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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竹林深处 ...

  •   青青的竹林里。
      夏季的风吹动着竹枝竹叶,发出飒飒的响声。葱郁的竹叶闪着柔和的绿光,把阳光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地反射回去。竹叶下的阴影分明告诉人们竹篁深处是一片清凉世界,而那紫色的小花也自顾自幽静地开着,任由旁边的灌木为自己作着点缀。一只小白免贼贼地瞪瞪眼睛竖竖耳,像是在打探近处的军情。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竹林中间整齐的石路上传来,接着马的嘶鸣打破了竹林间的宁静,一群隐于竹林间的鸟雀应声而飞。
      一个穿着一身白的姑娘正策马飞奔,而后面是一群红衣人,同样快马加鞭地驶着,很明显是在追前面的姑娘。
      “哼哈,到了此处还想欺负本姑娘,你们也太天真了吧?”白衣姑娘自言自语道。
      “站住!”后面的人大声吆喝着。
      “站住,我才不呢,笨蛋才会站住。”白衣姑娘边往后看边不以为然地说。
      突然,一阵痛嚎立响立消。那群红衣人已经人仰马翻于地上了。
      竹林里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许多机关,竟把那群追得极凶的红衣人连人带马全击毙了。
      白衣姑娘策马回望,眉宇间阴媚地笑了一下:“到此为止,一刀两断。”
      她又按动了什么机关,那群人马立即陷入地下去了。一切全都像没发生过一样,连血迹都不曾留下。路面平整如初,才发生过血案的竹林又恢复了安详与静谧。
      “到了本姑娘的地盘还要本姑娘的命,岂不是太显你们的本事倍显本姑娘的无能了。”白衣姑娘下得马来拍了拍手掌,仿佛刚才她出手打了人且打胜了一样。
      很明显她刚才被人追得累了,所以她也不急着赶路,只是重新上马,任由马儿向前走着,自己且欣赏起风景来。
      马儿行到竹林深处,一条小溪从林间穿过,溪两边各多出一畦儿平地,平地上各建有一幢房子,两房之间由木板铺成了桥。桥略呈拱形,两边用野花扎成了边篱。
      “我累死了,你们快出来迎我!”白衣姑娘站在屋边上大喊着。
      屋内立即出来了一个白发老翁和两个紫衣姑娘。
      “柳师姐回来啦。”其中一个叫娟秀的紫衣姑娘说,然后又望了望她身后,像是在找什么人。
      “姑娘回来就好,老渔头都快要急疯了。”另一个叫春喜的紫衣姑娘接着说。她可是满脸含笑的。
      “我急,咳,我才不会为这么一个只要情郎不要师傅的傻丫头急疯呢。”他一脸生气的样子。
      “谁说我不要师傅啦,我不想着你们吗?哎呀,我差点被人杀死了,你们还这样对我。”
      “依云,不是师傅说你,你这叫活该!”老渔头这一次着实被柳依云给气了,“你说你爱那个谁谁谁不好,偏偏爱上那林玉郎,他也是你该爱的?”
      “哎呀,他有哪点不好,他英俊潇洒,武功高强,我不爱他难道爱你?”柳依云杏眼圆睁,气呼呼地对着师傅吼。
      “呵呵,爱我怎么啦,我也年轻过,英俊过,那个什么来着。”老渔头乜斜着眼睛做出回忆状。
      “你也帅气过,风流过。”娟秀与春喜同声说。
      “正是正是,爱我有什么不可以,我教你武功,我教你扎小辫子,我教你装机关。哎哎,刚才是不是我那些个机关救了你啊!”老渔头凑到柳依云身边说。
      “是是是,我感谢你还不行吗,凭什么我要爱你,你一个糟老头子谁会爱你呀?”
      柳依云噘起嘴巴气咻咻地说。
      “啊呀呀,你们来评评理,林玉郎那小子差点让她死去,我救了她,她还说我的坏他的好,这世道也太不公道了吧。”
      “他让我死也是醉生梦死,你让我活却是要死不活,你说我要哪种呢。”柳依云眼朝着天,歪着脑袋说,“总之,本姑娘我愿意为他死,不愿为你活,好了吧。”
      说罢,把缰绳交给娟秀,径直往屋内走去了。
      “哎哟哟,气死我啦,那个林玉郎有什么好,江湖上有名的浪荡子,拈花客,他那么好,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哦,带不回来吧,保不准被什么风流事逼得躲藏起来了呢!”老渔头唾沫子横飞朝着山这边吼。
      两个紫衣姑娘由地相对笑了笑说:“师傅,你真的像在吃师姐的醋哦,演得太过了,太过啦!”
      “有吗?有吗?我是吃醋吗?我这是关心她。”
      “知道知道。”两个紫衣姑娘忙着应声。
      “你们知道什么呀?你们不知道我在这小妮子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这个娃啊,真是野性不改啊!”老渔头说着叹了口气,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来,“春喜,你把这个交给她吧!”
      春喜走过去,接过了手帕,只见上面绣着两行字,却不便细看。
      “她心大了,我管不住了。这块手帕以后也由她自己管吧。至于将来,要看她的造化了。随命而定啊!”
      老渔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春喜和娟秀对视了一眼,却什么也不说。
      晚饭后,柳依云洗漱完毕,一人坐在月光下想着心事。清风徐来,溪水叮咚,发出银铃子般的响声。白日里温婉和美的竹林,在这晚上却矗出些阴森来。不过,还好,这溪流边还是很恬静的。小草的芬芳,小虫的呢喃,更让一个思春的姑娘惆怅。
      自从上次林玉郎来此,她芳心相许后,便再也忘不了他了。那次她在溪边洗衣,说是洗衣还不如说是浣身,她洗一会儿衣又把水浇到身上来,让水滴从身上滴下。水滴沾染了她的芳香,她享受了水滴的温柔。清清的溪水像丝一样地滑过她的少女肌肤,她陶醉于其中而停下了洗衣。就在这时,林玉郎来到了她的身边。
      “此水本有源,源自我家泉。家泉被人偷,竟至此中潜。”林玉郎一身白衣,一袭长衫,还佩着一把长剑,就那么玉树临风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本来娇横的她此时竟像着了魔一样,一声不发地站在了溪水里,湿着头发,湿着衣服,湿着脸。整个一娇小玲珑的可人儿!
      她看着林玉郎,林玉郎也微笑地看着她。一瞬间,郎有了情,妾有了意,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你说谁是小偷呢。”柳依云终于清了清神回答道。
      “啊,清泉濯美女,乃泉之福也,算是遇上有缘人了吧。”林玉郎挂出了他那令无数江湖美女着迷的招牌式笑脸。
      “你是说千里有缘一泉牵?”柳依云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啊,能求得姑娘原谅,小生林玉郎真是有幸哦。”平日里以讥讽嘲弄人为能事的林玉郎此时也变得绅士起来。这两个人都一改往日品性,变得温存相投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爱情错觉吧。
      “你就是赫赫有名的千剑销魂林玉郎?”柳依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是吃惊地反声一问。
      “在下的的确确是林玉郎,但千剑销魂却浪得虚名。”林玉郎此时竟变成了一个儒雅小生。他这一装,该折了他多少耐性!
      不过,他心里却在想,千剑销魂那是江湖雅号,本公子剑未出鞘只怕敌手早就已魂断归路了!
      柳依云从溪水里走上岸来,林玉郎忙上前殷勤地一伸手,柳依云顺势把手就搭在了他那长着纤长手指的厚实手掌上。
      待林玉郎把她拉上来之后,她才故作矜持地收回了自己送出去的略带清凉的手。
      她不敢相信,这个江湖风传的怀有绝技的头号大帅哥就在自己的眼前,且对自己还颜笑嫣然,与自己颇为投缘,难道他就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
      自己身处这么一个清幽的境地,成天与师傅呆在一起,除了练武就是浣衣,生活虽有乐趣,但终究还是少了点什么。娟秀与春喜虽对自己很好,可还是有许多体己话不能说。少女的心思只能藏在竹林里、小溪里、小兔子的耳朵里,甚至把它们藏在了自己安放的机关里。每次机关射杀死一个入侵的坏人时,仿佛也化解了一份理不乱的心绪。
      偶尔跟师傅出外也会听到一些江湖传闻,那对她来说就是很美好的事情了,她都会牢牢记住,把她当成夜里可以重复的故事。而其中就有关于林玉郎的传闻。如今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不再是传说,他走出传说,站在了眼前。江湖盛传他很帅,他就真的帅;江湖传闻他武功很高,他就真的高。
      这个从小在竹林中长大的姑娘,就在那一瞬间爱上了林玉郎。
      她走在草地上,没有穿鞋,一双脚赤着。衣服也还没有干,任由它湿着。这样更显出一个少女无限的纯美来。
      “不知少侠为何来此?”两人在溪边走了一段路之后,柳依云羞答答地试探着问道,还不时用眼睛去瞧林玉郎,平日里那个泼辣刁蛮的小女孩在此等情境下竟变得婉约起来,连说话也变得文绉绉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花美莫愁蝶迷路。”林玉郎边说边笑着看了看柳依云,然后从边上采了一朵野花,深情款款地嗅了起来。
      他的笑脸已经是到了令万人着迷的程度了,而他这一嗅花的动作更具男人魅力,对少女更是具有杀伤力。这林玉郎的笑与林玉郎的剑一样在江湖上久负盛名,玉郎剑令舞林胆颤,玉郎笑令红颜心颤。
      这个貌胜潘安的男子,在才艺上也胜其甚远。他才情了得,剑术甚是了得,而他那与生俱来的哄惑女人的本领更是了得。
      “这么说,你是为这小花而来。”柳依云天真的脸上表现出了失望,不过,瞬间又笑了起来说,“这里的花四季都有,你四季都可以来的。我师傅还种了许多月季、丹桂和芙蓉,都是国色天香,让你看都看不完,嗅也嗅不遍。”
      林玉郎听了,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心想这女子到底是傻还是天真啊!他本是情场老手,到此也不想枉费,当然也就不会顾及别人的天真了。
      “姑娘,你不觉得凉吗?”他看了看柳依云赤着的脚与湿着的衣说道。
      “是的,是有点,不过本姑娘的素质好着呢,这点算什么,我还会功夫呢。”
      柳依云在林玉郎面前也想显出点能耐来。
      “哦,还真看不出啊。这么漂亮的女子还会功夫,真是锦上添花啊!林某人真的好歆羡啊!”林玉郎故意夸大其辞。
      于是,柳依云把自己练的是什么武,这种武术的精华是什么都告诉了林玉郎,甚至把整座山上哪里安了什么机关都告诉了他。而林玉郎则连连点头,不住地称奇。这极大地满足了这个姑娘的虚荣心。
      “这个机关是我师傅教我的,全天下我师傅只教我一个人,他说我就是他的唯一传人了。哎呀,我是不想啦,不过师傅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才会传给我啦。”
      “你确实是个人才,不过,你这样就很容易杀人了啊。”
      “是啊,不过,我只杀坏人。坏人就该杀,不是吗?”
      “哦,是是,不过,坏人脸上又没写坏字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坏人呢?”林玉郎停下来看着她说。
      柳依云迟疑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似地说:“你不会是坏人吧。”
      “你看我像吗?好啦,愕囊路乖谙锬兀烊グ阉没乩窗伞!绷钟窭芍噶酥父詹拍潜叩南怠
      柳依云这才想起,自己还有盆衣服在溪边呢,刚才自己只顾和林玉郎讲话,只顾流连于他的笑容,一路走过来了。现在回去拿也远了,不过毕竟还是得去拿的。林玉郎偷看了一眼她的神情,说:“这么远了,这样吧,我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柳依云想与他在一起,于是说:“这样吧,我们一同去!”
      “好呢,我们去啦!”
      柳依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玉郎抱起了腰肢,双脚早已腾在了空中,只听到耳边风声猎猎,鸟鸣阵阵,她看了看林玉郎,他长袂飘飘,正在空中飞哩,而自己正与他一起飞!这就是同梦想一起飞的感觉吗?
      就在她闭起眼准备享受一番时,双脚已经着地了。
      “你的功夫可真好。”好一会儿,柳依云才回过神来,又不知该如何继续刚才的谈话。毕竟他搂了她的腰,说他无礼吧,自己又不愿意,因为刚才那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不说话吧,又只怕两人尴尬,但把话一说出来就觉得自己真的很笨,拙嘴拙舌的。他林玉郎的功夫不好,还有谁的好哇。虽然自己也会一些轻功,可要像他这样飞,不知要修练到何时。况且有些功夫是要靠天赋的,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练到那个程度的。每个人的资质不一样,在武功的修为上也不一样,就像自己在设置暗器机关方面就独具天赋,不要别人劳舌就通了。
      “你的也不赖啊。”林玉郎说话时嘴角露出两个酒窝,眼睛亮而有神,一脸真心称赞的样子。
      “真的,你觉得我的功夫也不错吗?可是我从来都不觉得哦。”虽然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功夫也是很自信的,但此时得到心许之人的称赞还是有点受宠若惊,问了一句废话,又不合适宜地自谦了一句。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此时说话竟如此慌乱。
      “哈哈,真的不错啦!——哦,衣服呢,快去拿吧。”
      拿回了衣服的柳依云与林玉郎并排走在了林间小草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林玉郎在欣赏山景,而她则端着衣盆在后面走着,一副顺从的模样。她还止不住地在打量林玉郎。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就是好看。他的身段,他的举止,他的衣服,他的佩剑。这是一个风一样的男子,一个树一样的男子,又是一个让人倍感神秘的男子。他的气息像这夏日里竹林间的风一样清新,让人陶醉其中,让人浮想联翩。
      她就那么跟在他后面,然而她竟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竹林间布了许多机关的,等到她想起而惊出一身汗时,刚才走在前面的林玉郎已经不见了。会不会是中了机关跌入地底了?林玉郎确实不见了啊。
      “玉、玉,”她想叫他的名字,可却不知如何去叫,只能在心里着急。她怪自己的疏忽大意,只顾想着自己的美好心事却没有顾及到他的人身安全,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岂不是一生的遗憾?
      她在山里找了好久,喊了好久,可就是没看到。
      她很是心神不安了。
      回到家中,她却意外地发现林玉郎竟躺在她的闺床上睡着了。
      她又气又急又羞,要是师傅回来了可怎么办?幸好娟秀与春喜也还在对溪屋里并没有过这边来,如果被她们看到了,可怎么办。
      她想叫醒他,可又觉不妥。这个林玉郎怎么就睡着了呢?、
      她看了看他,觉得他睡觉的姿势也美极了。
      她就这么欣赏着他,心想不知这个男人到此来做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累呢?
      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自己也累了,于是就轻轻地躺在他身边,也睡着了。
      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月光已经洒满大地。她看了看林玉郎,他竟然还睡着。
      “小姐,小姐。”是春喜的声音,“该吃饭了,快过来。”
      “你不能送些饭过来么?我不想过去。”她朝着窗外轻轻地答道,但在这静夜里这声音足已让她们听见了。
      “我们送不去啊,你那屋子不知被师傅弄了什么把戏,竟然让我们无法靠近。我们过不去,而师傅又没回来。”春喜接着说。
      什么东西,这里除了一个人以外没什么东西啊!她不由得看了看林玉郎,而他已经坐在床沿上了。
      “正好我也饿了,让她们送饭过来吧。”林玉郎说。
      “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外人无法靠近这屋子?”柳依云轻轻地问道。
      “啊啊,没有哇。你刚才在哪里睡啦?”他另择话题,弄得柳依云红了脸不知说什么。
      吃饭时,林玉郎还给柳依云夹了菜,俨然两口子一样。天啦,他吃饭的样子也是那么好看!她觉得她入得太深了,不知不觉已经爱上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子。这个大名鼎鼎的男人,这个在江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男人却和自己过起了小日子,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吃过饭,他们还去林间赏了月,柳依云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臂膀,感觉真的“同床共枕”了一般。
      林玉郎带着她飞上了林间最高的一块石头,那里仰可见天上明月,此时天空明净,如深蓝色的水晶,一轮月亮就像是缀在水晶上的宝石;俯可见地上莽原,地无形山有痕,竹林摇曳有声,叶浪微翻,就像是痴情女子心中的情韵。
      他们在石头上坐下来,柳依云轻靠在林玉郎的胸前,没有任何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她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而他正在看天上的明月。他的手轻抚着她的长发,像是在为她梳理。
      她感觉幸福极了,好希望她的玉郎此时能用他的气息来对碰她的气息,她愿意,她真的愿意。那种感觉是她此生中最诱人的一次,以前没有过,以后,以后或许会有吧。
      她想,只要林玉郎肯留在她身边,这种感觉也许就会保留一辈子吧。
      她仰望着林玉郎的脸,而林玉郎此时也正好向下看她。她心里慌极了,心想,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她好紧张,索性闭上了眼睛。天上的月亮快快躲到云里去吧。
      然而,等了好久,他也没有吻她,她不敢张开眼睛。她认为他也还在犹豫吧。
      忽然一滴冷冷的东西滴在了她脸上,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接着耳边响起了风声,她感觉她是被林玉郎托着的。
      待她睁开眼睛时,已经在林下的草地上了。
      “终于醒啦!下雨啦!没想到你在看那么美的景色时也会睡着。”林玉郎随即说道。
      天啦!他竟然说她是睡着了!
      她感觉一阵眩晕,同时又觉得害羞,自己热心巴巴地想献上自己的初吻,可他却认为她是睡着了。这和那是哪和哪的事啊!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只是多亏有夜色做遮羞布,不然自己的窘态一定很难看。
      这时,雨已经下起来了,她的脸上已经淋了一些雨。林玉郎又带她在雨中飞了起来。待到屋前停下时,他们还没有湿透。说也奇怪,天在下雨可月亮却还在。月亮把柳依云脸上的那几颗雨滴照得晶晶亮。林玉郎看着,呆住了。她想去擦拭时,他却抢先一步。——他竟用自己的双蜃去为她擦拭嘴边的雨滴!
      动作极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搂住了她,而她的唇已经被他封住了。
      天啦!有意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
      她的心在颤抖啊!手却不自觉地也搂住了他。他的唇厚实而温柔,呼吸竟然带着芬芳,像是谁拿了花瓣轻贴在唇上。时间虽然不长,可却好像用尽了一生。她还舍不得放开。

      “哎呀,这里的剑气好重!云丫头,你在玩什么?”忽然一个声音隔空传来。
      “啊,我师傅回来啦。”柳依云忙从林玉郎的臂弯中溜了出来,“玉郎,你进屋里去吧,我去见见我师傅。”
      这时的柳依云俨然已把林玉郎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一声“玉郎”已经叫得理直气壮了。本来这种缠绵应该更长久一些的,可那个怪老头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他来得真不是时候!直到后来,她都一直怪他。
      林玉郎轻轻一笑,进了屋内,丝毫不显得慌乱,仿佛他早知有个人会在此时出现一样。而他对柳依云称他为“玉郎”也丝毫不吃惊,他听得多了,江湖女子都想这么叫他,和他有过情份的女子也都这么叫他,他是她们的玉郎。这种心理又是那个天真的丫头能懂的?
      柳依云还没去迎接,师傅早已来到了她的屋前。
      “哎哎,云丫头,你怎么还没进屋?”老渔头装作很吃惊的样子,但眼睛却往屋里瞧。
      “我本已经进屋睡了,可看到你来了,我就出来了。”柳依云歪歪脑袋说。
      “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殷勤过,一定是心里有鬼吧。”老渔头眨眨他那双眯眯眼说,胡子一翘一翘的。
      “没有鬼,真的没有鬼,要有鬼也是你这老鬼,”柳依云不想与师傅多说,只想让师傅快点回到对溪屋里去,“好啦,你去睡吧,明天还请师傅教我武功哩。”
      “不对,你从来不会主动学武的,这一定有问题,”老渔头摆摆头说,“这里剑气这么重难道你就没有发觉,哦,对了,你这丫头功力太浅当然发现不了,我得进屋内看看。”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柳依云忙挡在前面,撒娇说:“师傅又想进我的闺房了,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总找借口进去,你一点都不像个正经人!”
      “我不正经,你才不正经呢?不正经的来路,不知是谁生了个娃娃丢在了路边,害我捡了回来,给吃的,给玩的,还教她武功教她扎辫子。流鼻涕了还要我擦——”老渔头不准备停了。
      “啊呀,羞死我了,你怎么老是把我的身世说出来啊,别人听了多不好啊!”想起屋内的林玉郎听到了这番话,柳依云就直觉得羞。
      “不说了,可以,不进去也可以,不过你这么久没陪师傅吃顿饭了,现在得去陪我吃,不然我没胃口。”
      柳依云见这个理由正好可以让师傅离开,便答应了:“好吧。我就看着饭把你这张老嘴给堵住。”
      “不只有饭,还有鱼,还有香喷喷的鱼哦。”说到吃,老渔头就又来兴致了。
      “我陪一会儿就回来啊,”柳依云这口气像是和师傅商量,其实是对屋内的人说。
      来到对溪屋内,娟秀与春喜早就点亮了灯,摆好了饭。
      “啊,真香啊。”老渔头用手抓起碗里的菜就吃,“多日不在家了,还是家的感觉好。外面的风景再好,故事再多,还是家里最好。”
      “外面又有什么故事啦,你讲给我听听。”
      要单纯来陪师傅吃饭,柳依云可不干,现在听说有故事听,当然不能错过。
      老渔头却不听,只一直吃,吃得嘴巴咂巴咂巴响,一副万事皆忘独此最不能忘的样子。
      娟秀和春喜笑了笑说:“小姐等着你说故事呢。”
      “故事,什么故事?”他一副什么话都没说过的样子,仿佛是别人另胡诌了一个话题一样。
      “不说是吧,不说我就走。”柳依云本来就惦念屋内的林玉郎,巴不得找个借口离开,不过真的在这时走也不行,老渔头定会追过去的,若如此自己岂不是徒劳了。
      “别走别走,别的故事倒没听到,不过,那林玉郎的故事倒有一个。”老渔头舔了舔手上的油说。
      “林玉郎,他有什么事,你快说啊。”柳依云简直急不可耐。
      “他被人追杀!”
      “被谁?”
      “还不是他的女人?”
      “师傅,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你又不是林玉郎,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柳依云觉得师傅肯定是听错了,便轻轻嘘口气说:“别拿瞎编撰的故事来逗我啦。”
      “你不信呀,我亲眼看见孔雀谷谷主带了许多人到处找林玉郎,那个漂亮的凶女人说找到林玉郎后要把他切成碎片,还说要把那碎片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做她的孔雀袍。还说,她已经把终身托负给了他,他却在外头拈花惹草,与什么富家千金好上了,还有什么佳人赠金哩。”老渔头,只顾自己说,却全然没注意柳依云的脸色。
      “不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时候的事,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啊。那个女人对着山谷大喊林玉郎的名字,骂他,咒他,说要他死,说她派了谷里的许多人马出来,一定要找到他,要杀了他。可又说她爱他,离不开他。这女人真是疯子!这些话正好被山中的我听到了,这就是所谓的隔墙有耳!我们说话可要当心,不要被人偷听了!”说罢故意又看了看外面。
      柳依云的脸色已经哭不是笑不是了,可老渔头还在说:“这林玉郎迟早要落在女人手里的,一个风流剑客,一个浪荡子,一个拈花大盗。”
      柳依云已经顾不得师傅给林玉郎加什么骂名了,她冲出了门,朝自己的屋奔去。只有老渔头在后面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叹了叹气。然后对着娟秀说:“你们啊,连一个云丫头都看不住,哎!”弄得娟秀和春喜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推开门一看,屋里没有,再往里看,也没有见到林玉郎。心里正惊讶,却见屋内闪着几道若隐若现的光,定神仔细一看,原来是几个光亮的字浮在空中,上面写道:“香花若有意,来日必相逢。身在江湖上,影随剑迹行。”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必他是走了!
      可是走也要打声招呼啊,她还有很多话要问呢。美梦刚刚开始就醒了,这也太无情了吧。
      她正极其伤心,师傅却来了,说:“好一道剑气,好一副身手,这字纯用剑气挥成,剑离影不离,人去气还在,玉郎剑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师傅早就知道林玉郎在此了,他或许也知道林玉郎早就走了!这个老渔头,搅了别人的好梦!
      “别伤心,别洒泪,人生自有洒泪处啊!小丫头,你别太痴情了啊!”
      老渔头光知道他的云儿痴情,却没想到她会痴情到独自出外找寻林玉郎。在林玉郎走后没几天,她瞅准机会偷骑了娟秀的马,跑到山外去了。林玉郎没找到,却遇上了一群红衣大盗,看她长得漂亮竟起了歹意,好在她还算机智把敌人引入了机关重重的竹林,然后出其不意地把他们给消灭了。
      江湖真的很险恶,而林玉郎却经常在江湖上飘,那得担多少风险啊!
      今夜的月色仍然这么美,只是变弯了。圆月有圆月的美丽,弯月有弯月的风致。
      柳依云从草地上站起,来到溪桥之上,桥两边的夜来香开得正美,吐得正浓,那一缕芳香真叫人沉醉啊,那个为着花香而来的男子此时在何处呢?
      “香花若有意,来日必相逢。身在江湖上,影随剑迹行。”她轻轻地念道。
      “小姐,你看到他了吗?”是春喜的声音。
      “没有。”她沉浸于往事之中,伤感地回答。
      “你也别太伤心,男人不值得你去付出。”春喜又是轻轻地说。
      她没想到平日里没有多话说的春喜会说出这番话来。
      春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瞒小姐说,我也是个被人抛弃的人。我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事。他和我是一个村子的,我们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我们曾海誓山盟说要长相厮守,一辈子不离不弃。可是——”
      春喜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思绪进入往事之中。
      “可是怎么样,他不守诺言,负了你?”爱听故事的柳依云突然又从自己的伤心中走了出来,开始关心起春喜的过去来。
      “是的。负心郎的故事千篇一律,每个故事都是用女子的泪水组成的。”
      “他真的背信弃义,不要你而另娶了?”柳依云变得激动起来,仿佛她要去替春喜讨回公道一样,她的天真,她的侠义心肠又展露无遗。
      “是的,他不仅另娶了,而且还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子。此前,他一句话都没对我说过,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要舍我而去。而我父母也怕我受不了,早早地把我送了出来,让我去市坊里做事。因此,他娶妻之事我一直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太想他了,于是从市坊里跑回去看他。这才知道,他已经成婚了。而她的妻子都已经有喜了。看到那个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我心里难受极了。而那时,我也有了,而且比她的还大。后来,那个女子的家人知道了,在路上拦住了我,把我往死里打,直到把那个孩子打成一团血污,从我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我的孩子没了,可她的还在。我不甘心,于是找了个机会,我把那个女人杀了。那个地方没法呆了,我就跑了出来,在青楼做了三年,是老渔头把我救回来并教我武功的。女人要靠自己,光会哭没用,要学好武功保护自己!”她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很平静。
      “天啦,春喜,你还有这样的经历,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啊!”她确实惊讶无比。
      “云儿,我比你大了八岁啊,你十八,我二十六,对一个女人来说,八年会发生很多事啊!”春喜颇为怜爱地看着柳依云。
      “可是,可是,你刚才说,师傅他他他去过青楼,不会是真的吧。”柳依云差点叫了起来。
      “你师傅也是男人啊。在你心中你早已视他为父亲,却忘了他是男人了。他和你的林玉郎一样,也是男人啊!”春喜笑盈盈地说。
      “不会吧,你们你们你们,不会不会不会,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柳依云差点要失控了,激动得直发抖。
      “我和娟秀都是他从青楼里救出来的。”
      “啊,他那么丑陋,那么脏,你们怎么可以?”柳依云差点要背过气去,她太吃惊了!
      “他不丑,你太忽略他了,他比那些外表光鲜而内里肮脏的男人要强多了,他是我的恩人,我这辈子下定决心要做他的女人。可惜——还没做成。”说到这里春喜轻轻耸了耸肩。
      “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那个那个了。”柳依云松了口气,接着说:“你们比我大,为何要叫我师姐啊。”
      “你先来啊,你从三岁开始就拜老渔头为师了啊,不记得啦!先来者为长,师傅对我们这么说的。好啦,天太晚了,少想心事,进屋休息吧。”春喜很巧妙地提醒云儿回屋,云儿点了点头,与春喜道了别,进屋去了。
      进屋后,她又开始想念林玉郎了。
      大滴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以致于声哽于喉。这时,听到有敲门声,她以为是林玉郎来了,忙去开门。一看,又是春喜。
      “你怎么又回来啦?有什么事吗?”柳依云慌忙擦拭泪滴。
      春喜却没有太在意她的神情,只是拿出那条手帕说:“这是你生母留给你的东西,现在你大了,师傅说由你自己保管。”
      “我早就知道我是路边捡来的,我从来不想去找什么生母,权当它是一条汗巾罢了。”说着,随手把它放入了衣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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