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跟替身跑啦》光中尘

25、焗葱烤鳕鱼

　　陈地球第二次来到了日生巨大的食材仓库。他路上数次试图逃跑，全部被周辰和商沐联合镇压。他没有第一次来时的镇定自若，拱着肩不情不愿地攥着手杖，被周辰一前一后夹进了仓库。

　　山中开凿出的仓库有数人高，商沐走进仓库的时候四处环顾，发出赞叹声。

　　数百条鱼在蓝幽幽的水箱中游荡，青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下面的人类。商沐抬起头，与它们对视。

　　“选吧，你想做什么？”周辰说。

　　商沐仰着头，感觉颈椎病都要被治好了，他慢吞吞说：“这么多鱼，我都要犯选择恐惧症了。”

　　“你要是不选，我替你选了。”

　　“不必了。”商沐笑道，“有句话叫做，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你之前想要吃鳕鱼，鱼师傅没能满足你，就由我来替他做吧。”

　　周辰干脆利落地说“好”，要去操纵机器，商沐阻止了他，说道：“抱歉，我不想要现杀的。你有没有冷藏了2到6小时左右的鳕鱼？”

　　周辰一愣：“巧了，确实有一只，早上刚杀的，放了3个小时左右。但你没有必要用那一条，这里有更好的鱼肉。”

　　商沐无奈道：“现在的厨师学校都不教常识了么？刚宰杀的鲜鱼肉质并不是最好的，一般要放2到6个小时进行排酸，同时让鱼肉中的酶发挥作用，好让鱼肉更加鲜美细嫩。你们之前烹饪河豚的时候就犯了错误，河豚刺身泛红，就是排血不净的标志。太着急是做不好食物的。”

　　他说完这话，觉得自己现在脾气真是好了不少。要搁在两年前，他肯定会不管不顾痛斥对方不配当厨师的。但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有断层，虽然发达的网络让信息不至于失传，但是教学层面有疏漏是很正常的。

　　周辰听完若有所思，沉默地把商沐和陈地球引出仓库，在中间漫长的过道中，他说：“我和我弟弟没有上过厨师学校，他从小喜欢做饭，我们就向家里的厨师请教，假期会把高级厨师请来授课。他很聪明，任何事情学一遍就能做得有模有样。”

　　“但在我看来，厉害的是协调食材买卖和营销宣传的你。”商沐说，“周辰，我现在倒是怀疑，我之前评价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听懂么？”

　　周辰完全不必回答，但他不知为何说了出来：“如果我一下就听懂，周北一定会觉得，我早就觉得他的技艺不精了。”

　　商沐笑道：“敏感的小孩嘛，我懂的。我家里也有一个。”

　　陈地球闻言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周辰吁了口气，和商沐之前不由亲近了一点，但他又觉得这种亲近很奇怪，他一边把鳕鱼拿出来，一边故意说：“你是觉得做饭没有把握，才用这套怀柔政策，想让我把事情告诉你么？”

　　“这你就说错啦。我要是不把你们打趴下，你们就不知道自己为啥总是被日得喵喵叫。”商沐洗过手，戴上手套，拿起刀将鳕鱼切出一掌大小的长方体。

　　他紧接着巡视了一圈日生的香料和蔬果，发现其中有不少珍稀品种。他拈了点香料在鼻尖闻闻，问周辰：“这可都是C级食材，你们真的会用么？”

　　由于过敏高发，政府将食材按照危险级别分为A到F级别，越靠前越危险，A级食材以毒性物质论处，B级不得在餐厅供应，C级严格控制，D级控制用量，E级可以在非过敏情况下食用，而F级则是政府供应的安全主食。

　　分级是按照过敏情况，但是专家委员也会倾向于把不了解的食材分到靠前的级别里，因此许多商沐上辈子的少见高级食材都成为了违禁物。

　　一般来说，为求安全餐厅只会提供D-F级别的食材，C级开始的食材就很难弄到，也很难端上餐桌了。

　　周辰说：“万一我弟弟哪天想用呢？”

　　“还不是便宜了我。”商沐拿着小碟子把想要的香料放进去。他学厨的世界可没有食材分级，尽管多年未见，他对这所有香料食材早已烂熟于心。

　　他将鳕鱼用纸擦干净，在鳕鱼肉上抹上一层薄盐，在平底锅里煎成金黄灿烂的样子，出锅放在一旁备用。

　　周辰在旁边看着，不得不承认商沐手艺非常出色。煎鱼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非常考验厨师对火候的掌控能力。商沐煎的鳕鱼形不散，鱼肉熟透且依旧白嫩，散发出诱人的鲜香味，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陈地球在旁边坐着，闭目养神。周北这时候从后面走出来，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商沐。周辰想要走过去，周北以眼神阻止了他。

　　这么多人在旁边，商沐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取来干辣椒、辣椒粉、花椒粉、豆豉、蒜、姜、油……他一堆香料扔下锅，看得人眼花缭乱。他用右手翻了两下锅，再扒拉两下，里面爆炸般的香气就冒了出来。

　　周围的人抽了抽鼻子，差点打了喷嚏。

　　周北看得目不转睛，紧接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偷师，立即走到周辰身边，推了推他说：“走了，没必要看这个。”

　　商沐低着头炒制，扬声道：“想看就看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周北挣扎了一下，好奇心占了上风，他转回头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制作老干妈。”

　　周北：“哈？”

　　“开玩笑的，当然是制作酱料。”商沐炒制好酱料后把酱料铲出，撒下几根京葱白简单煎过，再把生抽、高汤和两勺酱料一起下锅，炒出香气再把刚刚的鳕鱼小心翼翼地放下去，小火收汁，最后撒上一小勺糖出锅。

　　周北不由自主地给他端来盘子，商沐跟他说了声“谢谢”，重新拿了生京葱白垫在下面，点缀安曼红，将鳕鱼摆上，上面摆上苦菊和珊瑚苗，一道精致的焗葱烤鳕鱼就完成了。

　　周辰注意到，他大部分的操作基本上都是右手完成的，左手除了拿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难道商沐的左手最近受过伤么？

　　商沐摘下手套，把菜放在陈地球面前：“陈先生，请用。”

　　陈地球举着筷子，却不急着吃，先说了一句：“看上去不错。”

　　周辰心中一动，心想这和他之前对日生菜的态度完全不同啊。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陈地球已经吃了一顿大大大大餐，现在应该已经撑得走不动路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日生是有优势的。

　　但是……真的有优势么？

　　这块鳕鱼并不大，但陈地球一筷子只夹了更小一块，小心翼翼放入嘴中。他如同亲吻一般品尝这块鳕鱼，表情就好像轻抚爱人一般甜蜜，在美味的柔情攻势下全面融化。

　　陈地球叹出一口温柔的气，十分艰难地把盘子推出来，对周北周辰说：“北辰星，你们也来尝尝吧。免得你们说我不公平。”

　　周北和周辰对视一眼，一人夹了一小块，送入嘴中。

　　口中顿时充满了酱料的香气，强烈的味道让人产生美味上头的快感。在牙齿与鱼肉接触的瞬间，鱼肉迸发出充足的鲜美汁水，而鲜嫩鱼肉仿佛融化在其中。如果说普通的煎鳕鱼是在深海中与鳕鱼共舞，那么这道煎鳕鱼就是遨游在火山熔岩中，一不小心就冲上云霄。

　　刚刚看商沐制作的时候，周辰还不屑地想，少见的香料太多难以控制，一不小心就会不协调。但商沐竟然让所有香料彼此配合，共同谱出一曲完美的协奏曲。

　　他是在哪里学到这么多知识的？

　　如果非要挑剔的话，周辰也有很多话说，比如说“难道滋味强烈的料理就是好的料理么”，比如“食材不同根本没有必要比较”，但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道菜可以说是至臻化境了。

　　周北放下筷子，嘴唇颤抖了一下，低声说：“是我输了。”

　　“是我们输了。”周辰握住他的手腕。

　　“但我到底哪一点做错了？”周北抬起头，执着地看着商沐，“我知道所有的烹饪技巧，运用的也不错，我的师父们对我赞不绝口，我懂得创作菜品，创作的菜品也得到了评委的赞赏。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陈地球清了清嗓子，正想说话，周北对商沐说：“我想听你说。”

　　陈地球尴尬地转了转手杖，闭上嘴。

　　商沐想了想说：“陈先生大概会说你创新不足，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千百年来，料理流变，食客来餐厅，他们不在乎你做的是创新还是正宗，所求只有’好吃’二字，再大的问题不过于此。要我看来，你是被食材束缚了手脚。”

　　周北看了一眼周辰，问：“这是何意？”

　　“我打个比方吧，若你有一把极好的菜刀，你总会想着用它，但有的时候菜刀的形制比它的质量更重要，不同的菜刀用于不同的地方。如果总是想要用那把最好的，那反而会出错。”商沐说，“食材也是如此。你们有新鲜食材，不想浪费，但是新鲜并不总是食材最好的状态。况且，纵然它是，我不觉得你们学会了如何处理这份极鲜的食材，我想你们的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吧。”

　　周北若有所思，随即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虽然骄傲敏感，但也并不是听不进话。这次之后，他一定能长进不少。

　　商沐看着他，想起了自己家那个敏感的孩子，笑容温柔了许多。他对周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件事情了么？”

　　周辰抿了抿唇，走过来在商沐耳边耳语一番，商沐眉头微微皱起，点了点头。

　　周北忽然有些不安，等商沐转向另一个方向，他扯了扯周辰的袖子，却被周辰紧紧抱了一下。

　　周辰在他耳边说：“不管怎样，你是我心中最好的厨师。”

　　周北头靠在双胞胎哥哥肩膀上，感到无比安心。他认真道：“我会努力的。”

　　商沐和陈地球向双胞胎告别，并肩来到停车场。

　　陈地球跟商沐说：“大学生，再见啦。今天我就只有一件事不满意，你鳕鱼做的太少了。”

　　商沐说：“不止这个吧，你肯定有别的不满意的事情。”

　　陈地球坐进车里，戴上墨镜：“没有，你想多了。”

　　商沐顺手拉开他的车门，挤进去坐在他的身边。他关好门说：“陈先生，别拐弯抹角的，有什么事情直说。”

　　陈地球的车自动行驶起来，商沐的空车自动跟在后面。

　　陈地球哼哼了两声说：“你怎么上来了？下去。”

　　“这车开这么快，我不敢下。”

　　“你跳车呗。”

　　“你当真？”商沐盯着陈地球看了两秒，伸手就去拉门，刚开一个缝风就疯狂灌了进来。陈地球大惊失色，倾身冲过去按住他，用力把门拉上。

　　他惊魂未定地喊道：“疯子！”

　　“这个你早就知道了。”

　　陈地球犹不解恨，对他咬牙切齿地喊：“妈的，你是真不怕死！我是有不满意的事情，我不满意的事情多了！你今天还敢跟我提什么小兔子？你管五星联军高层叫小兔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招惹这种麻烦，你在自寻死路！”

　　“五星联军？陈地球，你不了解他……”而且小兔子根本是你提的。

　　“我就问你一句，你准备了这么久，到底还想不想从晃裕同手下跑掉了？”

　　商沐微微一怔，轻声说：“当然想了。我都想了……那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