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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六 ...

  •   凡人,自有凡人的好处,比如想用天人感应之类玄妙的方式来找我,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

      与我有关的人,全被吴三桂堵在昆明城内,墨白自然也会以昆明城为重点搜寻,这就让我能够从一开始就远离凡人的世界,寻找合适的战场。

      一切如我所料,李自成成功搅乱了昆明城内的凡人格局,阿珂于混乱之中逃离了平西王府。

      而没让我料到的,却是李自成居然跟九难打了起来。两个人在昆明城内上蹿下跳飞檐走壁,还带着一个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的陈圆圆,真把吴三桂气的差点没把昆明城的地皮给掀翻了。

      昆明伏居的老虎一声怒吼,昆明城内外顿时风云色变。

      城外兵荒马乱,城内人心惶惶,韦小宝眼见形势不妙,想趁夜溜走,却被吴应熊堵了门打算一把火把他们统统烧光。结果,这把火成就了韦小宝的好事,他不光趁乱往昆明城外送出了消息,还借公主之手把吴应熊扣住做了人质。

      目前,双方开始了讨价还价,一边要求放了平西王这唯一的宝贝儿子,一边要求大开城门放公主和钦差大臣一众回京。

      凡人的战争,已经开始,不知墨白,会借这个机会使出怎样的手段逼我现身。

      九难,李自成和陈圆圆,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珂又混回了韦小宝的队伍当中,成了韦小宝的贴身侍卫。

      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宫女不会留意阿珂的情绪,我只能猜测,她现在大概处于受刺激过度的状态,已是六神无主了。躲在韦小宝的身边,也许是因为双儿也在韦小宝的身边,她或许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弃她而去,能护她周全的,只剩我了。

      能吗?

      也许吧。

      我推算了一下韦小宝的撤退路线,沿大路挑选出了几道岔路口,划出了其中一段峡谷天险,在谷口两端布置了一番,围出了一圈八阵图演,带着龙儿走了一遍,便打发她去阵外等着接应。

      有山中的毒蛇拦路,这段路更加的偏僻荒凉,我也不知陈圆圆能不能定位我现在的位置,但依着小宫女一路传回的消息,韦小宝确实带着人往这条路上拐了过来。

      九难,陈圆圆,李自成依然处于脱离队伍的存在,宫女也是悄悄的跟双儿露了个底,才让没头苍蝇一样的韦小宝一路向此狂奔。

      吴三桂的人马在后面紧追不舍,韦小宝的人马更是完全不带停歇。

      幸亏我选的这段路,不近不远,刚好能达到他们全力狂奔的极限,却又来不及调兵拦截。在双方都人困马乏的状态下,忽然来这么一段鬼打墙,眼瞅着就要捉住仇人大获全胜,却因为几块烂石头而眼睁睁的放任对方从眼前溜走,这个心理防线么,不崩溃那是假的。

      我坐在山崖上看着山道上尘土飞扬,一众人连旗子都没有举,歪歪斜斜拖出老长一条尾巴,一头扎进了谷口的乱石当中。

      韦小宝的队伍进入石阵,自有龙儿接应,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瞧见一个瘦小的侍卫一马当先掠入谷内,身后紧跟着的便是将韦小宝护在中心的一大群,再后面是公主的马车,随行的后勤侍卫兵丁,乱糟糟的哄进谷内,速度却慢了下来。

      先前带队的那名侍卫勒缓了马匹,在谷内缓步向前,不时东张西望,抬头四顾。我站的太高,看不清其人面目,仅从身形上判断,应该是阿珂。

      心情略有复杂,眉心不由得微微一皱。

      我摸着下巴。有点想跟她打个招呼报个平安,又觉得这种节骨眼上,最好莫要将她牵扯进来。

      韦小宝的一众人马在谷内放松下来,缓缓前行,谷外老远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那马蹄声,隆隆不觉,声音传入谷内,闷雷一般,震得山道上的石子蹦个不停。

      谷内一众人与马皆开始惊慌失措,吴三桂部众的杀气,激得谷外狂风咧咧,携卷飞灰入谷,顿时遮掩了这一线视界。

      我抬头看天,那青紫的光芒在天边时隐时现,与吴三桂的部队同时接近。

      看来,墨白是真跟着吴三桂来了。

      我思考着墨白与吴三桂走得这么近,应该是吴峰在中间充当牵引的绳索。

      而他失去了能用以战斗的蛊虫,还能受到墨白的重点关注,是不是他身上,还有什么是战局至关重要的?

      我身上中的蛊,该不会也是能够操纵的吧。

      思及此处,心情略略沉重。

      我拔剑出鞘,看着剔透若水的剑身,指尖轻轻划过,在剑锋上略微一弹。

      剑气凝成的丝线,缠绕于指尖,一段在剑身,一段却分成了三条丝线,指向三个方向。

      平西王府一根,吴三桂大军一根,天上竟然还有一根。

      呵呵。

      这一群狼狈为奸的狗东西,彼此之间居然还挺有感情。

      剑气这种东西,不能依靠药石化解,只能由内力真气甚至是法力灵气加以疏导。吴峰以内力尝试给花容逼剑气,没能成功,反引得剑气入体,心急之下只当此剑气需以法力疏导,自然会去找墨白帮忙。

      而墨白知道我中了蛊,以为我没什么法力御剑,小小一道剑气不足为虑,当然是不假思索的随手为之,于是又把自己坑了。

      我可以想象墨白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好笑模样,非常愉悦的扯住属于吴峰的剑气,从剑身上引出了一道冰寒,将这道剑气化成了锋利的冰刃。

      冰寒的丝线,自指尖崩断,吴三桂的兵马尚未进入阵,便发生了骚乱。

      寒意压制住了杀气,一重更加猛烈的狂风自部队中的某一点爆发,卷着血肉冻成的冰刃,射向四面八方,所及之处,连地面都附上一层霜白。

      吴峰死了。

      那一瞬间,我似乎觉得体内有什么不对,但也没查探出到底有什么不妥。花容说蛊虫只有在进食灵气的时候,才会产生剧毒,那即便是它们失去了控制开始乱爬,只要没有灵气可供食用,一时半会也应该是无碍的。

      不知道失去了控制的蛊虫,会不会凭着本能去寻找新的食物,既然我这已经喂不饱它们了,不如试试把这群饿得只能睡觉的小东西,转移到其他食物上去。

      比如。

      墨大掌门。

      寒意蔓延进了谷内,将满谷的尘土全部压下,视野得以恢复。

      我瞥了一眼谷内情况,韦小宝一众将建宁公主的马车围在当中,各个紧张不已,拔刀戒备。

      刚才这群人还能挨着山崖缓缓前行,现在干脆是抱成一团,动也不动了。

      怎么着,你们以为我在这围个石头阵就是给你们安营扎寨用的,神仙马上要打架了,你们这些凡人不赶紧逃命还在这杵着打算当壁画吗?

      我叹了一口气,又打出一道烈焰,顺着花容的那道剑气,迅速隐入半空。

      凡人中的两颗硬钉子全部拔出,抬头看着埋入云端的那道剑气,我放下了剑,等着墨白主动现身。

      剑心这种东西,十分的没有道理。

      拿到剑心的人,本身就是一把剑,剑的存在,从来不是为了好看,被剑气缠上,终难逃一死。

      没有人可以掌握剑心,神创造出来的东西,只有神能够掌握。

      能逼得我以人的身份,动用神的能力,这一仗,墨白输的不冤。

      剑冢里究竟有什么,我想,墨白应该了解的差不多了。

      吴三桂的兵马在谷外停住了,吴峰诡异的死亡,给平西王敲响了一次警钟。

      前方危险,速速后退躲避,那不是凡人能涉足的区域。

      谷内的韦小宝却不知谷外发生的事,一众人交头接耳之后,似乎是商量出了一个确定的结果,于是,钦差大臣和公主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前行,只有一人留了下来。

      一众人马渐渐消失在山谷之中,我看到留下的那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束成一束黑油油的大辫子。

      她跳下马背,抬起头,居然直接攀上悬崖,往我所在的方向爬了上来。

      那一瞬间的剑气爆发,足够她定位到我了。

      这实心眼的倒霉孩子啊。

      我很是感慨,不觉欣慰的笑了起来,不管她对我存的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心思,能如此这般的信任我,已足够我感动许久了。

      抬起头,想看看天上的情况,一晃眼,竟瞧见对面的山崖上,立着一个青衣的尼姑。

      我一皱眉,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妙,九难何时来的,不声不响的立在对面,还似乎是阴沉沉的瞪着我,她想做什么?

      我觉得有必要跟她打声招呼,话还没出口,头顶上的天空,云层翻滚着扩散开来,紫光从凝聚的一点,随着云层向四周蔓延,不出片刻,已将整片天空全部遮掩。

      本是艳阳高照,偶有云层的好天气,被人为的变成了阴云密布,间或紫光密闪的诡异天气。

      目测这云层已盖住了昆明城,云层之上,或许是真有什么大家伙现世了。

      我剑尖微微抬起,估算了一下若要圈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结界,需要耗费多少神力,以此肉身又能不能够支撑。

      对面的尼姑看了看天,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道长,那是饕餮,据说一张嘴能吞下一座城。”

      我点头应道:“所以,墨白让你来传话?”

      九难道:“他本让我来杀你。”

      “杀我?凭你?”我呵呵笑道:“说说吧,你打算怎么杀我。”

      九难朝这边抛出了一个物件,被我接住,是一只小小的瓷瓶。我没有打开,只是冲她摇了摇,问道:“毒药?”

      九难道:“他抓走了我父皇,逼我找机会给你下毒。上次送你的那只锦盒,也被他动了手脚,我却并不知道,累你中了蛊,是我对不住你。”她说完,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又说道:“我曾以为自己是天下最无辜之人,天下人皆是负心之辈,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现在却发现,自己又何尝不是天下人。我上对不起家国父母,下对不起百姓徒弟,我欠阿珂良多,无颜再以她师父自居,只望道长以后能好好照顾她。我欠她的,终是还不了了。”

      我觉得这尼姑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九难道:“昆明城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皆由我一己之私造成,道长如能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我代天下人感谢道长。若不能,还请道长带阿珂速速离开,诸般罪孽,皆由我一力承担。”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等孽障,你承担的了吗?”我揣起瓷瓶,说道:“你既能认识到错误,已是不错了。仙家的事,轮不到凡人插手,你还是赶紧带阿珂走吧。剩下的,不用你们操心。”

      九难道:“我虽是凡人,却也曾是这天下的公主,该当与天下共存亡。当年我父殉国,我却苟且偷生。而今天下有难,不论国君是谁,百姓总是无辜。该我担的责,我会担,此战一过,不论生死,这世上将再没有长平公主这个人了。”

      “你……”我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尼姑忽然一下子大彻大悟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这几天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低下头,看看挂在峭壁上的阿珂,我们这两个做师父的对话,她当然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内,此时整个人都石化了,一动不动不上不下,抬头向天两眼放空,十分可怜。

      “阿珂?”我担心她一时之间接受的信息量过大,脑子挺不过来,一不留神摔下去,便出声唤了一句。

      对面的九难继续说道:“天规地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皆视芸芸众生为蝼蚁刍狗。有人不曾享过这天下人一丝恩惠,却一直护着天地秩序,护着众生平安。有人什么都没为天下人做过,却能理直气壮的将天下视为私物。这天下,只属于天地,不属于任何人。什么皇权富贵,不过是自欺欺人。道长,是我误了你,误了这天下。是我罪有应得。道长,还请多多保重。”

      她又是一个大礼拜下,而后看也不看我一眼,扭头离开了。

      “师太!”我喊了一声,没拦住她,阿珂也回了魂,跟着喊了一声师父,也没有什么用。

      一道火红的影子从我身后蹿出,在悬崖上跳了数下,便将阿珂拎了上来。

      我看着已化为白狐原形的陈圆圆,心情再度往下沉了沉,问道:“你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白狐周身白发根根闪耀出火焰般的流光,像是燃着的一团烈火,连她周围的时空,都仿佛被这虚幻的烈焰扭曲。

      阿珂彻底蒙了,坐在地上连连往后挪动,直到抱住我的腿,躲藏于我身后,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来不及再跟你解释了,你身上的蛊没有解,饕餮你根本无法应付。赶紧带阿珂离开,这里交给我,若我不死,必当回终南山领罪。”

      白狐丢下一句话,又化作一道流光直射云层之上。

      我皱眉看天,云层之后的紫光当中,火红的烈焰跟着焦灼在了一起,看样子,两头上古的大妖怪,真的对上了。

      饕餮什么情况我不知道,能被墨白捞过来救场,多半也是哪里镇压了多年的玩意,以墨白的能力只怕难以控制,所以太华山很可能用了什么手段来限制住了饕餮的法力。

      至于九尾狐这边,老东西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我觉得我还是十分有必要助她一臂之力。

      墨白还不能杀,杀了没人控制饕餮了。

      然我若发力去对付饕餮,墨白在背后捅我刀子,绝对一捅一个准。

      我看着剑尖,脑里飞快的测算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阿珂怯生生的拽拽我的衣袖,问道:“师父,刚那只狐狸……”

      我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她就是陈圆圆,是你的母亲,也是我要找的九尾狐。”

      “什么?”阿珂摇摇欲坠,竟有些站立不稳。

      我扶住了她,说道:“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等眼下的事情了了,我会好好跟你说个清楚明白。你只需知道,你母亲爱你,她能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她并不欠你什么,她对你来说,是天下间最好的母亲。”

      “师父……”阿珂红着眼睛,抓着我的衣袖,颤声道:“可她为什么会是只狐狸?”

      “不光她是狐狸,你也是狐狸,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修道中人,理当了悟众生平等,你入门尚浅,一时转不过弯也属正常。待师父把天上那群王八蛋收拾妥当了,就带你回终南山,给你找几本书好好看看,你就能明白了。”

      我一直关注着天上的情况,紫光红光交替闪烁,炸雷声从云层后面不住的传来,法术比拼的激烈,可以想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斗法的范围太大,万一有流火落下,一炸便能将一个村庄夷为平地。

      明知墨白放凶兽出来就是为了坑我,我也只能清清楚楚的被他坑。

      他兴师动众的来找我的麻烦,与地面上的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人人都有亲有爱有家有口,为这等无妄之祸牵连,实乃我之过。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拼了。

      我一挥手,将长剑抛向空中,剑光直射入天际,钻入云层,爆射出万千光华,仿若一朵怒放的昙花。

      银白色的剑气,四散划出,凡剑光掠过的地方,云层消失,天空又恢复了清明。

      云层隐去,诡异的闪电亦消失不见,炸雷不再响起,之余万里晴空,阳光普照。

      我以剑气给你们划出了一片单独的空间,不论谁输谁赢,都无关紧要。我若活不过今天,那就下辈子再来收回这片空间吧。

      “师父,你刚才做了什么?”阿珂望着天,惊讶的表情有点蠢,但蠢中居然还透着些可爱。

      我笑着揉揉她的头顶,说道:“没什么,我嫌他们打架的动静太大,给他们划了个圈罢了。”

      阿珂似懂非懂的问道:“那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还早呢。”我摇摇头,忽觉剑气锋锐,拂袖间亦打出了一道剑气,反击过去。

      两道剑光在半空相撞,发出刺眼的光芒,无形的剑气抵不过经由灵力催动的法器,光芒爆炸之后,一道青光已射至眼前。

      被剑气缓了片刻,让我得以抓住这把泛着青光的短剑。可没有灵力压制,即便抓住了法器,也抵不过剑上蕴含的法咒之力。

      但幸运的是,太华山是用剑的,我抵不住剑上的咒,却能以剑气控剑。

      于是乎,这把剑,一到我手里,就被策反了。

      我把阿珂护至身后,朝着崖后林间笑道:“墨掌门,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

      墨白没有吭声,林子里也没别人做应答。

      我不知道墨白这次带了多少人,想一想,若是为了私仇,真没必要大张旗鼓,私放饕餮这种事,离经叛道,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不准,墨白就是一个人来的。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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