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墨忆颜》不想长大

12、第一课

　　得知武媚娘仍是完璧之身，隋唐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得到，才会让新皇对其惦念不忘吧？如此想着隋唐笑了，女皇就是女皇轻而易举地就把新皇拿捏的死死的，可当她看到武媚娘脸上的神情时，不禁皱了皱眉问：“哎，你这副表情该不会是觉得丢人吧？”
　　武媚娘咬了咬下唇，不想理她，刚刚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把自己最大秘密告诉了隋唐，许是这件事在心里积压太久，需要释放，而隋唐恰好是那个合适的人。
　　“大可不必，你知道在我的家乡，男人对于女人而言并非人生的全部，她们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圈，有选择婚姻的权利，更有离婚的权利。”
　　“离婚？”
　　隋唐：“就是和离。”
　　“女人提出和离？”隋唐点头，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武媚娘的好奇心，“和离不会对女子有影响？不会因此而被耻笑吗？”
　　“不会啊，更没有影响，在我们那里提倡男女平等，男人可以休妻，女人也可以休夫，以前还会因为孩子将就，现在只要受点委屈就闹离婚。我们那每隔十年叫一代人，从八零后开始和离的数量每年都在上涨，最高达到百分之四十，到了九零已经反超结婚率，零零更是直接不结婚了。”
　　武媚娘闻言有些瞠目结舌，反超，不婚嫁就意味着没有新生儿，她实在想象不出隋唐的家乡是靠什么来维持发展的。
　　隋唐问：“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武媚娘点头，隋唐笑笑，“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呢。我们那老龄化严重，出生率降低，结婚率低，资源稀缺，生活压力大，哪像你们啊，有房有田，地大物博的，虽然生活条件有点落后，但只要别被纨绔恶霸盯上，还是挺滋润的。”
　　“新生人口降低，老龄化严重？如此国将危矣。”武媚娘若有所思的道。
　　隋唐摆摆手，“不一样，主要我们的政治体系不同，我们那不需要出苦力，要的都是技术型人才，因为人工智能兴起机械化彻底代替底层劳动力。”
　　“人工智能？”武媚娘真是个好问宝宝，“何为机械化？”
　　“呃，就是我手拿遥……”隋唐视线找了一圈，最后指着桌上的砚台说，“打比方说，我手挪动下它，几百斤的重物会被一个叫做机械的东西提起，然后把它搬到我指定的地方。”
　　“如此神奇？！”武媚娘三观被隋唐刷新。
　　隋唐点头：“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们那的楼，比你们这的塔还高数倍不止；交通工具速度比马快百倍千倍，并且能连续作业几年。”
　　武媚娘两眼放光，那岂不是堪比神话故事中的神兽。
　　“所以我们那年轻人竞争压力大，不工作就意味着挨饿，久而久之大家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搞钱哪儿有心思谈情说爱？”
　　“如此看来，隋唐背井离乡也有此原因？”
　　“……”
　　隋唐实在不会开导人，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无奈之下，她只好顺着武媚娘的话说：“算是吧。”
　　“嗨，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的身上来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女人离开男人也能活的很精彩，没必要因为不受宠而觉得丢人，换个角度想，你又没因此缺胳膊少腿，没什么大不了的。武姐姐又有何想不开呢？”
　　武媚娘看了看隋唐，“谢谢你！媚娘听懂了……”
　　“这就对了嘛，男人除了好色，对女人吆五喝六能做什么啊？你看你落得如此田地，还不是男人害的？依我看这男人就是祸害。”
　　武媚娘闻言掩嘴轻笑，长这么大倒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把男人比喻成祸害的。
　　“说得好像日后隋唐不嫁了似的。”
　　“为啥要嫁？”隋唐将扇子一收，“能让我嫁之人，必须是知我懂我惜我的灵魂伴侣，否则，隋唐宁缺毋滥。”
　　武媚娘幽幽一叹，“话虽如此，但身为世家女子，婚姻大事哪由得我们做主？入宫后家族荣辱兴衰全寄托在我们身上，不争便没有出路。但帝王无情，此事先帝做的始终令媚娘难以释怀。”
　　毕竟埋藏心底十二年，虽说不能彻底释怀，但能说出来，就证明她已经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了，从此刻开始，困扰她多年的事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其实你们都是被早婚害的，在我的家乡，男女十八才算成年，结婚要大学毕业，大概二十二三的样子，可你们大唐十八已经成为人母。人都说情窦初开，十六岁初长成，你们倒好十几岁就嫁人，都不知道情为何物呢，就行人事听天命了，能有啥快乐可言？”
　　武媚娘思索，隋唐继续说：“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未成年是不允许结婚的，法律上也不会承认的。”
　　“难怪……”武媚娘恍然，接着她又好奇问：“难道长辈们也不催吗？”
　　“催啊，七大姑八大姨年年就那么两句，但是有什么用啊？婚是你结，日子是你过，幸不幸福是一辈子的事，自然要慎重。所以我们那晚婚晚育的比较多，女性相对独立。”
　　闻言，武媚娘不禁有些向往，但也仅限于此。当年入宫，心高气傲的她，错把先帝当英雄，许是每个少女的心中都有个英雄梦，她投其所好一心取悦圣心，根本不知伴君如伴虎的凶险，而今万劫不复，也是她咎由自取。但如果再让她选，她依旧会选择进宫。
　　“如果早些认识隋唐就好了，以隋唐的所见所闻定能受到先帝的赏识。”
　　隋唐心惊皱眉，她不知武媚娘此话何意，但内心却很担忧日后武媚娘把自己献给李治。
　　现代的隋唐，为梦想努力，打着不想因为家庭而丢掉事业的旗号，说自己是独身主义。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谁不想身边有个人可以依靠，开心也好，不开心罢，生病也好，活蹦乱跳也罢，只要有那么一个人，与你一起分享，一起分担，只是那人，并非男子。
　　“在姐姐的心里，是不是取悦圣心比什么都重要？”
　　武媚娘微微一怔，隋唐的话虽然有些刺耳，但却是事实。过去的她，的确整日都在想取悦圣心，日子久了便失去自我，把认命当成天性。
　　从古到今，男尊女卑，从小的礼教就教女子要守本分，要遵从三重四德，要知礼仪廉耻，嫁人后从夫更要事事以夫为天，而男人呢？视女人为玩物，妻妾成群，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似被所有人认为天经地义，没有人敢提出过异议，也从没有人为此争取过什么。
　　“倒也不是，只是方才与隋唐谈话，发现你所知所想皆是先帝所忧。”
　　隋唐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我反倒很庆幸赏识的是姐姐，而不是先帝。”
　　“为何？”
　　“没有为什么单纯不想。嘿嘿……”
　　武媚娘没想到隋唐竟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你可知，仅凭你这句话，便足以让你株连九族？”
　　入宫十几载，武媚娘早已不是懵懂的少女，岂会让隋唐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隋唐淡然轻笑，反问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非姐姐告密。说我妖言惑众，藐视先帝。”
　　“一派胡言，媚娘岂是那种人？”武媚娘斥责。
　　隋唐吐了吐舌头，“那不就得了。”
　　武媚娘白她一眼，隋唐此等性格太任性妄为，一意孤行，不计后果，若不管教，日后必将招来杀身之祸。
　　“隋唐可知杨修死于何故？”
　　隋唐闻言立即道：“杨修之死是因为他蛊……”
　　话到此处，隋唐眉头一皱，旋即看向似笑非笑的武媚娘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武媚娘见状不禁掩唇轻笑，“我并非不让你说话，只是想告诫你，凡是留三分，日后好相见。”
　　隋唐点头，她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特别听劝。
　　“多谢姐姐提醒，隋唐刚刚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但我之所以说庆幸，也是有原因的，姐姐可想听？”
　　“说来听听。”
　　隋唐：“敢问姐姐，纵观古今那些能让帝王念念不忘的女子，多是怎样的女子？”
　　武媚娘陷入沉思，隋唐继续，“文德皇后长孙氏，之所以能让先帝那样的枭雄念念不忘，是因为她漂亮吗？还是因为她投其所好？”
　　文德皇后的事迹，大唐女子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与先帝的情感始于年少，建立于相爱相知，终于同甘苦共患难，相辅相成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伴侣。先帝登基，长孙家族因此繁荣昌盛，文德皇后深以盈满为诫，说服胞兄让位。文德皇后还常与先帝共执书卷，谈古论今，从容以对，发表独特见解，对先帝执政大有裨益。并以自身特有的力量，辅佐先帝，使得政局稳固。
　　“君明后贤臣直，文治武功，春风和睦，亲切包容。故才有了“贞观之治”。而姐姐以往与新帝相处是怎样的？与先帝有哪些不同？在新帝的心里，姐姐是个怎样的人？姐姐若能回宫，又该如何？会不会因新帝如今的身份不同，而有所不同？”
　　“你是让我学会御人之术，而非投其所好？”武媚娘眸色深沉，隋唐虽然年少轻狂，甚至有些时候很不着调，但总能在不经意间带给人惊喜。
　　“我不否认男权制度下女子的弱势，但并不代表说女子没有出路，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充分利用女子的优势，发挥之所长，成就他人，故很多事情不必去争，自然就是你的……”
　　武媚娘眸光流转，会心一笑，“隋唐今日一席话，令媚娘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媚娘的确是该好好想想新帝与媚娘的关系。”
　　武媚娘微顿，话锋一转道：“不过隋唐，媚娘也请你好好想一想，究竟怎样做才能畅所欲言，不受限制。”
　　隋唐深知自己的弱点和缺点，只不过知道归知道，能做到并以此为戒才是最难办到的。前世隋唐用了整整30年的时间来认识自己，原来认为对的全部被推翻，重新上路方才懂得收敛，但情绪上头的时候，仍旧管不住嘴。
　　而两人今日的所谈所感，将会使彼此的心态发生质的飞跃，待得日后成就一番伟业。
　　“姐姐此言郑重，可有深意？”
　　武媚娘轻轻靠在窗棂上，微风拂面，美丽精致的脸上格外严肃认真。“隋唐你聪明果敢，见多识广，却空有满腔抱负，无处施展，以你的性格，阳奉阴违你做不出，迎高踩低不是你的风格，所以单凭你一人难以得偿所愿，可你偏偏遇到了媚娘，你我是一类人，不如携手打造一个大唐盛世如何？”
　　得嘞，女皇干大事终于想带上我了！隋唐有些心花怒放，这就得到女皇的认可啦？但隋唐表面仍维持着镇定，神智也算清醒，“姐姐这是想托人家下水啊？”
　　“怎么？你怕了？”武媚娘含笑看着她。
　　“怕？我如果怕就不会来了，只是，平白无故的要我给你卖命，是不是有点……”隋唐语有所指，心想：想空手套白狼门都没有！
　　武媚娘眉头轻挑，“你说说看。”
　　闻言，隋唐的腰背下意识挺直，这句台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而今，却被用在自己身上，何尝不是一种价值的体现，同时也证明女皇已经彻底认可她了。
　　“等我想到再告诉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提你能力范围外的要求，所以，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但是此事，可与我之后的去留无关，你不能混淆？”
　　“好！”武媚娘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但多年以后，她方才后悔今日的草率。
　　“隋唐能否与媚娘多说一些？日后若有机会，可否带媚娘去看看你的家乡？媚娘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才能生出你这样的人。”武媚娘还记得翻隋唐包裹时翻到的内衣和新奇玩意，简直闻所未闻。
　　“姐姐想知道什么日后有的是时间，此时月上三更，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隋唐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武媚娘却依旧兴致高涨，简直就是个夜猫子。隋唐作息时间非常规律，在她看来睡眠对女人很重要，皮肤状态光护理可不够，更要有充足的睡眠，熬夜伤元气，容易内分泌失调。
　　不过在现代，她没少因为工作的缘故熬夜做设计、改方案，那个时候大家都叫她工作狂。
　　武媚娘神色略显古怪，隋唐刚刚的话怎么越品越觉得不对？但见隋唐困的哈欠连天，不禁觉得好笑，心想：这人下午晕了那么久，这会竟又犯困了，但念在对方正是年少长身体的时候，今夜姑且放过她。
　　“也好，但此处只有一张床，我想……”
　　“哎呀！想什么想啊？大家都是女人，而且已经成为姐妹，无需讲究那么多，来来，一起睡一起睡。”隋唐不由分说的拉起武媚娘的手，朝床榻走去。
　　夜深，玄月高悬。
　　隋唐倒床便沉沉睡去，连日的舟车劳顿使她疲惫不堪，鼾声嘹亮。可苦了躺在她身边的武媚娘，一夜辗转难眠。
　　先帝因驾幸洛阳宫，听闻武家幼女“容止美”，遂召入宫，封为五品才人，赐号“武媚”。入宫十二年，本以为能凭借自身才貌在众才人中拔得头彩，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谁承想世事难料，虽然她因驯马一事得到先帝夸赞，赐名媚娘，但地位却没有提高。并在其驾崩后依例与部分没有子女的嫔妃们一起入长安感业寺为尼。
　　回顾往昔境遇，武媚娘无声叹息，心中滋味难明，“旧时昏昏宁勿忆，前路茫茫未可知……”
　　武媚娘看着身侧睡得不省人事的隋唐，不禁感到一丝宽慰。“往事堪堪亦澜澜，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二日，武媚娘按惯例早起与寺内的僧人上早课，早课之后，她主动找上主持，相谈许久方才返回。
　　而此时，隋唐也已经起床，在活动筋骨，来到古代以后，她才认识到古代人的力气，远比弱不经风的现代人大多了，并且，十个人至少有三个有内力，隋唐半分内力没有，若想在古代求生存，唯有想出这样一套锻炼法子，以免日后对上真正的高手，只有挨打的份。
　　武媚娘回来时，恰看到隋唐在院子里练空手道，招式新奇且灵活多变，最重要的是出招时的气势汹汹，再配上那一声声“阿达阿达……”的小奶音，软绵绵的有点说不上来的可爱。
　　武媚娘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斜靠在院门口静静观赏。她住的地方与旁人不同，只因管事僧人受到宫内人的暗示，故此将她安排在这间独立的小院，也不知是对她特别照顾，还是另有企图。
　　不知不觉，隋唐已经练得大汗淋漓。
　　武媚娘虽看着隋唐，可心里却是在想，袁天罡派隋唐前来助自己，也是不无道理。以这人的身手，倒是能够对付一些小角色，但对上真正的大内高手，便很容易看出差距，不过好在这人头脑灵活，想来有她在身边，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隋唐结束，回眸看到武媚娘正在走神，虽说如今的武媚娘已削发为尼，但依旧掩盖不住风华绝代的容颜，和高贵的气韵，清眸似水，颊似桃夭，灼灼其华。
　　“看啥呢？莫不是被我飒爽的英姿所迷惑？”
　　说完，隋唐不忘撩了撩秀发，并朝武媚娘抛了个媚眼，武媚娘回神赏她个白眼，旋即朝屋子走去。“你我皆是女子，如何迷得住我？”
　　“谁说的女人就不可以迷女人？”
　　隋唐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由于刚刚晨练完，额间有着细密的汗珠，几缕青丝贴在脸上，在晨曦的照耀下，将她衬托的越发清秀耐看，平添几分说不出的诱人。
　　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武媚娘，何曾见过现代女性的魅力，自信、张扬、桀骜不驯，眉宇间的戏弄与沉稳，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和吸引，恍惚间，武媚娘心脏狂跳不止，甚至在回神后，震惊自己的失态。
　　“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就你这般模样日后定然难找婆家，待日后媚娘回宫，不如，为你找个美人作陪如何？”
　　久居宫中，武媚娘见过不少对食的女子，倘若真能用人把隋唐套牢，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感情好哇！只是隋唐眼光有些挑剔，姐姐如果要找，就帮隋唐找个绝世大美人儿，光美还不够，还要有品德高尚，纯洁如玉，完美无瑕！灵魂伴侣嘛，自然是知我，懂我，伴我走完人生每个阶段，不离不弃，白首到老。”
　　武媚娘：“你要的不是美人，是仙女。”
　　隋唐：“嘿嘿，反正君无戏言，隋唐的终身大事就拜托姐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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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