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银子与桂子的武侠传奇》金色阳光

346、第三百三十二训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李寻欢慢慢的走出了门口。
　　他明白这一去是个陷阱，为了抓他的陷阱，但是他就是放心不下林诗音。
　　他苦笑了一下，缓缓的离开了兴云庄。
　　虽然天刚刚破晓，街上已经有小摊小贩开始工作了。
　　一个乞正走到一个卖馄钝的摊子面前。
　　离馄饨摊不远处，有个人正挑着担子在卖酒，几个人正蹲在担子前喝酒，其中还有个卖卜算命的瞎子，脸色似乎有些发青。
　　街对面，屋檐下，站着个青衣大汉。
　　一个卖油炸臭豆腐的正挑着担子，往路前面走了过来。
　　另外还有个很高大的妇人，一直低着头站在花粉摊子前面买针线，此刻一抬头，才看出她眼睛已收割啊一只。
　　乞丐走到了李寻欢面前，笑嘻嘻道：“大爷，赏几个钱呗！”
　　微微沉吟下，李寻欢还是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在了乞丐的手中。
　　乞丐笑嘻嘻的走了，却轮到了卖酒的人上前了：“大爷，来碗酒吧？”
　　李寻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卖臭豆腐的也来凑热闹了：“大爷，我这儿的臭豆腐可好吃啦！来一份？”
　　李寻欢微微皱眉，只见那个妇人突然上前道：“他不买，我买！”
　　李寻欢感到不对劲了，他悄悄的退后了几步，背后一个算卦的瞎子突然出现，冷冷道：“要算卦吗？”
　　路都被堵着了。李寻欢也笑了，他看着瞎子，道：“也好，我也想知道我今日的运程如何。“
　　瞎子冷笑着摇头了：“不妙啊不妙！客官你今日将是大凶之兆啊！”
　　突然李寻欢只觉手腕上象是突然多了道铁箍。
　　接着，他的人竟被拎了起来。
　　只见那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来到了他的身边并且抓住了他的肩膀。
　　李寻欢就算已看出他不是常人，却绝对看不出他是这样的高手，就算知道他身怀武功，却也绝对想不到他会暗算自己。
　　李寻欢竟象条死鱼般摔在地上，摔得他两眼发黄，几乎晕了过去，等他眼前的金星渐渐消散时，他瞧见那乞丐的脸就在他面前，正蹲在他身旁，用一只手扼住了他咽喉，笑嘻嘻地瞧着他。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妙计妙计，佩服佩服。”
　　瞎子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冷冷道：“不敢。戏倒的确是出好戏，否则又怎能叫李探花上当？”
　　李寻欢道：“各位怎会认得我的？”
　　瞎子道：“在下等虽认不得你，却有人认得你。”
　　李寻欢道：“各位既然不认得我，为何对我如此照顾？”
　　瞎子：“为的就是铁传甲！”
　　他冷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怨毒之意。他手中竹杖一扬，已点了李寻欢左右只膝的环跳穴。
　　这时，只听一个朗声笑道：“各位已将我那兄弟请来了么？”
　　一听到这声音，李寻欢连指尖都已冰冷。
　　这赫然竟是龙啸云的声音。
　　他一出来，就紧紧握住了李寻欢的手，笑道：“终于又见面了！兄弟你可想煞大哥我了。”
　　李寻欢也笑了道：“大哥若是想见我，只要吩咐声，我立刻就到，又何必劳动这么多朋友的大驾呢？何况……大嫂不也在大哥的身边吗？”
　　那乞丐忽然大笑起来，拍手道：“说得好，说得好，连我的脸都被你说红了，听了这话能面不改色的人，我真是佩服得很。”
　　龙啸云却像是忽然变成了聋子，他们说的话，他竟似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还是握着李寻欢的手，道：“我早已算准了兄弟你一定会来，早已准备好接风的酒，这次可得痛快地喝几杯。”
　　他一面抢着扶起了李寻欢，一面含笑揖客道：“各位也请随在下一同前去喝杯酒水吧！请，请。”
　　瞎子的脚却象是已钉在地上了。
　　他不动，他的兄弟自然也不会动。
　　龙啸云笑道：“各位难道不肯赏光么？”
　　瞎子缓缓道：“在下等答应龙大爷做这件事，为的完全是铁传甲，如今在下任务已了，等那铁传甲来时，只望龙大爷莫要忘记通知一声。”
　　他沉下了脸，冷冷道：“至于龙大爷的酒，在下等万万不敢叨扰，龙大爷这样的朋友，在下等也是万万高攀不上的。”
　　他竹杖点地，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另一边，找遍了兴云庄都没找到李寻欢后，银时便认定了这家伙跑去当救世主了。当即烦躁的挠着脑袋。
　　“那家伙看起来挺聪明的结果根本就是个笨蛋吗？”银时恶狠狠的吐着槽。
　　“笨蛋也好、聪明也好都没区别了。”桂淡淡的道，“走吧，再不快点过去只怕就只能帮他收尸了。”
　　阿飞听了，跳了起来道：“我也要去！”
　　“去你个头！给我乖乖呆家里！”
　　银时毫不犹豫的拒绝让阿飞顿时哑然。顿了一下，他才大声道：“凭什么？李寻欢是我的朋友！”
　　“就凭你那把断了的剑！”银时说道。
　　阿飞看向自己那把背荆无命给砍断却依然挂在腰间的剑，无言以对。
　　桂点头道：“我知道你很在意小李殿。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就留在这里看着你的另一个小伙伴吧。”
　　说着的他看向了依然脸色不好的上官飞。
　　阿飞知道他的含义，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神乐问道：“阿银，那我呢？”
　　银时摸了摸神乐的脑袋道：“你也留在这里吧。这两个小子现在估计在战力上帮不上什么忙了。所以这里就要靠你了啊！你就和那边那个人民公仆猪在这里看家吧！”
　　神乐有点不高兴。她还想着一起去打架的。不过最后也点头了。
　　而土方直接吼出来了：“谁是人民公仆猪啊混蛋？”
　　没有继续跟他吵，银时和桂已经跑出去了。

　　大厅中已摆起了一桌酒。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低着头，慢慢地喝了杯酒。
　　龙啸云只是静静地瞧着，等着。
　　因为他知道李寻欢酒喝得很慢的时候，心里一定有句很重要的话要说。
　　又过了很久，李寻欢才抬起头，道：“大哥……”
　　龙啸云道：“嗯。”
　　李寻欢果然道：“我心里一直有句话要说，却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龙啸云道：“你说。”
　　李寻欢道：“无论如何，我们已是多年的朋友。”
　　龙啸云道：“不是朋友，是兄弟。”
　　李寻欢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大哥你也该早已明白。”
　　龙啸云道：“是……”
　　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却说得很慢很慢，而且目中还似乎带着些惭愧。
　　他毕竟也是个人。无论什么样的人，多少总有些人性。
　　李寻欢道：“那么，大哥偿无论要我做什么，都该当面对我说明才是，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想法子做到。”
　　龙啸云慢慢地举起酒杯，仿佛要用酒杯挡住自己的脸。
　　李寻欢为他做的，实在已太多了。
　　过了很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时间有时会改变许多事。”
　　李寻欢目中的痛苦之色更重，黯然道：“我也知道大哥你对我有些误会……”
　　龙啸云道：“误会？”
　　李寻欢道：“是误会，完全是误会，但有些事，大哥你本不该误会我的。”
　　龙啸云目中突也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沉默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但也有件事我绝没有误会。”
　　李寻欢道：“哪件事？”
　　这句话问出来，他已后悔了。
　　他本就该知道的，就连龙小云这十来岁的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龙啸云沉默了很久，笑道：“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很痛苦。”
　　李寻欢勉强道：“大多数人都有痛苦。”
　　龙啸云道：“但你的痛苦比别人都深得多，也重得多。”
　　李寻欢道：“哦？”
　　龙啸云道：“因为你将你最心爱的人，让给了别人做妻子。”
　　杯中的酒泼出，因为李寻欢的手在抖。
　　龙啸云道：“但你的痛苦还不够深，因为一个人若是肯牺牲自己成本别人，他就会觉得自己很伟大，这种感觉就会将他的痛苦减轻。”
　　这话不但很尖锐，而且也不能说没道理。
　　龙啸云的手也在抖，道：“真正的痛苦是什么，也许你还不知道。”
　　李寻欢没有吭声。
　　龙啸云道：“当一个男人知道倔的妻子原来是别人让给他的，而且他的妻子一直还是在爱着那个人，这才是最大的痛苦！“
　　这的确是最大的痛苦。
　　不但是痛苦，而且还是种羞辱。
　　这种话本是男人死也不肯说出来的，因为这种事对他自己的伤害实在太大、太重！
　　没有人能忍心对自己如此羞辱，如此伤害。
　　但龙啸云现在却将这种事说了出来，在李寻欢面前说了出来。
　　李寻欢的心在往下沉。
　　他从龙啸云的这句话中，发现两件事：第一：龙啸云的确也很痛苦，而且痛苦也很深，所以他才会变，变得这么厉害，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或许也会变成这样子的。
　　李寻欢忽然觉得他也是个很可怜的人。
　　第二：龙啸云既已在他面前说出了这种话，只怕就绝不会再放过他！
　　生死之间，李寻欢本看得很淡。
　　又过了很久，龙啸云终于缓缓道：“今天我说的话，本是不该说的。”
　　李寻欢道：“我知道。”
　　龙啸云站了起来，慢慢地踱了两个圈子。
　　然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停在李寻欢面前，道：“你一定认为我会杀你。”
　　李寻欢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无法想像，淡淡道：“无论你怎么样做，我都不怪你。”
　　龙啸云道：“但我绝不会杀你。”
　　李寻欢道：“我知道。”
　　龙啸云道：“不错，你当然知道，你一向很了解我。”
　　他突又变得有些激动，接着道：“因为我纵然杀了你，也挽不回她的心，只有令她更恨我。”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
　　“而她现在恐怕已经足够恨我了。因为我竟然利用她还有小云，只为了把你引出来。”
　　李寻欢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龙啸云的拳紧握，声音也嘶哑，道：“我虽不杀你，也不能放你。”
　　李寻欢慢慢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还有被你利用的价值。
　　但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无论龙啸云如何伤害他，出卖他，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说过一句伤害到龙啸云的话。
　　龙啸云的拳反而握得更紧，因为只有在李寻欢面前，他才会觉得自己的渺小，自己的卑贱。
　　所以李寻欢那种伟大的友情非但没有感动他，反而他更愤怒。
　　他紧握着拳，瞪着李寻欢，缓缓道：“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人早就想见你了，你或许也很想见他。”

　　跑到半路，银时和桂就遇到熟人了。
　　当然其实也不算是怎样的熟悉的人，仅仅是见过一次，并且仅仅一次就被他们坑了的倒霉的家伙们。
　　中原八义，也就是那个瞎子、卖臭豆腐的、卖酒的，算卦的还有那个独眼妇人几人，那个曾经找过李寻欢身边的那个大汉铁传甲麻烦的几个人。不过最后背银时和桂给成功捣乱了。
　　如今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而银时和桂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节操外加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李寻欢，因此也没去打扰他们。
　　不过就在银时和桂准备绕道走的时候，正巧他们的悄悄话传过来了。里面的内容令他们非常有兴趣。
　　“二哥，那个龙啸云真的靠得住吗？他就连自己的好兄弟都能出卖！会不会出卖我们？”
　　“他知道相互之间的利害关系。得罪我们对他这种小人而言并无好处。何况，纵使他不做什么，我就不相信铁传甲那个狗贼在得知李寻欢出事后不会来找他！”
　　短短几句话，银时和桂便知道了个大概了。也就是说现在，李寻欢在龙啸云手里。
　　这样反倒好办了。银时和桂甚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两人悄悄的出现在了走在最后的那个卖药的汉子背后，突然一起用手一勾。
　　等到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卖药的郎中的身影了。
　　阴暗的巷子里，郎中——金风向被银时和桂给五花大绑着丢在角落里。
　　金风白瞪着他们，突然失声道：“我……我认得你们！”
　　“哦哦，那还真是荣幸啊！”银时嬉笑着，突然凑上去道，“那么你应该也知道银桑是个腹黑鬼的事情了！可以请你乖乖的回答银桑的问题吗？”
　　金风向略微颤抖了：“你……你想做什么？”
　　桂说道：“请放心，我们无意对你做什么，只是我们想去找小李殿，希望你告诉我们他现在在哪里。”
　　“小李殿？李寻欢？你们是李寻欢的朋友？” 金风向脸色苍白的问道。
　　“知道的话就快点说啊！”银时催促着问道。
　　金风向冷笑了一声，道：“我作为中原八义之一，义字当头怎么出卖同伴？”
　　“出卖个鬼啊！那个人渣又不是你的同伴！连你们自己都说了那是个小人了！”银时淡淡的说着，突然威胁了起来，“快点说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哦！”
　　金风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休想从我口里套出一言半字。”
　　“这样啊……”
　　“那没办法了呢！”
　　银时和桂淡定的说着，开始一起剥金风向的衣服。
　　金风向开始着急了：“等等！你、你们要做什么？”
　　银时边剥边道：“放心，没什么的，只是把你脱光光后找个资深画师来为你画几张华丽的春宫图而已……”
　　“不要————对不起——我错了——我说！！我告诉你们！李寻欢现在就在……”
　　迫于压力下，金风向把李寻欢和龙啸云所在的地方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也因此，他的贞操总算得以保全了。
　　而得到了地址的银时和桂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