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上的小狼妖》澹台晴

8、第8章

　　一大早太阳正好，白泽又在院中打盹。

　　反正主人早上总是贪睡，不到正午不会醒来，他一个无聊得紧，不在院中打盹做什么？

　　忽然，他感觉到了妖类的气息，他竖起了耳朵。

　　嗯，是小狼妖来了。为什么不是小猞猁啊？

　　他好喜欢那只小猞猁，真是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可是那只小猞猁好像很怕他，从那之后都不肯来了。

　　他可是瑞兽，怎么会可怕？

　　难道他也要变个身，变成个什么公子书生的，才会招小猞猁喜欢吗？

　　难道小猞猁也是以貌取人？

　　这样想着，白泽竖起的耳朵忍不住耷拉下来。

　　“白泽，我来了。”

　　郎生身影还未出现，爽朗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白泽微微睁开假寐的双眼，就看到郎生挎着个竹篮子窜到他面前。

　　“苌楚。”

　　白泽闻到篮中气味说道。

　　“什么长处？这篮是猕猴桃，是我手下猕猴进贡的鲜果，特别难得。”

　　白泽说着就掀开篮子上的布巾给白泽看，一篮子鸡卵大小褐色绒毛的猕猴桃堆得满满的。

　　“我当然知道这叫猕猴桃，也叫羊桃，但在诗经里则叫做苌楚。”

　　白泽笑笑，他已经不会跟郎生计较这些，这不学无术的小狼妖要是听得懂才真的奇怪了。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

　　“这是一首描述经历乱世离乱之苦的人的心境的诗。”白泽叹息道。

　　“洼地有羊桃啊，枝头迎风摆。柔嫩又光润，羡慕你无知好自在！
　　洼地有羊桃啊，花艳枝婀娜。柔嫩又光润，羡慕你无家好快乐！
　　洼地有羊桃啊，果随枝儿摇。柔嫩又光润，羡慕你无室好逍遥！”

　　接着，不等郎生询问，白泽便自动解释给郎生听。

　　“猕猴桃有什么好羡慕的，熟了就被山里的猕猴摘了吃了，古人真奇怪。”郎生嘀咕道。

　　白泽装作没听见，他懒得跟小狼妖解释这些背后的深意，太费神了。

　　“猕猴桃的名字其实来自《本草纲目》，‘其形似梨，其色如桃，而猕猴喜食’，所以叫做猕猴桃。”

　　白泽开始解释名字的来源。

　　“原来这名字还有讲究的，我是看手下猕猴献了来，像桃子，就叫猕猴桃了，原来我还是挺有学问的。”郎生很高兴。

　　白泽翻了个白眼，当作没听见。

　　“《本草衍义》有云：猕猴桃，今永兴军南山甚多，食之解实热，……十月烂熟，色淡绿，生则极酸，子繁细，其色如芥子，枝条柔弱，高二三丈，多附木而生，浅山傍道则有存者，深山则多为猴所食。”

　　“放心，有我在，山里的猴儿不敢偷吃，玄生想吃多少都有。”郎生笑眯眯保证。

　　瞥了一眼三句话不离主人的小狼妖，白泽决定装作没听见，反正倒霉的不会是他。

　　“《开宝本草》有云：一名藤梨，一名木子，一名猕猴梨。其形似鸡卵大，其皮褐色，经霜始甘美可食。”

　　“而《本草拾遗》则记载：猕猴桃味咸温无毒，可供药用，主治骨节风，瘫痪不遂，长年白发，痔病，等等。”

　　白泽继续背书。

　　“原来还有这许多好处，那我回去就让那些猴儿多多找来，学着种植，以后年年都要吃它。”

　　郎生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好大王，从善如流。

　　“你可以让猴子找来树苗，用架葡萄的方法架在井栏上，猕猴桃喜光怕晒，又能攀藤，这种方法最适合了。有诗云：中庭井栏上，一架猕猴桃。”

　　听闻郎生要种猕猴桃，白泽自然而然就将他知道的方法说了出来，他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人啊。

　　“好啊，我让他们给这里也架上，你们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花花草草太少，看着不够漂亮。我就最喜欢花花草草，我洞府门口都是各种奇花异草，每天出门看着就开心。”郎生说道。

　　“主人不是不喜欢花花草草，而是不喜欢侍候花花草草，就算用仙法，也要耗时间做法……”

　　白泽已经不想说下去了，真是太丢人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玄生不喜欢花草呢，这简单，我找手下来弄，一定漂漂亮亮的。”

　　郎生觉得自己找到了天天赖在这里的机会，自然十分高兴。

　　玄生那样好看，就算不讲话都好看，不笑也好看，他就想天天看见他，这样以后每天都能看见他，真好。

　　白泽又翻了个白眼，既然郎生这样热心，他也懒得阻止，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至于主人吗，他估计也没那个闲心去看，但肯定懒得干预，随他去了，这事还轮不到他瞎操心。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天空中飞来一只小黄莺，落到白泽耳边叽叽喳喳一番，看得郎生好奇心大起。

　　结果，郎生还没来得及抓它，小黄莺就嗖的一下飞走了，好似还朝他翻了个白眼。

　　郎生有些生气，但他毕竟是大王，不能跟这些翎毛鸟雀一般见识，有失身份。

　　白泽听完小黄莺的叽叽喳喳，忍不住叹息了一下，口中轻轻吟唱起来。

　　“绵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隅。岂敢惮行，畏不能趋。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侧。岂敢惮行，畏不能极。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他唱完，又叹息一番，一转头，就看到一脸迷茫的郎生，他果然不能对这只小狼妖抱有任何希望。

　　他叹了口气，再次解释出来。

　　“小小一只黄莺鸟，栖息在那山坳中。道路漫长又遥远，我今行役多辛劳。让他吃饱又喝足，教他通情又达理。叫那随从的副车，让他坐上好休息。
　　小小一只黄莺鸟，栖息在那山角落。哪里是怕徒步走，只怕疲劳赶不及。让他吃饱又喝足，教他通情又达理。叫那随从的副车，让他坐上好休息。
　　小小一只黄莺鸟，栖息在那山丘旁。哪里是怕徒步走，只怕不能走到底。让他吃饱又喝足，教他通情又达理。叫那随从的副车，让他坐上好休息。”

　　郎生听了白泽的解释更加迷惑，他虽然不怎么懂鸟雀，但看刚才那只皮毛光亮，翎羽带光，哪里有疲劳的样子？

　　还让它吃饱又喝足？他看它都饱得让人想将它饱餐一顿了。

　　不过，教他通情又达理是对的，一只扁毛畜生，肯定什么也不懂，更加不知道礼貌是什么。

　　随随便便就落在白泽头顶上，叽叽喳喳乱叫一番，然后就飞走了，一点礼节都没有，哼，真是无礼至极，比自己手下的妖精差远了。

　　回去他要大大表扬手下一番，还有舍利，都是舍利教导有方，而他这个大王慧眼识人，才能有如今这番模样。

　　想到这里，郎生越发得意。

　　白泽虽然没有读心术，不知道这小狼妖脑袋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但看他的样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怜那只小猞猁，跟着这样一个大王，真是前途无亮啊。

　　不如，等主人办完事，他就把小猞猁带走，跟自己做个伴，总比跟着这个不着调的半吊子妖精好，搞不好连天劫也应付不了，哪天就成了碳烤狼妖。

　　白泽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顿时开心了许多，望着郎生的眼光也更加和蔼可亲。

　　两人笑眯眯望着对方，打着各自的如意算盘，真是一幅诡异又和谐的画面，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白泽，你吃猕猴桃吗？”郎生问道。

　　“我不吃，你还是放到堂内等主人醒来吃吧。”

　　白泽是神兽，早就不食五谷，加上他也不嘴馋，不像他那个主人。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一声叹息，他也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他跟小猞猁是同病相怜，都跟了个不靠谱的主人。

　　好在他的主人是神仙，地位还可以，他不用担心前途，还算比小猞猁有点运气。

　　“好吧，我去把猕猴桃放进去。”

　　其实郎生也不太想给别人吃，这可是他亲自一颗颗挑选出来给玄生的，别人吃一口他都心疼。

　　何况以白泽这个身板，这一篮子的猕猴桃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但是出于礼节，他还是要象征性地问一下，既然白泽不吃，他就可以高高兴兴摆到堂内，让玄生一醒来就看到。

　　想象着玄生看到猕猴桃的样子，郎生心中乐开了花。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是舍利教给他的。

　　玄生吃了他的猕猴桃，就欠了他情分，他以后天天过来，玄生也不能赶他走，真是太棒了。

　　可惜舍利没有告诉他，这是君子之道，不讲道理的仙人可未必会遵守。

　　就是不知道，如果玄生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会有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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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单元的故事本来叫做“罗氏孤儿”，但是等我写完才发现，发表选在了元旦。
这样喜庆的日子，还是选个喜庆的名字好点，所以，思来想去，改成了“惺惺相惜”。
新的一年，祝大家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