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成长录》小羽毛君

2、第 2 章

　　越走越冷，寒冷是一点点加重的，悄无声息间就渗透全身。

　　棠溪刚开始还能见到几个人，到现在，视线里早就空无一人。

　　“这次的弟子质量都很好啊。”万法宗的张长老看着影像，“你们看这个，懂得取火而不是蛮干，悟性也不错。”

　　“张长老，十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论剑堂的年轻女长老毫不留情地指出，“三十年前你还是这句话，能换句新鲜的吗？”

　　张长老尴尬的扭过头假装在观察影像，道：“几十年前的事情……哪还记得，对吧？习真君真不愧是我们这一辈最年轻的，记忆力果然好。”

　　习慕不顾形象，翻了个白眼，不再去理万法宗这个记性差的老头子。

　　“选拔弟子，一看天分，二看性情，三看机缘，你们设计这条道路到底能看出些什么呢？”

　　声音突兀地在一干长老背后响起。他们甚至都不用转头，立马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糟了，这个灾星怎么会来仙门大会？

　　张运觉得自己参加了多次仙门大会选拔设计，素来考虑周到，只是万万没想到……

　　“叶真君？！”

　　习慕惊讶道：“阴阳合.欢这次也要参加招收大典吗？”

　　论剑堂和阴阳合.欢宗两派相邻，甚至共用一座主峰——落日峰。

　　身为阴阳合.欢宗掌门的唯一真传叶真君便是那落日峰的半个峰主，剩下半个归属于论剑堂。至于为何出现这样的归属难题，完全是个历史残余问题。

　　论剑堂财大气粗，见落日峰上有这位主，干脆连半座山峰都懒得管，每隔一段时间派弟子瓜分一下峰中产出便好，倒是让叶孤云混了个逍遥自在，赚的盆满钵满。

　　“意志坚定者自然能走通，机缘福分通达者也能走通，天资超绝者如履平地。而途中幻象皆由内心所化，心术不正者难过心障。”张运朗声道，目光如炬，看向叶孤云。

　　叶孤云笑了笑，启唇轻声反问道：“张真君的意思是，天资，机缘，意志，缺一不可？”

　　“当然。”

　　“当真？”

　　“修道者当以机缘为先，其次才是资质和性情。”张运强调道，“若连求道的机会都没有，何谈资质？再讲性情？”

　　“张真君，你可想好，当真如此？”叶孤云嘴角噙着笑，声音一如往常温和，可隐隐有了质询的味道。

　　张运沉下脸，一时竟不再作答。

　　叶孤云见此场景，忍不住笑出声：“能到此地者，自然都是身有机缘者。”

　　她嗤笑道：“既然子未死，便是活局。诸位真君修了几百年，竟然连这看不透么？”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堂堂仙门大会的寻仙途，居然还要看机缘。”

　　她来的快，离开的也快，话音未落，已经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众门长老凝眉沉思。

　　过了半晌，蓬莱派的王真君才颤悠悠道：“我觉得她说的也不错……”

　　“当然不错。”张运瞪了他一眼，拂袖继续看眼前的影像，“我们也没错。”

　　“若能与叶真君坐而论道，定是一大幸事。”太虚门的女长老道。

　　太虚门的人性子沉闷，门内大部分人都是走的太上忘情路子。若非她主动开口，在场的真君们差点都忘了她的存在。

　　“修道又不是口舌之争。”张运没好气道，语气当中却没有真的恼怒的意思。

　　叶孤云只是嘴巴毒了点，做事不靠谱了些，人还是不坏的。

　　这是青云洲修道者达成共识。

　　她是个热爱周游的人，难免在途中救过不少其他门派子弟。即便是她行事乖张，大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对她过分苛责。何况，上品金丹后百年成元婴，到如今岁数才堪堪接近两百，足够彰显她在修道的天赋。对于真正的天之骄子，人们一向显得比较宽容。

　　眼前开始出现幻象。

　　棠溪清楚的知道这是幻象。

　　哪怕眼前的场景再真，她也知道是假的。

　　真为真，假是假。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不管前面的豺狼还是悬崖，不论身后的虎豹还是深渊。

　　她不再觉得寒冷，甚至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快，周围的环境似乎和在家时的完全不同。

　　云雾笼罩着她，渗入肌肤，潜藏到身体深处。

　　她在往前走。

　　可怖的幻象消失，她禁不住地开始回顾自己短短十二年的人生。

　　记忆好像从未淡去，一如她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样，可以牢牢刻在脑海中，只要有心寻找，便总能想起。

　　她想起每月攒下的零用买下的各类修道小说，想到自己对修道的向往，又想到了棠海和孙氏……

　　可惜自己是个女孩儿，在这个尘世间寸步难行。

　　唯有修道，才能帮她从这种偏见中挣脱出来。

　　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老来得子，用仅存的所有积蓄，把她宠爱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特意求了落榜书生教她读书写字。

　　“引气入体。”张运调出一块影像，呈现在众人面前，“自行领悟。不知道这届会有几个。”

　　“不过一二之数。”习慕皱眉道，既然有人第一个脱颖而出，自然要好好关注。

　　棠溪对这些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的道途，在这无形之中，已经铺平在她眼前。

　　之前的修士没有说该往哪个方向走，也没有告诉她前方会有什么。

　　但她只需要认准一个方向，就可以抵达目标。

　　绿色的眼睛像两团幽火在眼前移动。棠溪屏住呼吸，飞速想着应对之策。

　　若刚才的妖魔鬼怪只是徒有其表，那眼前的这匹恶狼可不像是善茬。

　　它小心翼翼地和棠溪保持着距离，锐利的爪子抓在地面，来回地走动。棠溪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一般，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猛兽。

　　在她很小的时候，村里地主家养的两条恶狗，总是对着经过的行人乱吼。若是行人因为害怕逃跑，那条恶狗就会冲上去撕咬他。

　　棠溪从不怕这两条狗，时常偷拿着棠海随身的一把小刀，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那条狼似乎失去了耐心，张开流涎的嘴，喉间中发出低低的吼声，慢慢试探着朝棠溪靠近。

　　棠溪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它。

　　一、二、三……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步数。

　　在她动的瞬间，狼身已经腾空跃起。

　　两方几乎同时行动。

　　一个擦身，狼身扑了空。

　　棠溪借力在柔软的草地上打了个滚，随即站起，轻轻喘了口气。

　　那条狼软绵无力地倒在了草地上，不再动弹。

　　习慕看见这一景象不禁挑了一下眉，诧异过后是淡淡的欣喜。

　　“剑气外放…”张运沉声道，“这次魁首……应该是论剑堂的弟子了。”

　　“剑气外放，一般凡间江湖高手，经过长年的修炼才可以抵达的境界。”习慕颔首道，“我看了她的身世，再平凡不过，并非武学世家，更不是修仙世家出身。”

　　“只是……”她犹疑道，“凡天资纵人者，向来自幼就会展现出非同凡响的一面。可刚刚我得知的消息是，在她过去的十二年中，平淡无奇，非要说特别的，顶多是读过书能识字。”

　　“就像另外一个做到引气入体的，”习慕调出另块影像，“是上善国的皇子，五岁能诗，过目不忘。”

　　张运叹了口气，起身道：“许是那孩子性子沉稳低调，不爱展露。倘若她选择了别的解决方法，我还理由争抢一番，这次，可惜了。”

　　“总不能每次的魁首都给你万法宗。”习慕一边道，一边和其他门派的长老们站在一起，下个呼吸间便出现在了仙门大会最后招收的现场。

　　平坦的草地上，云雾散开，视野开阔，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再往前走就是垂直的绝壁，奇峻怪石林立，朝下看，望不见尽头。

　　陆续又有人出现，棠溪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不再有人走出。脚下无端多出一股托力，棠溪就这样渐渐离开了地面，把他们带到了对面。

　　这就是仙家的力量吗？

　　棠溪心中想着，视线却不由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

　　大气恢宏的高台平地而起，一干服饰各异的修士面容严肃地站在上面，冷冷俯视这些修道界的新人。

　　领头的中年人看上去不苟言笑，甚至懒得把目光投向这群孩子。

　　“首先，要恭喜你们，走过寻仙途，从此以后，仙凡殊途。”

　　“然后，率先抵达的十位，可以优先选取自己心仪的宗派。各大门派的信息已经投影在你们身边。我要提醒你们的是，仙道四宗虽然声名在外，但未必一定有适合你们的道路。例如御兽宗，逸仙宗，圣手门等，都是正道。修道途，适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魔门正统上古魔神宗和望断宗也会向大家敞开……”

　　“还有魔门阴阳合.欢宗，也欢迎各位有志之士的到来。”

　　兀的，一声清丽声音打断了张运的滔滔不绝，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

　　张运的脸色阴沉下来，台上一时竟有些骚乱，连带台下的孩子们都开始议论纷纷。

　　“魔门正统三宗之一，阴阳合.欢宗，首次在仙门大会招收弟子，有哪位愿意加入我宗，共参大道？”

　　叶孤云喧宾夺主，竟在众人面前凭空而降，一袭红衣耀眼夺目。

　　棠溪被她吸引过去，目光牢牢盯着叶孤云，散发红衣赤足，真真是放荡不羁得很。

　　叶孤云似有所感，向台下看了一眼，正巧与棠溪的目光撞上，不由勾起嘴角。

　　棠溪精神一阵恍惚，但她没有移开目光，反而与之静静对视。

　　不知为何，一切竟似曾相识。

　　目里柔情不似作伪，一袭红衣媚而不妖。

　　仿佛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