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临天下》恭十一

18、书房议事

　　最终得签最多的还是赵沅的墨色十八学士，算是大出了风头，谢双株那盆泯然众人的茶花也因得了顾忻、齐王和逸王三人的青眼而被瞩目了一番。

　　谢双株荣辱不惊，赵沅却愈发看她不顺眼，只觉得她装模作样，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晦暗莫名。

　　谢双株全然不在意，她刚回了荣国公府，便被祖父荣国公召进了书房，官居户部尚书的父亲谢阳也在一旁，她恭敬地行完礼，立在桌案前。

　　荣国公向来重视谢双株，他孙子孙女虽多，却大都资质平平，唯有谢双株聪慧过人，最为出色，有时候他也曾想，若谢双株为男儿身，指不定又是一个顾忻，他又何需为荣国公府的未来发愁。

　　“不必多礼。”荣国公掩去心中叹息，对谢双株和颜悦色道，“我听说今日蔺阳长公主的茶花宴热闹得很？”

　　“是，不仅入京后就深居简出的嘉和郡主到场，齐王、逸王也都去了……”谢双株早知祖父叫她来是什么缘故，心中自拟好了章程，此时听荣国公询问，也便细细道来，将今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荣国公沉吟片刻：“返璞归真……顾忻当真这么说？”

　　“是。”谢双株道，“无论他是猜出我的用意还是本意就是如此，都可看出，他确实无心于此。”

　　荣国公赞同道：“他身后有顾阁老在，顾之元这人老奸巨猾，培养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孙子，期望可大得很,断不会让他折在这夺嫡之争中。齐王和逸王有心想拉拢顾忻，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阳也道：“顾忻还年轻，又不似我们这般朝不保夕，从龙之功听来荣光，他想走的却是纯臣之道，提前站队反倒是个污名。”

　　荣国公：“不错。顾忻如今风头太盛，一进不如一退，他和双株倒是良配，可惜以他此时的境地，顾之元必不会让他娶高门贵女，纵我们有心，他家也不会有联姻之意，双株的婚事，只怕还要从皇子宗室这边着眼。”

　　听到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谢双株面上也不显羞涩姿态：“祖父和父亲……已经确定将荣国公府绑在齐王的船上了吗？”

　　荣国公摇了摇头：“事关我谢氏宗族，我岂会轻易下决定，只是太子早已叫圣上失望，轻易翻不了身，齐王和逸王之中，齐王毕竟是我外孙，有这一层关系，我自然更倾向于齐王。”

　　“若是抛去这一层，祖父对齐王和逸王有何评价？”

　　荣国公思索半晌，叹气道：“齐王优柔寡断，逸王偏听偏信，皆非最佳之选，只是其他皇子年龄都太小，胜算更不大，如今也只能矮子里拔将军了。”

　　谢双株道：“祖父别忘了，圣上还有一位成年的皇子。”

　　谢阳会意，目光一凝：“你是说……定王。”

　　“定王确实比京城这几位好上太多，只是他常年驻于雁北，在京城待的日子屈指可数，便是圣上也颇为不喜这个手掌兵权的皇子，他虽也是皇室血脉，可我们都知他此生怕是与皇位无缘。”荣国公摇头，叹息了一声，“他生母早逝，又拒不娶妃，在朝中没有丝毫的助力。”

　　“可是他有兵权。”

　　“有兵权也无用，他不可能领兵从雁北打到京城，那是冒天下大不韪的谋逆。”

　　谢双株沉默片刻，并不赞同荣国公的看法：“若他能回京，且有世家在背后鼎力相助，胜算又是如何。”

　　荣国公神色变了几变，望向谢双株的视线愈发深沉：“你是劝我将此注下在定王身上？”

　　谢双株只道：“比起齐王，我认为定王胜算更大。”

　　谢阳顺着谢双株的未尽之语思考下去，心中倏然一惊，道：“双株所言不假，定王手握兵权，已是最佳的优势，若能得世家相助——无论是哪一世家——他手中的筹码便已高出齐王太多，纵使我们站在齐王身后，怕也未必能与定王相抗。”

　　荣国公却思索得更多：“你说的这些，我岂会没有想过，只是这些年来，京城的世家难道就没有向定王伸出过橄榄枝的？他可是多次回绝了世家，心中怕是另有计较，即便我们有意，他也未必会接受。”

　　“定王正妃之位，尚且空缺。”

　　“他的脾气古怪得很，连圣上的指婚都敢驳回，你若真属意于他，我倒也拼着这把老脸去向圣上求一道旨意，只是定王未必会接受。”

　　“四公之一的荣国公府，也不能令他动容？”

　　荣国公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暗光，道：“世家大族，外人看起来我们风光无限，可圣上却明里暗里打压我们，扶持寒流，如今我们在朝政中所能把持的已大不如前。定王对世家的冷漠比圣上更甚，多年来也不曾和我们有所交集。”

　　谢双株思量一番，沉声道：“若你告知定王，我愿前往雁北，他何时回京，我便何时回京，他一日在雁北，我便一日留在雁北，可能令他心动？”

　　“那怎么能行！”她话音刚落，谢阳脱口便不同意，“你自小锦衣玉食，怎能去雁北荒野之地受苦！”

　　“父亲莫急。”谢双株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我知祖父和父亲碍于姑姑的情面，更偏向于齐王，只是……即便荣国公府真的成为齐王助力，我们与齐王也没有亲上加亲的必要，我肯定是另嫁他人。而定王……若他真与皇位无缘，他手中的兵权，难道我们就不能替齐王拉拢过来？”

　　谢双株这一番话说得荣国公和谢阳心间俱是一跳。

　　“况且……”谢双株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心中有个猜想，三月之内，圣上怕是要诏定王回京。”

　　荣国公心下猛沉：“此事当真？”

　　谢双株摇了摇头：“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荣国公长久地沉默了下来，最终长吐了一口气，道：“此事事关重大，先不轻举妄动，若三月之内圣上真诏定王回京……”他揉了揉眉心，接着道，“那便依双株所言，我去向圣上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谢阳疑惑道：“圣上会同意？”

　　荣国公道：“若真到了那一步，圣上多半不会拒绝，只是……怕是要让双株受苦了。”

　　谢双株摇头道：“荣国公府生我育我，与我一朝俱容一朝俱损，若能以此拼出一条生路，我受些苦楚又如何。况且此事若成，即便前往雁北，我也是王妃之尊，怎能说是受苦。”

　　看着谢双株冷漠而坚定的面容，荣国公再次感慨她错投了女儿身，语气也愈发温柔：“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们也先派人和定王多接触接触。”

　　见终于劝动了祖父，谢双株心中微微有些松动，她这些年为荣国公府殚精竭虑，在祖父和父亲面前也有不小的话语权，说话的分量即便是几位堂兄弟都望而不及，只是没想到事关荣国公府存亡的大事上，祖父和父亲也能接纳她的意见。

　　许是，齐王和逸王也确实太过无能，令祖父大失所望吧。

　　“还有一件事……”谢双株思忖良久，道，“那位嘉和郡主……”

　　谢阳神色一凝：“她有何异常？”

　　“我想查一个人。”谢双株沉声道，“嘉和郡主身边的一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