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银子与桂子的武侠传奇》金色阳光

37、第三十七训

　　胡同就是巷子，卷帘子胡同是条很幽静的巷子，住的都是大户人家，高墙里寂无人声，风中带着石榴花的香气，暮色已深，夜已将临。
　　这一天却还未过去，左面最后一家的门是严闭着的，李燕北的三十个公馆，家家都是门禁森严，门口绝没有闲杂的人。
　　桌上已摆好四碟果子、四碟小菜、还有八色案酒——一碟熏鱼、一碟熏鸭、一碟水晶蹄膀、一碟小割烧鹅、一碟乌皮鸡、一碟舞驴公、一碟羊角葱小炒的核桃肉、一碟肥肥的羊贯肠，还有个刚端上来的火燎羊头。
　　当陆小凤还在眨着眼，笑道：“你想胀死我？”的时候，银时和桂的筷子已经快速伸到里面，展开了异常激烈的饭桌圣战。
　　陆小凤眼神空洞的望着这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问道：“你们，精神也振作得太快了吧？”
　　明明三秒前还神情凝重，菜放了上来就立马生龙活虎了！陆小凤不禁佩服起他们的精神力。
　　“眉毛桑，你这话就不对了！”银时认真的教训道，“工作上的情绪绝对不能带回家里，这可是基本啊！”
　　“说的没错！”桂附和道，“工作有工作的样子，家里就要有家里的样子！不管你在工作上表现得怎样的精干威严，回到家里，你就必须要扮演好笨蛋父亲和傻瓜丈夫的姿态！这才是男人的生存真理！”
　　“在那之前，请你们先领悟女人的生存真理！”陆小凤冷静的吐槽着。
　　李燕北大笑起来：“有胃口是好事！”
　　“呵呵呵”
　　悦耳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个衣着华丽，风姿绰约的少妇，腰肢款摆，走了进来。
　　李燕北笑道：“这个人就是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你岂非早就想看看他了？”
　　十三姨裣衽而礼，忽然笑道：“我们刚才已见过。”
　　李燕北也怔住：“你们几时见过？”
　　十三姨嫣然道：“刚才我陪欧阳情到前门外去买珠子，欧阳情就把他指给我看过了。
　　桂顶着个油乎乎的嘴问道：“诶？老四也来了？”
　　“什么老四啊？你们一个家族的啊？”银时吐槽道。
　　桂解释道：“之前短暂的加入过‘红鞋子’嘛，她排第四，所以叫老四。”
　　“我比较喜欢你能直接叫我名字。”
　　欧阳情板着脸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菜。
　　桂盯着她手上的盘子问道：“于是这是什么？”
　　“酥油泡螺。”欧阳情说道，“这可是我都拿手点心啊！看在之前你帮忙的份上做给你们吃的！”
　　“拿手点心？”
　　“你做的？”
　　银时和桂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筷子。神色严峻的望着面前的酥油泡螺。
　　对于他们的表情，欧阳情感到一丝不悦。
　　“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啊，不，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久前，银时和桂过于天真单纯的相信某个人的所谓拿手好菜，于是让自己陷入了地狱螺旋般的痛苦境地。如此惨痛的记忆就这么被硬生生的催醒了。
　　“我们已经吃饱啦！你们慢慢吃！我们去出散步啦！”
　　说完，两人准备夺门而出。刚跑到门口，背后突然飞过来了两把菜刀与银时和桂擦脸而过，直直的刺进到墙壁中。
　　两人僵硬的扭过头。只见欧阳情那原本漂亮的脸蛋变得扭曲，她瞪着银时和桂，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是想践踏我的心意吗？没吃完不准出去！”
　　银时和桂颤抖了。
　　“咦，那是什么？”银时突然指着旁边大叫起来。
　　见欧阳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银时和桂立马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欧阳情看着她们逃跑的背影，只能咬牙切齿道：“这两个混蛋……”

　　银时和桂一路飞奔，到了一处荒废了很久的庭园里停了下来。
　　银时战战兢兢的回头张望：“逃到这里应该没事了吧？我可不想在吃的上面丧命啊！”
　　桂痛心疾首的说道：“明明浪费食物是世界上最可耻的行为！可是，可是我现在却……“
　　“不，那已经不是食物了，而是生化武器！”银时若无其事的说出最伤人的话，“总之，为了生命健康着想，一个小时后再回去吧……“
　　然而，就在这时，风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吹竹声。
　　银时和桂瞬间寒毛竖起。
　　“这个声音！”
　　“是今天的那个！”
　　银时和桂认出了这把竹声，今天发现毒蛇时听到过的，完全一样的声音。
　　没有过多的交流，银时与桂很有默契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夜色已浓，浓如墨。原本就已经很荒凉的庭院越发的诡异。
　　突然间，黑暗中又响起了一阵吹竹声。
　　这时，一个不明物体飞快的从银时的耳边飞过，直扑向桂。
　　“假发？”银时喊道。
　　桂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生物，只见他临危不乱的拔剑砍了过去。这个不明生物被他一刀两段。定眼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条蛇。
　　“看来，果然是今天的那个人。”桂冷冷的说道。继续朝之前竹声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不过，这次他们警惕了许多，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蹿出另一条蛇。
　　银时和桂终于看见了那吹竹的人，人就在前面的枯树下。
　　但是，让他们惊异的是那个吹竹的人竟然只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
　　这孩子长得并不高，穿着件破夹袄，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一面在擦鼻涕，一面在发抖，显得又冷又怕。可是他手上却赫然拿着个奇形的竹哨。
　　银时和桂慢慢的走了过去，那个孩子忽然看见了地上的影子，立刻大叫一声，拔腿就跑，银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孩子立刻又杀猪般叫了起来。
　　“吵死啦！给我闭嘴！”银时毫不犹豫的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孩子哭得更凶了。
　　“银时，对孩子要温柔一点啊！孩子可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啊！”桂从银时的手中把孩子搂了过去，开始哄到，“乖乖，我们不是坏人哦！姐姐给你戳肉球好不好啊！”
　　银时吐槽：“戳肉球是什么？孩子是这么哄的吗？戳肉球就开心了吗？”
　　看见桂还算和蔼，孩子总算松了口气，撅起嘴道：“你为什么要抓我？”
　　桂说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一下你。”
　　孩子迟疑着，道：“问过了你就让我走？
　　桂点了点头。
　　看见桂的承诺，孩子才定心，眨着眼道：“你要问什么？”
　　桂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玩？还有这个哨子，是你的吗？”
　　这个孩子回答道：“是个驼背的老头子给我两吊钱叫我来的。”
　　“驼背的老头子？”银时沉吟道。他记起今天在棺材铺里，老板提起过的，一个驼背的老头子订了两副棺材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难道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银时马上问道：“那个老头子，现在在哪里？”
　　被银时突然问道，孩子显然被吓到了，瑟瑟发抖的指着一个方向道：“那个老爷爷是从那个方向把我带来的。不过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孩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银时就一支箭般的向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然而他却一个人都看不见。
　　风吹荒草，枯树摇曳。这一夜静的吓人。忽然，一个非常低沉的呻/吟声突然随风传了过来。银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声音，迅速的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驼背的、花白头发的老头子正被一个黑衣人用缎带从背后勒着脖子。
　　银时瞳孔猛地一收缩，拔出腰间的洞爷湖跳了起来，从上而下的砍断了那条缎带。
　　驼背老头倒了下去。银时一把扶住了老头子缓慢的把他放平在地上，探了探他的鼻孔，发现呼吸还有时，银时总算松了一口气。继而愤怒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并不恋战，发现自己任务失败后立马转身逃走。
　　“喂，站住！”银时想去追，不过又担心还有其他人在会对这个老头子不利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
　　就在银时犹豫时，桂出现了。
　　“别想逃！”桂大喊着，并且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圆圆的球体，朝着那个黑衣人丢了出去，并且喊道，“去吧，小次郎！”
　　“小次郎是什么鬼？”
　　伴随着银时的吐槽，被称为小次郎的圆球物体“轰”了一声居然炸裂了，并且产生了不小的爆破。
　　银时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片火光和黑烟。而桂很满意的看着这个圆球产生的效果，频频点头道：“哦哦，不愧是老板，手艺就是巧啊！当初拜托他果然是对的！如果邀请他加入我们攘夷志士的队伍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
　　银时猛然拽住了桂的衣领嚷道：“喂，你脑子是彻底秀逗了吗？这么大威力的炸弹要是炸死人了该怎么办啊？”
　　“不，没事的！”桂自信的笑道，“顶多就是发型变成爆炸头而已，而且三格之后就会恢复原状。”
　　“这种设定只有在银他妈才适用啊！你个蠢货！！”
　　之后，银时尝试去找找看尸体，不过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银时想起了小孩子的事，于是问道：“对了，你怎么过来了？那个小鬼呢？”
　　“我看眉毛殿过来了，就把那个孩子交给他了。”桂回答道。
　　刚说完，陆小凤就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边跑过来边喊道：“刚刚发生了很大的声响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啊，那个不提也罢……”银时根本不想提起那种事，于是转移话题，“比起这个，先把那个驼背老头带回去好一点吧。”
　　“驼背老头？”陆小凤这时才发现地面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他问道：“他就是订棺材的那个人吗？他怎么了？”
　　“他差点被一个黑衣人给勒死了！”银时简单的回答道。
　　陆小凤注视着这个老头子脖子上的勒痕，并且拿起掉在旁边的缎带一看，顿时觉得似曾相识。
　　“这个，不是公孙大娘剑上系着的红色缎带吗？”陆小凤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听到陆小凤这么说，银时和桂认真观察起这个驼背老头。
　　陆小凤猜测道：“难不成，是公孙大娘杀的？”
　　“不，不可能！”桂认真的否认道，“她答应过我不会再杀人的！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
　　陆小凤冷笑道：“桂子，做人还是不要太天真好一点！她本身就是个喜欢杀人的女魔头！”
　　“不过，我这次也认同假发的话。”银时说道，“我看见过那个黑衣人，看身高体格那应该是个男人才对。”
　　“男人？”陆小凤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个驼背老头带回去再说。
　　陆小凤的手伸进去，突然又怔住，他眼睛看着的，是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一张已老得干枯了的脸。可是他的手感觉却不同——这老头子竟是个女人！
　　手摸着的，竟是个女人丰满光滑的躯体，白发果然是假的，脸上也果然戴着张制作得极精妙的面具。陆小凤扯下白发，掀开面具，就看见了一张虽已僵硬苍白，却还是非常美丽的脸！
　　陆小凤认得这张脸！桂也认出来了。这驼背的老头子，竟赫然就是公孙大娘！
　　“这到底是……”
　　桂产生了疑惑。陆小凤已经把公孙大娘抱起来了：“先回去吧。”
　　灯光惨淡。惨淡的灯光，照在公孙大娘惨白的脸上。她美丽的脸上已完全没有血色，美丽的眼睛紧闭，牙齿也咬得很紧。
　　“大姐……”欧阳情跪在床前，担忧的看着公孙大娘。
　　银时问道：“我们出去后，有人被蛇袭击吗？”
　　欧阳情惨白着脸，点了点头：“刚刚，有一条蛇冲着我来……幸好被陆小凤给夹住了……”
　　李燕北已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已找到了那吹竹弄蛇的人？”
　　陆小凤点点头。
　　李燕北道：“是谁？”
　　陆小凤道：“是个孩子。”
　　李燕北也吃了一惊，但立刻就问：“暗中是不是还另有主使的人？”他的确不愧是老江湖，对一件事的看法，他总是能看得比别人深，也比别人准。
　　陆小凤道：“据那孩子说，叫他做这件事的，是一个驼背的老头！”
　　李燕北道：“你也找到了那驼背老头子？”
　　陆小凤道：“那个驼背的老头就是这个公孙大娘装扮成的。”
　　李燕北冷笑道：“亏你还叫她大姐。”
　　欧阳情没有说话，桂却斩钉截铁的说道：“凶手绝对不会是她。”
　　陆小凤望着她：“你还是相信着她的承诺？”
　　“除了这个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桂说道，“她怕蛇！”
　　陆小凤皱起了眉头。
　　“无论是什么人，都绝对不会用自己害怕的东西去伤害别人，这是任何人都会存在的一种抗拒心理。所以，用蛇的凶手绝对不会是她。”桂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