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爱人》东方桔雪

87、六个脚趾

　　林笑溪被变脸为徐美思后，曾经也享受过一段美好时光。那就是她可以偶尔住在海天别墅的家里，称徐英明为父亲，称徐母为母亲。有父亲称呼，这对她来说是新奇的。在记忆里，她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叫作父亲的人。“爸爸”这个词是多么神圣而稀缺啊！
　　而“母亲”这个词，也只是一个童年的刻印而已，烙在她的心里，却并不生动鲜明。
　　徐英明有时候也挺享受她叫他“爸爸”，可是，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装出来的，毕竟，他要配合她骗他的老婆，徐美思的亲娘。
　　既然在家里，徐英明这个在外人看来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会露出一些普通男人的世相来，譬如吃饭、洗脸、刷牙、泡脚等。于是，在他有次泡脚时，林笑溪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的左脚竟然长有六个脚趾！那个小脚趾虽然很小，却也隐隐地长在无名趾的旁侧。
　　这一发现令她惊奇不已，世上竟然还有和她一样长着六个脚趾的人！
　　她，林笑溪也长着六个脚趾，并且也是在左脚，也是在无名趾的旁侧！
　　这个秘密连唐俊年都没有发现，因为，她从来不让他看她的脚，当然也从来不让他的注意力移到她的脚上来。她常常在他专心读书的时候洗脚，等穿好拖鞋以后再让他来洗脚。她的功夫在手上，会炒一手好菜，会织一手好衣，唐俊年的注意力自然都在她的手上。
　　她把她的一切都呈现在了唐俊年面前，只有这多出来的一个脚趾，成为她对他唯一所隐瞒的。
　　自小，她就因为自己多出来的这一个脚趾而自卑，甚至还以为母亲离自己和妹妹而去，也是因为多出来的这一个脚趾。
　　为了弥补自己的这一缺陷，她只好努力刻苦地读书，在好成绩中收获自尊。
　　她做到了！
　　渐渐地，她忘记了自己那多出来的一个脚趾！
　　如今，世上还有一个人与她一样，左脚上也多出了一个脚趾。这似乎又一次提醒了她，她是有缺陷的。
　　她甚至怀疑这就是唐俊年离开她的理由！
　　后来，唐俊年与徐英明在网络上开了战，又在法庭上燃起了硝烟，还争相搞起了亲子鉴定，这让她也对亲子鉴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在唐俊年宣布和她这个“徐美思”离婚后的那天下午，她拿着装有徐英明烟头和头发的袋子，走进了鉴定所。她隐隐觉得，那个与她一样在左脚上长着六个脚趾头的男人，那个想置她于死地的男人，与她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她开始默默地关注那个男人，尽管他已经向法院起诉她，罪名是“谋杀徐美思”。
　　那个男人是聪明的，又是狠的，不然也不会年少时就创下那么大一份家业，也不会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心上人而把唐氏集团整得气息奄奄，更不会在自己的女儿横死他乡之后，不动声色地隐瞒了噩耗且果断地把女儿的情敌“变脸”成“女儿”，去代替女儿的位置，去继续实现他的占有欲和报复欲。
　　他有的狠劲，她承认，她也有！
　　他某些时候的思维方式，她也有！
　　他为了整她而把她招进了腾达集团，她为了拯救唐俊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明知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能面无滴透，如若无事；她明知自己不是徐美思，却也能装得滴水不漏，处得自然如常。她与他很像！
　　她有种预感，她与他之间不可能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公安来带走她的当天上午，她拿到了鉴定结果。
　　她竟然与他存在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且血缘亲密度竟然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如此之高的亲密度，简直奇了！
　　她笑了笑，心情相当平静！
　　公安来带人了，她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放在了徐美思的照片后面。
　　她看了看徐美思的房间，有了一种诀别的决心。是的，此去她一心求的是死！
　　在被公安带出门的那一刹那，她看到徐英明在笑，她也回了他一个笑脸！
　　她是应该笑着出门，笑着回敬他的。
　　从小她就渴望有父亲，可父亲大人竟然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她的人生中。她真的很失望！
　　失望到一心求死！
　　当然，唐俊年的做法更让她绝望！这两个与她有着亲密关系的男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葬送着她林笑溪！
　　她笑着在公安人员面前承认是自己“谋杀了徐美思”，她“供认不讳”！
　　她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却没想到，这些苦都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制造的。现在，有人想让她死，而想让她死的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
　　求活难求死易！
　　可是，终究没死成。她的母亲席玉玲和母亲的现任丈夫、徐英明最信任的助理老钳，在庭审最为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呈上了最为有力的证据，也说出了最为人匪夷所思的秘密——她竟然是徐英明如假包换的亲女儿，她竟然被自己的生身父亲用最血腥最残忍的手段“变脸”成另一个女人，且被他诬陷犯有“谋杀罪”。
　　真相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她宁愿在那两个男人的斗争中死去。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们相斗，也是因为她！一个出于爱，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伤害；一个出于恨，直接带她找到地狱的门。站在门口的她，终究被拉了回来。
　　走出法庭，她像是死而复生，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别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却无视任何一束目光！
　　再次与徐英明见面，是去探监的时候。
　　隔着铁栏和玻璃，徐英明颤抖着声音，说想看看她的左脚。
　　她把脚从单根凉鞋里抽出，又脱下袜子，踩在地上让他看。
　　他看到了！遗传的力量竟然那般强大，那个畸形的第六趾像个小妾一样娇羞地贴在她左脚无名趾的旁侧——与他的何其相似！
　　“思思，我的女儿！”
　　一头花白头发的徐英明，终究失了生意场中的英雄气概，还原为一个平凡变通的老头，一个渴望儿女天伦之情的老父亲。他颤声叫出了“徐美思”的小名，对着林笑溪。
　　对了，林笑溪已经“变脸”成了“徐美思”，是被他变成的。
　　“我不是你的思思，我是林笑溪！”
　　不顾徐英明老泪纵横，林笑溪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对，你是小溪！”
　　“我流着你身上的血，又长着你已死去的女儿的脸，这下，你满意了！死去的终究不能复生，失去的终究不能变回，我真希望把身上的血也全换一遍！”
　　这是林笑溪走出徐英明视线时所说的话。徐英明第一次从她绝然的口吻中读出了她的狠劲，这一点，又跟他何其相似！他原来一直觉得林笑溪跟他有某种相似之处，如今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