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霄惊情》玛杜莎的眼泪

1、一更人，二更锣

　　初更时分的襄阳王府一片金碧辉煌，灯火明亮。位于西部别院的怡情楼里，襄阳王正与众姬妾饮酒作乐，好不快活！襄阳王乃当今皇上的亲叔父，年龄大约五旬左右，身高八尺，相貌堂堂，眼神尤其桀骜不驯，露出不甘久居人下的讯息。他左手搂着新纳的十姨太，对十姨太的频频敬酒却置若罔闻，眼睛色迷迷地盯着其中一名唱曲的小伶官。

　　身为十姨太的贴身丫鬟，尹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心焦不已。襄阳王的十姨太是个妖媚女人，性格善妒，她不容许身边有美貌侍女的存在，因此样貌丑陋得让人退避三尺的尹晴备受重用：她虽然貌丑，头脑却伶俐，做事可利落得很。

　　“好个标致人儿，孤家怎么以前没见过你？”襄阳王笑道。

　　小伶官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正吓得簌簌发抖，说不出话来。他入府不到三个月，礼数还未学全，襄阳王的荒淫事迹却听了不少：传闻襄阳王好声色，尤其酷好童男童女，这回他的处境可是糟糕得很！

　　“回陛下，桃君两个月前才入府，是城外杏花村人氏，也是冲霄楼督工尹虎的儿子。”有人谄媚道。语毕，众人无不诧异，没想到外表粗豪的尹督工竟然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子。小男孩虽然年幼，却长得唇红齿白，俨然是个小潘安模样，我见犹怜。

　　尹晴听后心酸，她本与父母弟弟住在杏花村，村子不大，只有数十户人家，大都以打猎务农为生。他们虽然不是富户，却自给自足，一家生活其乐融融，父亲尹虎也是一名手艺超群的木匠。襄阳王得知后，派人到杏花村将父亲挟制离去，也将村里稍有姿色的少男少女带走。事发当天她上山采药，待得回到村子后才发现一切变了样，幸好父亲及时将母亲藏在水缸里，可是弟弟和父亲却被襄阳王的人带走了。

　　母亲吓得六神无主，只是不停哭泣。襄阳王权势熏天，鱼肉百姓已不是第一天的事情，她想告官，却不得其门而入。她从其他村人处得知开封府的包大人处事公正，无奈山高水远，她不放心弟弟，只有把母亲安抚好后将自己卖入襄阳府为丫鬟，以伺机行事。

　　“好个桃君，名字取得好，人长得更好！来人，快将他带下沐浴，本王要他今晚侍寝。” 尹晴的思绪被襄阳王的话所打断，她吃了一惊，这是她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她斜眼望向十姨太，只见十姨太虽然还是面带笑容，眼睛却似喷火，浓浓妒意连站在数尺外的尹晴都感觉得到。

　　“死老贼，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手段！”尹晴恨得咬牙切齿。她拼命挤出笑容，一边扭着稍胖的身躯走向襄阳王和十姨太，殷勤敬酒。

　　“恭喜陛下，奴婢向陛下和娘娘敬酒。”襄阳王看着那张塌鼻小眼，却涂上厚重胭脂的脸孔由远而近，嫌恶地别过头，却不好扫爱妃的兴，只得将酒喝下后速速挥手示意尹晴退下。

　　“这姑娘不止长得极丑，而且还是个破相的，看来一辈子是无人敢娶的了。”襄阳王想起她脸上的伤疤，如一条蜈蚣从前额划向右眼睑下，不禁感到阵阵恶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打锣声，原来已是二更。

　　怡情楼里的宴席依然进行着。

　　襄阳王府外的长街一片冷清，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蒋雄一身更夫打扮，在襄阳王府外来回巡视。他也是杏花村人氏，是尹晴姐弟的邻居，受尹母所托一个月前来到襄阳打探尹晴姐弟的消息。

　　“听说这襄阳王正积极召集民间匠人建造八卦冲霄楼，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心里正想着，冷不防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旁一闪而过，待他回过神来那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余下淡淡栀子花香在夜空中徜徉。

　　“那个到底是人？还是是鬼魅？”蒋雄内心惊骇莫名。

　　好容易挨到了宴席尾声，襄阳王伸个懒腰，打呵欠道：“孤家瞧爱妃们也累了，都各自回去歇息吧！”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那个美味“甜点”，于是起身大步走出大厅，四名虎背熊腰，面露凶相的侍卫紧跟随在后。

　　尹晴扶着十姨太走出怡情楼，穿过层层走廊走回十姨太的居所，十姨太的居所和襄阳王的寝宫距离不远。那是个盛夏凉夜，晚风迎面吹来，却不觉寒冷。尹晴眼角余光一扫，瞧见襄阳王寝宫门外似乎有人影一闪，以疾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躲进附近矮丛中。她目力甚佳，很肯定这防卫深严的王府里有外人造访，而且来人的轻功非常高明。

　　“那人是敌是友？千万别坏我大事。”她疑惑地想着。

　　来到这王府只有两个月，尹晴却觉得自己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似乎老了十年。所谓物以类聚，这座外表富丽堂皇的襄阳王府里却是魑魅魍魉的集聚之地，内里腐朽不堪。她每日竭尽心智与一帮牛鬼蛇神周旋，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有身份暴露的危险，甚至丢了性命。

　　“听那班亡命之徒说，建这冲霄楼大有目的，不止是收藏宝物那么简单。” 尹虎痴迷工艺，尹晴自幼跟着父亲，在耳濡目染下对五行八卦等各种杂艺并不陌生。这冲霄楼内的机关出自尹虎的奇思怪想，一个小失误足以让人魂归离恨天。

　　“老爹也太不识好歹了，竟然将这变态玩意弄成真的，不知谁将成为这玩意的第一个祭品？” 尹晴气忿忿地想着，接着又为父亲担心，她不认为竣工后襄阳王会将父亲放出王府，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冲霄楼的秘密。

　　她将十姨太送入房后点上香，不一会儿十姨太呵欠连连，接着便进入梦乡。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好姨娘！” 尹晴微微牵动嘴角，烛光下那张丑脸显得诡异阴森，她一个转身走出房间，然后将门轻轻掩上。

　　远处锣梆齐鸣声响划破寂静的夜，原来已是三更时分，也是阴气最盛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