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绛尔

1、第 1 章

　　清晨卯时许，顾府尚沉浸在一片深蓝色当中，府里的下人们便开始起床干活了。崖香是伺候大小姐的奴婢，十岁那年父母双逝，经邻居介绍来到顾府，签了八年的卖身契。光阴飞逝，如今已过了六年，她扳扳手指头，算了算存下来的工钱和即将出府的日子，心里总算有个盼头了。
　　透过窗户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崖香从暖和的被窝里钻了出来，推醒与她同住一屋的紫鹃。二人梳洗一番，便出了门。紫鹃比她晚来两年，模样水灵，人也聪明，本来顾家夫人安排她去服侍二公子，偏巧她又被三小姐顾清影看中，三言两语要了去，如今也服侍有些年头了。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顾倾荷起的格外早，特地沐浴熏香一番，挑了套色彩夺目的衣裙穿上，又让崖香给她梳了个最近流行的发髻，插上钗子珠花等，细细端瞧片刻，才心满意足地出门去。崖香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却若有所思。顾家大小姐素来性子变化无常，若是别人不小心惹怒于她，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崖香在她身边当差几年，早已摸透了她的性子，遂不该说的话她绝不会说，不该看的东西她一眼都不会瞧，顾倾荷身边的丫头早已换了好几番，唯有她一直还在。
　　快到顾府大厅时，前面的顾倾荷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凝着明眸看她，眉间带着几分羞意：“我这样可还妥？会不会太打眼了？”
　　崖香快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道：“小姐风貌无双，无需打扮便惊为天人，如今这样更为小姐添色几分。”
　　顾倾荷十分满意她的话，嘴边的弧度不禁大了些：“今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会注意谁。”
　　走进顾府大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崖香抬头迅速瞄了一眼，眸光却在一块白色衣角上顿了顿，随即又垂下头。待顾倾荷见礼完毕，脸带羞怯地坐在椅子上，崖香才敢移动目光。
　　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面如冠玉的顾府二公子，而是坐在他身旁的白袍青年。他有一张十分俊秀的脸，棱角分明，线条明朗，那双淡然的眸子像是藏在深海里的星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比他长相更出众的是，那超脱世俗束缚的气质。干净、自由、恍若神祇，偶尔瞥来一个眼神，轻快地像是一阵清风，无法捉摸。
　　公子世无双，崖香这样想到。
　　辰光移动稍许，大厅里只剩下顾老爷和那位白袍青年的交谈声。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原来那青年叫白苏，是个琴师，如今估计是要到顾府里来教学了。
　　崖香扫了一眼身旁含羞带怯的顾倾荷，心下明了几分，只不过大小姐年纪不小了，最迟明年也得嫁人，那这琴师该是为三小姐顾清影找的。
　　她叹口气，这两位主子都不是什么善茬。
　　过了一会儿，本该前来大厅的顾清影却托丫环来，称身子抱恙，不方便来见。顾老爷向来宠爱这个小女儿，于是便也随她去了。一起用过早膳后，顾老爷便亲自领着白苏在府里转悠，顾倾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后边。
　　顾府家大业大，格局装修自然不差，一路走来处处精致，假山园林恍如天成，充满诗情画意地同时，顾府也费了不少金钱人力。
　　顾老爷介绍完一处耗时三个月才完成的人工湖后，话题一转，移到白苏身上：“聊了许久，还不知白公子是哪里人士？”
　　白苏抬手一揖，纯白衣角随风微动：“在下无泽山人士。”
　　“哦，无泽山？听说当朝大儒易春澜隐居在那里，不知白公子可否听过？”
　　他弯唇一笑，眸子璀璨如星，温和的笑意像是春风般醉动人心，在场的人都被他这抹笑容给震住了，“在下之前在故乡时喜欢深居简出，专心钻研琴艺，所以未曾听闻。”
　　顾老爷虽然没听到自己要的答案，但是却十分满意，白苏的琴技他是有见识过的，恐怕这近十年都无法再出一个与他相并肩的人，能够请到他来府里教学，也算是极好的气运了。
　　循着石子路前行，众人依次穿过一个园子，这里边本是种着些花花草草，如今已是深秋，能看的花实在不多。
　　前面众人忽然慢下步子，崖香自然也慢了下来。却见顾倾荷满脸潮红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眼底有着无可抑制的爱慕。
　　“禅心园，这名字甚妙。”白苏微微眯眼，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好看的不真实。
　　顾老爷有意卖弄，于是赶紧道：“此处字是大女倾荷所题，让公子见笑了。”
　　白苏微微一笑，与他身后的顾倾荷点了点头。
　　顾倾荷心中狂喜，声音却不禁放柔几分：“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此名意味修禅学道，需得一颗平静无波的心。小女子一时无聊所题，公子见笑。”
　　白苏颌首，面上仍挂着笑：“顾姑娘过谦了。”他虽然还在笑着，眼底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这份情绪被他掩盖的很好，没有人发现。他的目光转过来时，在崖香脸上顿了顿，很快便移开。
　　跨过月亮门，走上冗长地游廊，廊外的一池碧水被微风吹皱了几番，带着鲜艳欲滴的翠意，朝四面八方涌开去。就在这时，一阵琴声流淌过来，如淙淙逝水，不急不缓，夹杂着柔韧的生命力，钻进每个人的心底。
　　顾倾荷暗自攥紧了香帕，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个该死的丫头又来坏她好事！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了碧波之上的凉亭。随风飘动的绯色纱帘后面端坐着一位形体优雅的女子，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隐约瞧见一双纤细美手在拨弄琴弦，玉指翻飞，悠远的琴音便从她的指下流泻而出，一缕一丝，就像是细细流淌的静川。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亭中美人应如是。
　　许是察觉到了外面有人，凉亭内的琴声戛然而止，那曼妙的身影朝这边施了一礼，随即离开。
　　因为角度的问题，在场中人只有崖香一人不小心瞧见那位白琴师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眨了一下眼，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正疑惑的当口，他却侧头冲她笑了一下，眼底含着揶揄地意味。
　　崖香俏脸一红，迅速低下头去，心中默默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妖魔邪祟离我远点吧！
　　若是让自我感觉良好的琴师大人知道她心中所想，怕是要吐血三升的。

　　开新文，这素个短篇，写的不好，有意见的可以多提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