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重锦》七茭白

59、第六章（１）

　　【久重锦 ·第六章：再深的相拥也只是带来痛楚 】

　　昏暗的屋子里一片静寂。

　　白明起刚睁开眼就是一阵天晕地转。

　　他横过手臂遮住眼睛，含含糊糊的问：“什么时辰了？”

　　薄紫说：“天黑了。”

　　“噢。”白明起缓了缓，挣扎着坐了起来，抱着脑袋哀叫了一声说：“头疼。赵景那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他！”

　　手臂上已经止了血，也不再疼痛。白明起隔着绷带摸了摸，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窗外，回头拍拍薄紫说：“快起来。趁城门下钥前你先回去，不然碰上人又费一番口舌。”

　　薄紫慢慢起身，好半天才说：“是。”

　　白明起说：“明天你要有空闲就过来看我啊，好多天没见到你了。”

　　薄紫没有回答。

　　白明起没在意，下了床要去为薄紫掌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扯倒，摔在床上。

　　薄紫扑身抓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压抑了太久，突然爆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说：“主人！我会听话！会听话……再也不会做错事！主人！”

　　白明起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呆了呆才问：“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呢？”

　　薄紫拦腰抱着白明起，摇头不再说话。他像只濒死挣扎的野兽，不管不顾的只想讨一分亲近，拼了命把脸贴近主人的胸膛。

　　白明起心里乱成一团，抓着薄紫的肩膀推开他，问：“薄紫，你说清楚！什么做错事？”

　　薄紫不理，一个劲的挣动着要抱白明起。白明起就翻身把他按到了床上，扣着下巴问：“薄紫，你什么意思？做错什么事了？”

　　薄紫一阵失神，喃喃的说：“我……我杀了泓……我杀了庆王影卫……”

　　白明起猛地明白，问：“你觉得因为做错事，我才让你走？因为你杀了庆王影卫？”

　　不等薄紫回答又说：“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怎么和你说的，为什么让你去端威那里——”

　　他突然想起来，当时确实是这样和薄紫说的！因为薄紫杀了庆王影卫，所以才要他去端威那里避一避！

　　白明起顿时觉得身上发冷，低声问：“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因为做了错事，所以我才罚你？”

　　薄紫不回答。他被按着肩膀，伸手够不到主人，就偏了头使劲蹭白明起的手掌。

　　白明起心里像被人狠掐了一把，疼得乱抖。他抓着薄紫使劲摇晃，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心里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你自己说，我最宝贝的，是什么？我最看重的是谁？赶紧说，不准想！”

　　他一边问一边晃，命令薄紫立刻回答。薄紫被他晃得晕头涨脑，小声说：“是……是薄紫。”

　　白明起一阵热血上头，压着薄紫一通没头没脑的乱摸，说：“你明明知道，是不是？那你刚才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罚你？你不想去为什么不说？这么多天你也不吭声！你除了让我心疼还会干什么？”

　　他解了薄紫的衣服，把冰凉的指尖探进去摸他的后背。

　　肌肤相贴的瞬间，薄紫被这样的亲近所惊，轻微的挣动了一下。

　　白明起带着沉重的力量和温暖，缓缓压下去。自指尖，到手臂，把薄紫困在床榻的方寸间，收拢手臂施加力度抚摸他。

　　薄紫忍不住低叫，身上掠过一阵战抖。

　　“在我心里，你不是影卫，也不是属下，你只是一个……让我｀操心的小孩子。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

　　白明起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只想要你好……想保护你。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

　　薄紫不回答。

　　他已经乱作一团。

　　滚烫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道，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战栗。主人的抚摸和怀抱，是这黑暗长夜中最险恶的陷阱。

　　又深，又甜蜜。

　　薄紫掉进去，就怎么也扑腾不出来。

　　干枯的树枝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了支离破碎的影子。

　　朦胧的月光洒满了房间，昏暗中这场不合时宜的亲近，好像是个稀里糊涂的梦。

　　白明起觉得脑袋深处在突突地鼓动，疼得他心跳失速。他胸膛里涌动着发狂的狠劲，揽起薄紫的膝弯压下去，把他整个抱在怀里。他没头没脑的揉搓抚摸怀里的身体，恨不得把薄紫揉成一个小球，贴胸怀藏着，用体温捂着，再也不放出来。

　　薄紫被强迫着蜷缩起来，在主人粗暴的抚摸中失控的打着哆嗦。他徒劳的挣了几次，却立刻被压制下来。主人的手好像牵引着火焰，把他烧得滚烫。他不想记起，身体却鲜明的想起了那些撕裂和被侵犯的感觉，于是他闭上眼睛，紧张地搂住主人。

　　白明起突然定住了，接着，猛地推开了他。

　　薄紫陷在被褥间，被突然拉开的距离弄得一阵迷茫。他身上余火未熄，下意识的往白明起怀里缩：“主人？”

　　白明起不吭声，扯过被子乱七八糟的给他盖上，起身就要下床。

　　薄紫连忙拉住白明起：“主，主人？”

　　白明起呆呆的看着薄紫。

　　他头发凌乱，微微的喘息着，衣领敞开，露出被抚摸得发红的肌肤。他紧张的看着自己，黑曜石一样沉静的眼睛，好像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本来就是一团混乱，乱里又出错，然后现在……更是错上加错。

　　脑袋里一阵晕眩。

　　白明起突然身子一歪，压薄紫身上彻底昏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掉进了黑暗的漩涡。好像有人紧紧抱着他，好像有人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可是迟钝的头脑停止了思考，他迷迷糊糊的，只想蒙住耳朵沉睡。

　　天边慢慢泄出一线光明。早起的云雀在窗外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白明起被扎到鼻尖的发丝撩得痒痒的，猛地打了个喷嚏，张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他微微一动，薄紫就跟着醒了，闭着眼不甘心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不想让主人离开。

　　他们的手脚在被窝里交缠，热烘烘地拱成一团。白明起抽回手，看也不看薄紫一眼，掀开被子起身。

　　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稀里糊涂的，居然把人拽到床上睡了一宿，这算什么事啊！

　　白明起坐在床边抱着脑袋，心里骂了自己一万次。

　　他回过头，见薄紫也醒了，正眨着眼睛发呆。他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敞开着，带子都松掉了。

　　白明起又是一阵崩溃，抬手拉起薄紫，给他穿衣服。

　　他为薄紫整理了衣摆，又系好了腰间的系带。

　　重新拢好衣领的时候，白明起突然呆了一呆，心想：不对啊，这套衣服等会要换的，我怎么给他穿上了？脱掉脱掉！

　　他反手解了衣带，把衣领扯开。等薄紫的胸膛坦露出来，他一抬眼看见，登时一阵心烦意乱，忍不住又把衣服给他穿上了，一边穿一边自我厌弃，问薄紫：“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薄紫说：“记得。”

　　白明起说：“不是因为你杀了泓，是因为你杀了泓，庆王会报复。还能在这里呆多久，我也不知道，要是真的被庆王找出来，我现在绝对护不住你，所以才要你到端威那里躲一躲，不是做错事，知道吗？”

　　薄紫说：“知道。”

　　白明起问：“今天是不是要巡城？”

　　薄紫说：“是。”

　　那你就走吧。

　　看着薄紫低垂的眼睛，白明起含在嘴里的半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得走——当时急着出皇城，为的不就是要把薄紫带出来，尽快送走？他在大营里做得多好，一呼百应，得万人敬仰。眼看边疆又要起战事，只要带过几次兵，转眼间就是军功赫赫。到时候自己后方发力，上下打点，想做个将军，还不是几句话的事？哪怕不做将军呢，三年任期一满，军籍转民籍，将来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有自己在这里给他垫足了银钱人脉，他可以自由自在，想干什么都行——可是他这样的不高兴！

　　他这样的不高兴！他不想去做威风凛凛的将军，不想做自由自在的武者，他不想看尽世间好风景，也不想醉卧美人膝，他只想留下来！

　　他清清楚楚，表达了唯一的意愿，可是，可是——自己却给不起。

　　白明起拿过一旁的大氅，给薄紫轻轻披在身上。他应该让薄紫回去的，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开口的勇气鼓了又鼓，只鼓起个稀薄的七彩泡泡，薄紫抬眼一瞥，那泡泡啪地就碎了，只剩下满心的潮湿珍爱。

　　白明起慢慢给薄紫系上大氅的银色扣结，一边低声说：“晚上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薄紫抿起嘴巴，压下了心底的一点高兴。他低头看着主人给自己系衣服的手，说：“是。”

　　白明起无声的叹气，轻轻推着他说：“快去吧，我的统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