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七十年没有见异思迁》夏音羽

49、遗言

　　斯塔克总裁愿意打开布鲁克林星的防护盾，迎接巴恩斯会议长前来，一场星际之战因为他的妥协而避免了，这是令人出乎意料的。
　　人们疑惑，是巴恩斯议会长的最后通牒与600艘战舰的威吓起了作用吗？还是斯塔克总裁另有其他打算？
　　这些都不得而知，也不重要了，人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不用变卖家产逃往外星了。

　　此时此刻，全布鲁克林知名的媒体都争先恐后要报道到第一手的新闻，但碍于权限不足，他们的卫星只能聚焦双方在舰桥上的身影，却窥不到这两位大熊星系最为知名的人物的表情。只有跟随斯塔克总裁一起前往的玛莲娜得以亲眼见证这个时刻。
　　她看见双方渐渐地越走越近，巴恩斯议会长的脸越来越清晰。

　　上一次看见他和这一次看见他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浓而黑的眉毛，深陷的眼窝，鹰钩鼻，坚毅的方下巴，那是一张如何挑剔也找不出毛病的充满雄性特征的脸。巴恩斯议会长年轻时曾叱咤风云，口才出众，征服了许多民众，博取了众多投票，消灭了许多棘手的政敌。
　　然而，如其他政治家一样，他也做过很多令人不耻的事，但最令他本人印象深刻的一件，却是几年前抱着外孙去找斯塔克总裁求饶。利用一个孩子去乞求斯塔克总裁赏赐给一夕和平，可见他有多走投无路。现在回想起来，他为自己的怯懦的而生气。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心境大不同了，虽然他恨斯塔克总裁，可是失去了小儿子的他，再也感觉不到争强好胜的心，他只想要行使一个父亲最起码的权利，将小儿子带回家。

　　他走近了眼前的斯塔克总裁，走近了这个高大俊朗，金发碧眼，万人追捧的星际富豪。
　　他知道他是这个星系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也知道他的手腕，毕竟这个人是唯一将他从坐得稳稳的议会长的位置上拖下来的，也是这个人，害死了他的儿子。
　　他的眼里渐渐地被仇恨浸染，双方之间的沉默令人尴尬。
　　玛莲娜清楚现在多说一句话都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但是一直沉默毫无疑问也并没有好处，幸而巴恩斯议会长的秘书开口了。
　　“我们此行前来的目的诸位应该也知晓，就是带詹姆斯少爷回家。”
　　玛莲娜紧忙道：“请先到圣白威宫稍作休息，我们稍后详谈。”
　　“不，我们不想在这里逗留。请直接将少爷交还我们。”
　　巴恩斯议会长依旧没有开口，秘书的代语充分体现了他不愿意交流的态度，气氛更加压抑了。
　　这时，斯塔克总裁开口了。他无视了秘书，看着巴恩斯议会长拒绝对视的眼睛，道：“他在等你。”
　　巴恩斯议会长眼中微微泛红，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
　　斯塔克总裁继续道：“如果你想见他，请现在就和我去。”
　　“我们不会在这里逗留。”秘书继续道。
　　可是巴恩斯议会长阻止了他。
　　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太想念儿子了，虽然有无数怨恨，却还是努力悉数咽下，随后默不作声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杖，跟随了上去。
　　斯塔克总裁又一次利用了他的感情，但是他已经不想计较了。
　　Steve看见，微微一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玛莲娜和秘书两人站在原地，注视着两个人一步一步远离视线。
　　＊＊＊
　　“踏、踏、踏......”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徘徊。
　　巴恩斯议会长听说过圣白威宫有这么个地方，和其他宫殿城堡的地下室不同，这里是完全天然形成的，自然生长着许多珍稀植物，并且以铜墙铁壁保护着，有着强大的防爆功能。有不少人想要一探究竟，然而却不能如愿。他也曾研究过这里无数次，因为他曾经想要派人在这里安下□□，让斯塔克总裁失去圣白威宫和这个地方。
　　然而那些想法现在看来十分可笑。
　　老鼠没有了窝就不叫老鼠了吗？
　　他四处走走停停，看见了数不尽的用以哀悼的白花，知道这里是Steve Stark安葬儿子的地方了。
　　不知为何，看他把整个圣白威宫最为珍贵的宝地用来安置Bucky，巴恩斯老爷心中的愤怒委屈痛苦更加强烈了。他讥讽般道：
　　“能够被安置在这里真好，我要替Bucky谢谢你。这里可比他活着时住的那小房子值钱多了。你看过他过去住的地方没有？天天漏水，一到下雨天我们就得爬到屋顶上去修修补补，有一次他把手都摔骨折了，可第二天还要赶去酒吧工作。否则就没有钱付水和电，还有保护费。”
　　“那件事我知道。如果他在我身边，就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是我的错。”
　　他听见了斯塔克总裁沙哑的嗓音，但这不能浇灭巴恩斯老爷的心火。
　　他激动地道：“你结婚那天，知道他有多痛苦吗？”
　　Steve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本来是彼此默契的真心相许，却被他一口污蔑成了Bucky的倒贴和一厢情愿，Bucky痛苦到甚至在他结婚前还放下尊严认错和求他停止婚礼，但他拒绝了。
　　回想那晚Bucky绝望的表情，Steve的心犹如被手紧紧攥着一样痛。那种痛令他窒息，他无法回答，
　　巴恩斯老爷立刻将手杖狠狠敲着地面，大声道：“你把你所有的财产都挥霍给了从来不关心你，从来不为你付出真心的人，可你给过我儿子什么？一座地下坟墓？一枚从枪上掰下来的铁环戒指？还是你在酒吧的好心打赏？你这种人怎么还会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真为他而忏悔的话，你怎么不去死？！”
　　整个地下墓穴瞬间安静了下来。
　　巴恩斯老爷站住了。他回头，看见斯塔克总裁已经犹如死人一般，双眼里渗透着绝望。

　　“因为现在的我没有死的权利。他的世界是天堂，而现在的我到不了天堂。”

　　那是无懈可击的斯塔克总裁过去绝对不可能露出的神色，看到这样的他，恨他入骨的巴恩斯老爷一时无言。因为他知道，一旦一个人露出这种神情，就代表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巴恩斯老爷沉默下去，只是继续前行。又两三分钟后，他看见，冰墓出现在了前方。
　　巴恩斯老爷的心咯噔一跳，突然丢掉了手杖，趔趔趄趄地走了上前。

　　巴恩斯议会长年轻时很高大，而Bucky则相对他要矮一些，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到了二十多岁还是这样，为此巴恩斯议会长过去没少笑话他，说他光长肉不长个。他过去也的确是肉嘟嘟的，下巴肉得凹进去，他的大手一捏就是一个坑。还是一个狡猾的小家伙，为了骗取关心，不管多少岁也可以装哭鼻子，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他小时候时超级调皮，巴恩斯议会长总觉得这小子太吵闹了，哪天丢到什么地方冷静一会儿吃吃苦头该多好。但是当他真的彻底安静下来，再也不能说话，不能闹时，巴恩斯议会长却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非常后悔。因为斯塔克总裁的事，他没有少责怪过Bucky，甚至还在他执意要生下外孙时发誓要断绝关系。破产时，Bucky把他从监狱里带了回去。有一阵子他精神崩溃了，时常咒骂他，但是Bucky一直默默照顾他。
　　他永远记得他走那一天，在赌气装睡的自己背后，说的一句爸爸再见。
　　如果知道那是Bucky的最后一句话，他不可能会一声不吭让他离开。

　　人老了眼泪就会多，但是他不知道会这么多。他摸着那冰块，想要摸到一块松动之处，再握一握儿子的手，但是枉然。他的心酸悲痛一涌而上，嚎啕大哭。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抹去自己的罪恶么？看看你做了什么？他还那么年轻却无法继续活下去了。”
　　这是最为令人痛心的一句话。对于巴恩斯老爷是如此，对于斯塔克总裁来说何尝不是？
　　斯塔克总裁现在三十多岁了，正是人生的黄金年龄，他在整个宇宙所有星系的生意场上做得风生水起，还建造了大量自己的舰队，俨然半个国王，可做得再好又如何？他后半生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深爱的挚爱的詹姆斯巴恩斯。
　　他望着Bucky的遗容，失魂落魄道：
　　“......他不会孤独的。”
　　“还有什么比死更孤独的？”
　　“我会一直陪着他。”
　　“不，他不能留在这里。”
　　“除了这里，没有地方可以保存他的身体。”
　　“我们家乡的人认为，人死了不能下葬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没有墓碑，没有墓园，只有没有家人的人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圣白威宫就是他的墓碑，布鲁克林星就是他的墓园。”
　　斯塔克总裁丝毫不肯退让的态度让巴恩斯老爷恼火起来。
　　“你怎么这么霸道？他是我儿子！”
　　然而他看见了一双绝对不肯让步的眼睛。
　　巴恩斯议会长非常痛苦：“为什么？既然你在乎他的，为什么当年要那么做？”
　　一句话问出了巴恩斯老爷十多年的怨恨，斯塔克总裁无法回答。他只是用力忍着即将崩溃的心情道：“他昏迷前把托马斯的下落告诉我，就是希望我亲手将他养育大，然后他能够看着他成长。你将他带走了，他就看不见他长大了，他会难过的。”
　　巴恩斯老爷为这句话说动了。
　　他知道他的小儿子真的有可能因为这种事不开心。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坏小子二十多岁了还假装哭鼻子的模样。

　　隔着冰，巴恩斯老爷摸了Bucky的身体，又亲吻了Bucky的手，他看见了他手里的斯塔克家族的铭牌，莫名地心酸。
　　但他最终离开了冰块。
　　“我永远不会承认你和他的关系。一辈子都会诅咒你！”
　　话虽如此，他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丢给了斯塔克总裁。
　　Steve接住一看，发现是一个微型的录摄记忆卡。
　　上面的归属者名让他眼中一愣。
　　［大熊座小王子］
　　他知道，那是Bucky作为一个熊孩子时期的昵称。这张记忆卡是他外婆小时候送他的，他在外婆去世后一直保留着，用着，存储着许多和自己相关的视频和照片。
　　斯塔克总裁不敢相信巴恩斯老爷把这个给了他。他一直以为它丢了。

　　“Bucky去救你之前，录下了一段视频，这十年间我一直说丢了，但是，算了，你拿着吧，这是他最后留给你的东西。”
　　斯塔克总裁听见，猛然捏紧了储存卡。
　　他的心中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
　　拉开的窗帘外，是一片金色的花海。巴恩斯少爷生前想要种的金色圣罗蒂兰。
　　光线明亮地照入这间圣白威宫面朝大海，更加私人的卧房，显得房间越发宽敞。这件卧房可谓是圣白威宫最为温馨之所，没有冰冷的黑色白色地砖，高档的艺术品，而有许多相当居家的摆设。双人床，胖成一团的大灰狼玩偶，橱柜里是一些时尚单品，墨镜、项链，属于年轻时爱打扮的巴恩斯公子。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合照，二十岁左右的巴恩斯公子挽着斯塔克总裁的手，笑得露出了好看的小虎牙。

　　这里本来是斯塔克总裁预备的婚房。他一直等着爱人苏醒，携手他重新开始人生。
　　谁知这么一等就是十年，然后就是永别。
　　Steve一直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也一直未曾改变这里的任何摆设。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够进入这里。

　　此时他将这个有些老旧的存储卡插｜进了读取设备，屏幕之上开始读取影像。
　　然后——

　　［嗨，Steve，这里是Bucky。］

　　那声音太熟悉，令斯塔克总裁猛然清醒。
　　虽然画面属于十年前，但却清晰地犹如昨天才拍摄的一般。
　　巴恩斯家的小少爷留着才过耳的短发，梳着有点卷的刘海。他已经不是肉肉的婴儿肥了，几年的痛苦恋情将他折磨得瘦削了下来，但是他依旧将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不希望自己在这最后的一点影像里丧失半点风度。
　　为了能够有个好看点的角度，他不停地调整视频，这一切都被记录下来了，斯塔克总裁无奈又想笑，也很心酸。总是死要面子，喜欢打扮，哪怕时间根本都不够，也要浪费时间调整视频角度，这就是他的巴恩斯小少爷。
　　终于，摄像头的角度总算让他满意了了，他这才端坐下来。
　　一坐下来，不知道怎么开始，又浪费了一分钟时间在发呆上后，他才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摄像头道：［Steve，是这样，如果你看见了这个视频，那就证明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他尽量不想让气氛看起来很沉重，于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情，不知道你会不会有点难过，或者别的什么的......只要你别放着烟花屁颠颠地马上又跑去沾惹其他美女就好。当然，我只是开玩笑，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Steve听见，非常勉强地拉动了嘴角神经，做出了一个有点难看的笑。
　　而视频那里的Bucky低着头，继续道：
　　［你或许不知道，就在半年前，我突然得到了一种能力，能够了解你很多的想法了。所以上次我才去找你复合，因为读了你的想法，知道了你，还是爱我的。但是你没有接受，蛮遗憾的。我们恨了那么久，却不能在我离开之前冰释前嫌，我真的不想带着遗憾离去。希望我死前，我们已经和解了。］
　　Bucky说的，现实中他们已经做到了。当然，始终还是Bucky当时首先让了步。
　　Steve知道了当时的自己有多愚蠢。
　　他靠近了一些，揉了揉眼睛，以免眼前过于模糊而看不清，而Bucky也突然哽咽了起来。他不停地抹着刘海，尽量让自己冷静。好半晌才对着摄像头，用很轻的声音，道
　　［噢，忘记说了，我又怀孕了，是个女儿。］
　　Bucky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局促地道：［本来完全不想让你知道，毕竟她迟早会跟我一起走。但是，这对她不公平。最起码希望你为她起个名字，让她不至于没有任何存在价值。想想看你为佩姬所做的，不管是衣服首饰还是哪个星球，只要她喜欢你都买给了她，我觉得我们的女儿很有可能本来也会有这些。所以不得不带走她，是我最大的愧疚。］
　　Steve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摸着Bucky的脸，指头一直在颤抖。他才一张口，泪水就汹涌而下。
　　［Steve，把我们的照片留给我吧。在整个世界和时间都遗忘我时，最起码让我记得，这个世界和你曾经留给我的美好回忆。我现在依旧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的花，带我去的海滩，我们吃的菜式，谈论的笑话。虽然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忘记我，但是最起码对我来说，不希望忘记这一切。］

　　Bucky说到这，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前方，手也轻轻伸向屏幕，居然那么巧地，正好与Steve的手重叠了。两个人无法相握的手，在十年后，隔着屏幕触摸到了一起。

　　［你曾经告诉我自己想要成为这个宇宙的英雄，打败九头蛇，守护星系的和平......你会成为的，我相信你......剩下的路，我无法陪着你走完了，但是，希望你能够带着托马斯，重新开始你们的人生。保护好自己，珍惜自己所爱的一切，如果你又碰上了喜欢的人，一定千万不要再重蹈我们的覆辙，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幸福。

　　照顾好自己.......］

　　画面到这里，Bucky带着眼泪的微笑渐渐在屏幕后面消失。

　　［永别了，Ste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