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一别何方》十步谈霏

1、正文

　　岁岁暮风，翳翳日雪。声声其哀，皓皓汉白。

　　一个玄铁打造的面具孤零零的躺在雪地上，肃杀的黑色显得格格不入。

　　灵儿神色冰冷，眼中的杀气满溢。她一手持剑背后，另一臂伸直，长剑直指云飞咽喉。北风冰寒彻骨，裹挟着内劲的剑锋也格外凌厉，一抹姝色缓缓自他的颈部滑落。

　　云飞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即使在方才的比斗中气力耗尽，内附重创，只能拄着长枪半跪在雪地中，他的面容也依旧一如往常的坚定刚毅，让灵儿不禁有一种深处梦境的错觉。

　　灵儿深深地看着对方被散落碎发遮挡的双眸，轻声问道“你就是那些狼牙军口中的‘统帅’？”

　　云飞沉默不语，破损的盔甲上因为长久的对峙积了层薄薄的雪花。半响，他才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是的。”

　　灵儿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面上闪过一缕不可置信，又带些哀色。她声音不复平时的冷静，有些颤抖道“为何？”

　　“我想得到应有的尊重。”云飞咳了一声，抬手擦去嘴角缓缓流出的血“不过因为我的出身比不上天策府中那些天潢贵胄，他们便处处打压。我熟读文史韬略，武艺绝伦，这么多年却只能做一个小兵。在这狼牙军中，这群蛮夷虽顾忌我是汉人，可我这一身所学，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是你背弃大唐，叛出天策府的原因？”

　　“我不过是找寻一个可以施展才华之处。”

　　灵儿闭了闭眼，看向执迷不悟的好友“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血流漂杵。云飞，这就是你得到尊重的方式么？百姓流离失所，孩童痛失双亲，杀戮横行无忌。云飞，这就是你要的尊重么？”

　　云飞眼色深沉，话语冷酷无情“人生自古谁无死，百年之后不过黄土一捧，尘归尘，土归土，落叶归根。况且，这乱世之势又岂是你我能够阻止的？”

　　灵儿看着眼前的义兄，感到有些陌生“云飞，是被功名利禄迷晕了眼么？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秋墨寒和帆影？”

　　云飞听到自己义弟和义妹的名字，抿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他们...那大概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事情了。”

　　灵儿的手颤了一下“他们的死。。。和你有关？”

　　云飞不语，灵儿忍不住将剑又往前递了一下，剑尖浅浅的刺破对方的皮肤“是你做的？！”

　　见对方点头，一滴泪珠骤然从灵儿眼中滑落，滴在雪地上，灼出了一个小洞“为什么！”

　　面对满面哀色与质问的灵儿，云飞不愿再多做解释，微微闭上眼睛“既已发生，原因又何必再提？我现在已身受重伤，你若要报仇，便杀了我吧。”

　　灵儿咬着牙“你以为我不敢么？！”

　　“身为将士，我早已有了战死的准备，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看着昔日倾慕的云飞在自己面前引颈就戮，灵儿感到自己胸口发闷。义妹义弟死去的愤怒驱使着她杀了眼前的人，可内心的爱意和多年相处的亲情却在制止自己。

　　她有些颤抖，寒风似是浸透霓裳，另自己浑身僵硬，双手快要无力拿起武器，手中的天涯归梦变得重逾千斤。为何会如此？灵儿忍不住问自己。当年四人把酒言欢，共度江湖风雨，放歌四海逍遥，何以落得如今？

　　她看着云飞，似是要看到对方心里去。画虎画皮难画骨，二十多年的相处，为何仍旧看不透人心？

　　灵儿心中苦涩满溢，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只能抬手，狠狠刺进对方的胸口。

　　云飞闷哼一声，没有等到死亡的降临，捂着胸口看向灵儿。

　　血珠一滴一滴的从剑尖滑落，明明应该是温热的，却让灵儿感觉寒凉刺骨。她转过身背对云飞，咬着牙，一字一顿“刚刚这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重伤如此，生死但由天定吧。”

　　“从今往后”

　　“你我”

　　“恩断义绝！”

　　说罢，便直接运气轻功，逃一般地离开了。

　　云飞半跪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身影，苦笑了一声。相识二十余年，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一身伤看似严重，却无一不是避开要处的。他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刚刚失去了。

　　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声音，猛的一回头，却已经晚了，一柄利剑已然刺穿了他的心脏。

　　来人一把将剑抽出，随手甩了甩上面的血，弯腰捡起地上的玄铁面具“安禄山大人早知你靠不住，还好派了我来，刚刚那个中原人似乎是从这个方向逃走的。”

　　云飞趴在地上，看着那人向着灵儿离开的方向走去，忍不住伸出手去阻拦。对方却看也不看这个将死之人一眼，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不。。。不可以。。。

　　云飞感到自己身体中似乎迸发出了一种力量，他忍着痛，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直接摔在了雪地上。

　　要。。。要救灵儿。。

　　他一双手冻得通红，血液大量的从胸口流出来，染红了一片。

　　“灵儿。。。”

　　他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用胳膊抵着地面向前挪动。

　　“跑。。快跑”

　　他感到眼睛有些发黑，渐渐看不清眼前，只能靠仅剩的意志力向前爬。

　　“将军，杨玉环此人魅惑君主，累使皇上夜夜笙歌，罢却早朝啊。”

　　“皇上为了贵妃处斩我爹，这天策府，也没什么好呆的了！”

　　“帆影？！你怎么了！”

　　“大人！那刺客跑了！”

　　“不用追了。”

　　“这。。。”

　　“他受伤颇重，应当也活不长久。”

　　他第一次感到身体如此沉重，连知觉都渐渐消散。

　　他似乎看到游历苏州时，秋墨寒看着远处的长歌门弟子感叹道“美人美景美事，此处真乃仙境。哎呦！谁打我！”

　　帆影翻了个白眼“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蝴蝶泉边，灵儿抓着一条蛇要烤，吓得秋墨寒跑的远远的。

　　大漠三生树下，四个人被暗沉弥撒忽然现身的明教弟子吓得爬树上去。。。

　　云飞渐渐地不动了，身体保持着向前爬的动作僵硬了起来，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大雪倾盖而下，渐渐遮住了这一地的凌乱，这一世的恩仇，这一生的遗恨。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另一边，灵儿捂着受伤的肩膀和来人对峙，注意到对方手中的玄铁面具“是云飞告诉你的？”

　　那人不置可否，继续角度刁钻的进攻。

　　灵儿拼着硬接一次攻击，找准空隙迅速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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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塘自古繁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一个戴着斗笠，神背双剑的曼妙女子漫步湖边，淡金垂柳，墨玉生香。一曲羌笛幽幽，却是故
　　音。

　　她斜倚树枝，默默地听着，忍不住轻和，年少时光历历在目，只是不知另一人，这些年过得如何。

　　直到暮色落晚霞，湖边再无人，唯有羌管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