清净,十分适合静养。

      我回了门派,心情舒畅,再加上有师父师伯用心调养,身上的伤自是好的很快。

      蛊虫不在体内,留下的毒虽然侵入经脉脏腑,看似凶险致命,到不是无救。修道中人筋骨异于常人,灵气不断汰换洗涤体内的废弃之物,修复损伤,只要有时间有条件,毒总有一天会清理干净,身体痊愈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问过玄清,墨白那狗东西现在如何。

      玄清告诉我,他们在来的路上,只遇上了阿珂,墨白却不见踪影,据阿珂说,她被墨白阴了一把,不光放跑了人,还从天上掉下去,差点摔死。

      具体情况,我没有问,依照那丫头的性子,她肯定是听信了墨白的鬼话,试着控剑想回去找我,结果剑没控住,反把自己摔了。

      也亏得她这么一摔,在陈圆圆油尽灯枯封印松动之时,恢复了妖身,这才引来了师父的注意。

      她与陈圆圆血脉相连,师父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身份,九尾狐成了一个认亲的暗号,同门之间相同的功法便是互相认可的信号。

      师父带着她找我,她自报奋勇的在前面领路,明明那么怕高怕快的一个人,在那一个时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与饕餮对阵,在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楚明白,我若失败,大家一个都跑不了,是以虽然知道他们居心叵测心怀鬼胎,也不介意把后背空门暴露在他们面前。

      被墨白诓骗来的各门各派,与我并没有特别的深仇大恨,放着性命要紧,他们当然知道孰轻孰重,就算有人想要趁机捅刀,也被民众的呼声按了下去。

      那群人能拿得出手的法器,都被我扔进了饕餮的肚子,没了法器助阵,他们所有人合一起也不过是一群战五渣,我站那里不动让他们砍,他们也未必能近得了身。

      以心御剑,身既是剑,剑气外放,被杀气所激,便会无差别攻击身周所有的人。

      玄清贴在我背后,料想便是有人真的想动手,师父压住了我的剑气,便由玄清取代了守护的位置。

      师父应是将那群废物从头到脚骂了个体无完肤,而那群渣渣们不但不能申辩,还只能表示感谢。

      我毁了他们的法宝,却从饕餮的獠牙下救出了他们。

      师父教训了他们,却从我的剑下保住了他们的小命。

      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碾压实力,屈服是最明智的选择。据说昨天还有人站在山门口要登门道谢,顺便来看看我,给我送点药,以表示他们的立场转变,大概意思就是希望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找他们的麻烦。

      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修道界中最为恐怖的存在,也许更成为了其他门派用来吓唬刚入门小屁孩的传说,这点,从太一观各处偷看我的小娃娃们那崇拜又惊恐的眼神中,得到了确定。

      太一观人少,占地可不少,莫看我们平日生活的地方,只是围着大殿转了一圈,这东南西北所有的山峰,全都被太一观的结界笼罩在内。

      不过人手有限,没人打理罢了。

      我一路从东院走过,穿过殿前广场,去往西院,对那些藏在各个角落偷看的小娃娃们,颇感无奈。

      别人把我当吓唬小孩子的反面教材也就罢了,咱自己也有必要搞这一套吗?

      来到西院,入眼的花花草草立即多了起来,前些年打仗正厉害的时候,师父下山瞎溜达一下子捡回了好些个女娃娃,不适合修道的,稍稍大些,就被送去了山间凡人的寺庙道观,留下了几个,资质悟性倒是比同年龄的男孩,还要好上些许。

      玄清牢骚满腹的说自己成了孩子王也就罢了,他一个大小伙子,为什么还要照顾小姑娘的饮食起居。当初上山修道,师父可没教他怎么跟女孩子打交道啊。

      我对他的抱怨,十分理解,女孩子心思敏感,又多早熟,同龄的男孩还在玩泥巴,她们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终南山来去就这么几个人,大家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相处,难免日久生情,而玄清又生的这般讨女孩子喜欢,成长的烦恼着实够他更加愁苦。

      足不出户亦能体验到凡人的七情七苦,我不知该要同情他,还是该要恭喜他。

      掌门师伯思而不得的机缘啊,都被你小子赶上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在你屁股后面团团转,你愁苦个屁,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一路闻着花香,路过三四个院子,均没遇上什么人。这个时间段,她们多半去了山下溪边浣洗衣物,不在院里,也省了得瞧见我,受到什么惊吓。

      我摸着下巴来到阿珂独居的小院前,想着那些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各个惊恐的模样,有些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也沾染了饕餮的凶煞之气。

      院门半开,里面清扫的干干净净,因为刚收拾出来,也没有摆放什么花草,与别的院落比起来,少了那么些人气。

      我刚要敲门,依稀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是隔壁院里那个六岁的小屁孩。

      “别走嘛,我好不容易做了小师叔,你若走了,我又是最小的了。”

      “怎么会,东院不是还有个三岁的娃娃。”

      “他除了要吃的什么都不会,师父肯定会把他送走的。”

      “可是,我也什么都不会啊。”

      “那不一样,你是大师兄的徒弟,又不是师父的徒弟,大师兄喜欢你就行了。”

      “别瞎说,他是我师父,怎可能会喜欢我。”

      “他若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师父当初就是觉得我长得顺眼,喜欢我,才把我带上山的。”

      “唉。你还小,不懂。”

      “我懂得,因为喜欢才会想要带在身边,日日都能看到,若是不喜欢,看一眼都觉得讨厌,又怎会带在身边?”

      “可是……”

      “别可是拉,你师父那么厉害,大伙可都羡慕着你呢,要是能学到他的本事,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不用怕,谁都都得听你的,多好啊。”

      “我……我笨,学不会,帮不了他的忙,还会拖累他,我这种徒弟,挺没用的吧。”

      “哎呀,你瞎想什么啊。师父保护徒弟,徒弟伺候师父,这是天经地义的。他们做师父的,需要在徒弟闯祸的时候,挺身而出把徒弟护好就行了。而咱们当徒弟的呢,只需要在师父打架的时候递剑,师父闭关的时候看门,师父打坐的时候焚香,师父看书写字的时候端茶倒水铺纸磨墨就行啦。”

      “……这是徒弟呢,还是佣人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只需知道,把师父伺候好了,师父一开心,就能多教你点道法,多赏你点丹药,甚至还能带你下山去玩,还能有新衣服穿,有糖葫芦吃……”

      我听不下去了,一时之间,只觉终南山前途一片黑暗。

      推开门,我不做声的站在门口,目光聚集在那个叼着指头满脑食物的黄毛丫头脸上,保持严肃。

      小孩子一瞧见我,就像撞鬼了一般,一蹦三尺,退后数步,左右看看却是直接躲在了阿珂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惧的大眼睛,以及半拉撇在下巴上微微颤抖的嘴角。

      得,这位直接被吓哭了。

      阿珂也被吓了一跳,手上薄薄一本册子被揉进手心,直接背到身后,惊慌的挤出一丝干笑,说道:“师父,你来了。”

      我嗯了一声,朝她身后那小丫头招招手,说道:“你出来。”

      小丫头撇着嘴,吸吸鼻子,憋出一眼框的眼泪,委屈巴巴的小步挪到我跟前,头低的几乎要扎到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

      “玄……玄妙。”

      “妙在何处?”

      “妙在……妙在……呜哇……我……我不知道……”

      我揉揉耳朵,对着哇哇大哭的小丫头片子完全没辙,只能借助自己的威名,低声喝到:“哭什么?再哭我把饕餮放出来吃了你。”

      小丫头浑身一颤,咬住嘴唇,使劲的一吸鼻子,抽抽噎噎的,却真是不哭了。

      “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你心眼这么多师父知道吗?给我滚回去罚抄门规一百遍,不写完你今别想睡觉。”

      “是,大师兄。”小丫头战战兢兢的领命挨罚,一溜烟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在小屁孩方才坐的板凳上坐下,问道:“终南山住的不舒服?”

      阿珂低下头,背着手小声道:“不是。”

      “那为什么?”我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说话。

      她看了我一眼,依旧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是个好徒弟。”

      我抬头看着她的双眼,她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我不再问,她也不再说,相对沉默,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寂静了片刻,我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说道:“太一观的门规。”

      我依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你是觉得,哪条门规你做不到?别担心,咱们门派向来随意,只要不伤及根本,还有得商量。”

      她一怔,看了我一眼,又连忙偏移了视线,说道:“没有,这些门规,都挺好。”

      “那你便是觉得,我不是个好师父,不能为徒弟排忧解难,让徒弟难过了?”

      “不!我没有!”阿珂急切的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说道:“你别问了,是我不好,是我不配做你的徒弟……”

      我看着她溢满泪的眼,一抬手,在她眼角轻轻的擦拭了一下,柔和声音,问道:“我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你们这些小屁孩各个都是一看到我就要被吓得哭鼻子?”

      她愣了愣,脸蛋上立即飞出两坨嫣红,随即马上擦擦眼泪,小声道:“我没有……”

      我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按到对面的凳上,说道:“你娘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便须得好好照顾你,你想走,总得给我个合适的理由,我毕竟是你的师父,你一句不想做我徒弟就把我打发了,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阿珂捂着脸,说道:“我娘是你们镇压了千年的妖怪,而你却是要当掌门的人,你我身份相差太远,我再呆在你身边,只怕会误了你的前程。”

      我拿下她的手,说道:“当初在昆明,我被墨白那孙子泼了一身的脏水,被半个修道界的人当邪魔外道围攻,你是怎么说的?身份这东西,在咱们修道中人眼里屁都不算,你换个靠谱点的理由,哪怕你说你春心大动,要下山去嫁给韦小宝,都比这个理由好上百倍。”

      “谁……谁春心大动,要嫁给韦小宝了!师父你别胡说八道。”她的脸更红了,羞涩到了结巴的地步。

      我呵呵笑道:“咱们太一观收徒,不问身份,不忌婚嫁,就像刚才那个玄什么玩意的丫头片子说的那样,我喜欢,我乐意,我就想要把你放在身边,看着高兴,这便是咱们收徒弟的标准。我既然收了你做徒弟,那便就是我喜欢你,想要教你本事,想要护你周全。当然,如你不需要我,你可以走,但我希望你能与我说实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阿珂怔住了,她睁大双眼望着我,呆呆的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我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喜欢你。也许不是你希望的那种喜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会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你想见我,那便随时都可以见到我。你不想见我了,自去追寻你自己的人生,我并不会阻拦你。如此,你觉得不好吗?”

      她目光呆滞,一脸迷茫,似乎是在努力理解我的意思。

      我抄着怀,笑道:“你不明白没关系,咱们可以先试试。过个三年五载,学好了本事,这天地之间,海阔天高任你飞。”

      阿珂擦擦眼角,胸脯剧烈起伏,哽咽了声音,说道:“我是妖,真的没关系吗?”

      我笑道:“你已经不是凡人了,思想境界可不可以提高一点。同是参悟天道,人或妖并无甚分别。天生万物,一视同仁,莫说你祖先乃是女娲座下青丘神族,血统高贵,就算你只是终南山的一株兰花,得了灵犀,开了灵智,一样是我终南山弟子。等你拜了祖师爷,点了命灯,正式入门,那经楼内的典籍,随便看两本,你就知道你现在这些想法,有多么幼稚可笑了。”

      阿珂低下头,局促道:“我以为,你们常说的降妖伏魔,替天行道,就是对付我的。”

      我站起身,说道:“修行之路,千千万万,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凡人会把一切未知的事物,用恐惧包装起来,此谓妖魔。而我们所谓的妖魔,则是偏离天道,为祸人间,扰乱秩序的堕落修行中人。你娘被镇压千年,是因为她当年为了一己之私,祸乱朝纲胡作非为,引发了封神之战,那一战不止人间大乱,连仙界也跟着乱成了一锅粥。这是她的罪,她必须要付出代价,但这与你毫无关系。如此解释,你可明白了?”

      她垂着头想了想,缓缓抬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这么说,墨白才是你们要除的妖魔?”

      我点头应道:“你终于开窍了?”

      她脸蛋红的如在发烧,连忙重新低下头,捂着说道:“是我太笨了,让你费心了。”

      我呵呵笑着,站起身,说道:“笨点好,听话,可爱,让人放心。”

      她十分不好意思,羞涩道:“师父,你别取笑我了。”

      “走吧。带你去附近转转,若有喜欢的花花草草,也捞点回来,这院子就你一个人住,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可是,刚入门的弟子不是应该住一起的吗,我应该去隔壁。”

      “隔壁住的都是你的长辈,咱不能乱了辈分。算你走运,历代首席大弟子都是独门独院的,开心吗?”

      “啊?我是首席大弟子?”

      “对啊。目前太一观第一百三十七代唯一的弟子,你可是咱们终南山以后的脸面,该有的派头一定要有,学学你师父我,只听名字就能把孩子吓哭了去,这才叫有气势。你那动不动就脸红低头哭鼻子的毛病要改改了,说话声音大点。你要是在气势上不能压倒对方,就等于未战先败了。”

      “是,师父。”

      “大点声。”

      “是!师父!”

      “乖!”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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