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上的小狼妖》澹台晴

25、第25章

　　武陵酒楼所用器皿，皆是上好瓷器，还备有精致银器，用来招待豪绅贵客。

　　白日里有兜售食药香药果子等物的小贩。

　　卖些如法制青皮、杏仁、半夏、缩砂、豆蔻、小蜡茶、香药、韵姜、砌香、橄榄、薄荷之物。

　　玉面狸、鹿肉、糟决明、糟蟹、糟羊蹄、酒蛤蜊、柔鱼、虾茸等常用下酒菜。

　　另有酒浸江鳐、章举蛎肉、龟脚锁管、蜜丁脆螺、鲎酱法虾等醒酒口味菜。

　　还有软羊、龟背、大小骨、诸色包子、玉板鲊、生削巴子、瓜果之类。

　　醒酒羹汤更是随意索唤。

　　不论风雨寒暑，白天黑夜，武陵酒楼都是一派热闹气象，恍如京城一般，使人完全忘却关外的苦寒。

　　武陵酒楼的崔老板已近而立，父母早逝，尚未婚配，是崔家镇有女之人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每日里涌进崔家说媒的人如过江之鲫，险些踏破了崔家的门槛。

　　按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崔家上无高堂，又是单传，崔老板应该急于成家立室才对。

　　但是崔老板本人似乎并不着急。

　　他每日里除了视察酒楼业务，便是躲在家中酿酒，虽然家中丫鬟成群，却并无一人收进房中。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崔家镇有闺女的人家都眼巴巴盼着，牟足劲张罗着，崔老板这块肥肉究竟能落到谁家的口中。

　　这一年冬天，雪下的特别早，特别大。

　　刚刚小雪节气，大雪就封了山，路上的积雪也有接近一尺厚。

　　饶是如此，武陵酒楼依然门庭若市，高朋满座。

　　谁也没有注意到，崔家镇上来了一位贵客。

　　一位姓万的少年公子，带着随从侍卫几十口子，悄悄租下了镇上祝员外的闲宅。

　　白鹿山的山神声名远播，慕名而来的富商贵客也是络绎不绝，镇上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并没有人对这位万公子过多关注。

　　初始，这位万公子深居简出，人们并没有见到他长得究竟什么模样。

　　但不几日，崔老板便有幸成为崔家镇唯一一睹万公子风采的幸运儿。

　　这一晚，正在书房看账本的崔老板被一把光闪闪的大刀架在了脖子上，就这样，崔老板便被劫持到万公子的住处，听了万公子的指示。

　　第二日，崔老板便将武陵酒楼最临近白鹿山的迎春阁空了出来，专供万公子享用。

　　迎春阁是武陵酒楼组楼中的观景绝地，晴空万里时，可将白鹿山美景尽收眼底，向来是往来贵客的最爱。

　　这迎春阁被包了出去，客人们自然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敢近前一步。

　　那门口凶神恶煞一般的带刀侍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这可是关外，天高皇帝远，处理个人真是太容易了。

　　不能直接询问，他们便把主意打到崔老板身上。

　　可是接下来的时日，崔老板却根本不见人影，连其他管事的跑堂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全都一问摇头三不知。

　　万公子包了迎春阁，除去派了侍卫把守，还派人将迎春阁里里外外彻底洒扫了一遍。

　　崔老板的那些歌姬跑堂小贩自然不能再来贵人面前现眼。

　　万公子一个吩咐，崔老板就只能沦为万公子的专用跑堂，每日听万公子吩咐，为万公子端酒送菜。

　　好在万公子每日只黄昏时分悄悄而来，不到子夜便再次悄然而去。

　　这一日大雪，万公子一个高兴，让侍卫们在阁内院中空地堆起了大小雪狮子，并以金铃彩缕为饰，还有雪灯、雪山之类。

　　万公子吩咐崔老板准备好盛满生菜、果品、饼、糖等物的春盘，还有羊羔儿酒，一并送来。

　　他一个人在阁上一边赏雪，一边饮酒，不亦乐乎。

　　万公子赏雪赏得高兴，赏了崔老板一个禁中御医院的屠苏袋。

　　这屠苏袋与普通市间不同，是以五色丝线结成四金鱼同心结子，十分精致。

　　崔老板十分高兴，决定春节时悬于门首，以辟邪气，也算托贵人福荫，为老崔家增光添彩了。

　　过了几日，万公子赏雪兴尽，又琢磨着玩起了投壶。

　　崔老板这里当然没有这样高雅的玩具，所以只能拿他家的酒壶来临时充当。

　　万公子选了广口大腹颈部细长的酒壶，让崔老板洗涮干净，盛满了豆子。

　　然后取了棘木，让侍卫制成投壶用的矢。

　　正规的投壶，应该有一名司射，负责裁判胜负。

　　每人每次可投四矢，投中一次，记下一算。

　　最后谁的算多，谁便获胜。

　　而投壶跟投掷人的距离，一般是九尺左右。

　　投壶前还要互相致礼，反复谦让。

　　每投四矢为一局，三局定胜负。

　　输者饮酒后，投壶结束。

　　由此可见，投壶不是一个人玩的游戏。

　　但万公子手下自然不敢跟他玩，所以，崔老板就被赶鸭子上架，逼上了梁山。

　　崔老板没有玩过投壶，但小时候没少玩过弹弓，只玩了一局，便对规则了若指掌。

　　但他不敢得罪万公子，只能想尽办法花样装输。

　　要输的漂亮输的有趣，才能讨贵人们欢心，武陵酒楼的生意兴隆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玩了几局，万公子发现不对味了。

　　他赢了固然高兴，但输的人饮酒，他最爱的武陵桃源酒都被崔老板喝了，心情自然不美。

　　于是，万公子宣布投壶游戏结束，挥挥手将崔老板赶了出去。

　　过了几日，万公子又鼓捣出了新鲜的玩法。

　　他让侍卫在院中泼水，在院中结成了冰层。

　　然后用木板做成小排子，人坐其上，或牵或推，依靠冰面的滑力而四处飞驰。

　　万公子还特意指挥侍卫们在院中堆雪做成障碍，让小排子不能顺畅通过。

　　初始，侍卫们推着万公子一人在院中玩耍，但万公子嫌不过瘾。

　　他瞄到了廊下垂首侍立的崔老板，就让人又做了一个小排子给崔老板。

　　于是，侍卫们推着万公子和崔老板在冰面上滑行，相撞，当然，只有崔老板被撞。

　　万公子的侍卫可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个个精明懂事。

　　他们推着崔老板，不经意就让万公子的撞个正着，最好是撞得崔老板四脚朝天，摔进雪堆里。

　　看到崔老板的可怜样子，万公子当然高兴得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一日下来，万公子玩的畅快淋漓，崔老板却被摔得七荤八素。

　　崔老板心内咒骂不已，面上却不能显露半点，还要继续陪笑。

　　这个“有趣”的游戏持续了数日，崔老板每日都被万公子的侍卫们变着花样地摔。

　　好在万公子当初指挥人做了许多堆雪的障碍，崔老板每每摔在这些障碍上，加上冬天的厚棉袍，才不至于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好在不几日万公子就玩的腻了，大手一挥，崔老板就被恩准休息数日，得以稍作喘息。

　　没有崔老板陪玩的时日，万公子又玩起了千秋。

　　他让人在院中植木为架，系上粗麻绳，拴上横板，自己立于板上，让侍卫推他荡起。

　　他一个人玩到尽兴，觉得不过瘾，又让善于千秋的侍卫两人轮荡，并在千秋上腾空翻越给他观赏。

　　玩腻了千秋，万公子又改玩跳绳和踢毽子。

　　当然，万公子要玩，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玩法。

　　跳绳自然要多人跳，让侍卫们一起跳，加上空中腾挪翻转，比千秋更添趣味。

　　踢毽子自然是群戏。

　　反踢、正踢、花样踢，加上轮转递转，十分热闹有趣。

　　终于，等万公子玩腻了这些花样，也到了除夕之日。

　　崔家镇虽是关外之地，倒也还算富庶，街市上热热闹闹，熙熙攘攘，年味十足。

　　崔老板趁着万公子高兴，也求了一副春联挂在了自家大门两侧。

　　万公子到底是出身高贵，一手右军行书几可乱真。

　　他只略微想了想，便大笔一挥，提了一副最常见的春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崔老板高高兴兴抱着万公子的墨宝亲自贴在了崔家大门上，连同之前万公子赐给他的挂在门额上的御医院屠苏袋，可真是为老崔家增了光，添了彩。

　　万公子没见识过民间过年，便选择在崔家看崔老板过年。

　　崔老板只能小心伺候着，务必博得贵人欢心。

　　到了晚间，家家户户开始放鞭炮跟烟火。

　　万公子拉着崔老板站在崔家最高的屋顶上观赏鞭炮和烟火，这可算崔老板人生头一遭了。

　　民间的鞭炮烟火虽比不上禁中，但也是花样繁多。

　　有有声的响炮，有起火中带炮连声地三级浪，有不响不起旋转地上的地老鼠，还有花草人形的花儿等等。

　　火树银花，插入云霄，声震如雷，光如闪电，五彩缤纷，金蛇狂舞。

　　天空中亮如白昼，爆花满地，万紫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