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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交流障碍 ...

  •   白夜翔的脸很平静。
      聂岩愣了一下才回了对方一个客气的笑:“正巧顺路不是么。”
      瞄了眼白夜翔手中滑板,他又抿唇皱眉:“小子,就算年轻,玩这种东西也注意安全明白么?”回想着早上楼梯口对方那让人大跌眼镜的疯狂行为,聂岩便皱眉,“偶尔娱乐一下可以,但别真把它当上学交通工具。”

      听着聂岩低沉耐心的劝告,白夜翔表情一滞。

      这家伙,认识还没两天,已经像个老大哥一样在担心他安危了么?

      笑,白夜翔将滑板在身边立得直了些:“聂老师的意思是,以后都打算送我上学么?”
      闻言,聂岩表情一滞。
      满意的看着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波澜,白夜翔耸肩玩笑道:“如果聂老师坚持——”目光滑过晶亮,“我没意见。”

      盯着白夜翔脸上若隐若现的狡黠,聂岩张了张唇。
      然而刚要说什么,口袋手机倏然一阵震动。
      怔了一下,聂岩歉意地瞄了眼白夜翔,冲他点头。

      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他在白夜翔身前背过身去:“喂,你好。”
      “聂先生吗?”电话里一个软绵绵的女声。

      聂岩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是创伤交流会的心理疏导师。

      “哦,岳老师。”聂岩单手蹭入发梢。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这个女人声音,他都莫名感到排斥。

      “聂先生。”女人继续。
      感觉对方嗓子里塞了颗糖般,腻歪腻歪的,聂岩皱眉。

      “下午创伤交流会,您能到场吗?”
      “两点半是么?”聂岩沉声。
      “对。”
      “嗯,可以。”
      “那太好了,希望您今天能有所突破呢。”

      挂断电话时,聂岩转身,注意到白夜翔带了些意外的脸。
      “聂老师也去那个交流会?”白夜翔眯眼。

      闻言,滞了一下,聂岩才意识到自己手机根本不隔音。

      盯着对方认真的眼,聂岩点头。

      不过这样也好。
      之前那个疏导师还拜托过他和白夜翔单独组成交流组,那么现在也不需要他再找什么蹩脚理由来跟白夜翔提起这个问题了。

      干脆借这个契机和对方一起去就好。

      看着聂岩承认,白夜翔唇角再次扬起一抹淡笑。
      单手捏上眉梢,他长长舒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浅叹:“聂老师,我实在该问你——”调侃地注视着眼前男人眼睛,他笑得灿烂,“你跟踪我么?”

      聂岩明白对方是指这两天他们之间不断发生的偶遇巧合。

      说实话,也确实奇妙。

      昨天交流会上第一次知道这小子存在。
      而晚上对方居然就搬过来和他同住。
      另外,同是计算机系不说,今儿居然还阴差阳错地成了对方正儿八经的老师。

      真是活见鬼。

      聂岩笑着伸手拍上对方肩膀:“确实很巧。”
      再次瞄了眼教室门外已经渐渐松散的人流,聂岩盯向白夜翔:“你后面还有课吧,那就赶紧去吧,别耽搁了。”抬手望了眼表,聂岩皱眉,“我还有点事情,那就交流会上再见。”
      言毕,聂岩紧了紧公文包,又拍了下白夜翔肩膀便转身要走。

      “聂岩。”

      倏的,背后一声轻唤。

      顿下,聂岩转头望向白夜翔。

      “聂老师。”又硬生生改口,白夜翔视线笔直地盯着聂岩。
      “觉得别扭的话,直接叫我名就好。”聂岩笑。
      反正他不是那种老古板,被自己后辈直呼姓名就叫嚣着不尊重,没礼貌之类的。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别人称呼他姓名。

      至少,稍微能消除点距离感。

      再说,这小子现在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
      成天被这小子“老师老师”的叫,到时候回了公寓可能会比较尴尬。

      “聂岩。”
      既然对方没什么意见,白夜翔就恭敬不如从命。

      “怎么,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怎么会参加这个交流会的?”白夜翔仍然是那种不容人抗拒的直白眼神。

      聂岩有些纳闷,这小子是怎么做到可以那么从容地和别人对视的。

      怔了下,聂岩表情一暗。

      然而只顿了几秒,他便冲白夜翔抿唇:“下午交流会上再说吧。”径直走到教室门边,他又转头瞄向白夜翔,“小子,你要来,知道么?”

      想着对方上次在屋子里十分钟都没待够就撤了,聂岩不禁一阵无奈。

      闻言,白夜翔脱力一笑。

      “好。”

      **

      下午两点。
      聂岩瞅了眼腕表,一边向创伤交流会建筑楼层疾步,一边将手机抵在耳畔。

      “聂先生。”一个男声在手机里阴沉开口。
      聂岩知道,对方是Lightening公司的技术总监祁杨。
      一中午就那点就餐时间,对方就差点把他手机打歇菜。
      聂岩还是借了同事充电器,才勉强保持现在手机中可怜巴巴的那点电量。

      “我们希望您明天能来我们公司做一下技术调整。”祁杨声音没什么起伏。
      “明天?”
      聂岩皱眉,迈入交流会所在那幢建筑。
      “对。”祁杨表示肯定,手机的数字音将对方公式化的声线勾勒地更加机械,“我希望您能为我们公司主数据库防火墙做个升级,如果能写个测试代码就更好了。”

      “防火墙升级?”眯眼,聂岩拐进楼道,介于手机信号差,没坐电梯,直奔楼梯,“我之前专门为您公司写过VAE2.0的测试程序,那个也不行么?”
      “不是不行。”祁杨声线沉下,“只是希望您能进一步完善,毕竟最近黑客猖獗,我公司的数据库实在经不起任何损失。”

      聂岩无语。

      捏着手机,他一边注意着楼梯拐角处的楼层标号,一边慢下脚步。

      自己亲自设计的VAE2.0已经算是升级版的测试程序了,防火墙升级什么的更是可以自动联网搜索最新病毒库更新下载补丁。
      他还专门为Lightening写了一个反Hacking的程序。
      就算有人成功突破防火墙抵达数据库,只要数据库在远端被非法加载读取,那么他的程序就能迅速定位对方IP,摧毁对方电脑上一切相关数据。

      他不明白这个祁杨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聂先生,薪酬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祁杨慢条斯理,仍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只要您把住您那边的关,我们这边自是不会让您无偿劳动的。”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聂岩彻底停下脚步。

      让他最不悦的,倒不是对方三番五次各种找碴批判他程序的行为,而是对方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傲慢态度。

      对方可以质疑他的代码逻辑——

      毕竟不断找出BUG,不断升级程序是技术发展的需要。

      但是,对方一次又一次质疑他的诚意,这让聂岩实在很恼火。

      “好的祁先生,我明天会到。”屏蔽着胸口囤积的憋闷,聂岩皱着眉,声音却仍然十分礼貌。

      那边径直挂了电话。

      说实在的,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Lightening给的那几个钱。

      最开始会接下这个活儿,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让自己一辈子都藏在大学校园的温暖围墙后。
      教书,并不是全部。
      上半年创建软件公司的日子,让他充分尝到了甜头,深刻体验到靠自己亲手设计出的软件打拼技术市场的成就感。

      ——即便,那种成就感还没有稳固,就被硬生生剥夺。

      而他不想让那种感觉消失。

      他想在离婚之后向自己证明——

      就算他被剥夺所有,他仍然可以凭靠自己的实力重新站起来。

      讪讪将手机塞回口袋,聂岩无言。
      现在的他,早就过了无理取闹的年龄。
      就算受挫,也不能像大学那些孩子们一样,洒脱地勾几个兄弟出去搓一顿,酩酊大醉一场,甚至嚎啕大哭一次,互相倾诉人生烦恼。

      在他这个年龄,早就明白,什么是人情冷漠,什么是生活无奈。
      他已经能够把梦想和现实清晰分开。

      但是即便如此——

      苦笑,聂岩闭眸。

      那又怎样。

      他——

      仍然,不想妥协。

      终于走到创伤交流会所在楼层。
      鼻息有些紊乱,他抬手望表,注意到才刚刚两点十分。
      明白自己来得有点早,他稍稍松了口气,脚步也悠闲了些。
      表情肃穆地瞄向走廊尽头落地窗沿边,聂岩注意到一个身影正斜倚着窗边围栏,一动不动地欣赏着窗外风景。
      对方身边的地面上平躺着一条滑板,书包斜倚其上。

      半敞开的窗户缝中,缕缕清风趁机渗入,吹拂着那身影发梢不断浮动。

      整条走廊空荡荡的,静谧充斥了整个空间。
      聂岩盯着尽头那和窗外景色融为一体的身影,下意识迈动稳然脚步向对方靠近。

      拉近了距离,他才意外辨识出对方轮廓。

      听到他脚步声,那身影顿了顿,转过身来视线笔直地望向聂岩。

      眯眼,聂岩慢慢滞下脚步。

      ——又是那种眼神。

      那种直白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粹眼神。

      说不清道不明,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而那种隐隐透露的深邃感,十分不符合对方年龄。

      “聂老师。”看到是聂岩,对方自栏杆边直起身体,方才有些沉寂的表情一闪而过,唇角勾起礼貌一笑,“你来挺早么。”
      “呵。”听对方开口,聂岩抿唇,“彼此彼此。”
      走到白夜翔身边,他放松地靠上对方身边栏杆,尽量把语气放轻松:“怎么,还是习惯叫我聂老师?”

      闻言,白夜翔瞅了他一眼。

      转身靠上栏杆,他重新望向窗外,淡笑:“对,毕竟在学校么。”
      聂岩唇角笑意愈深,双肘支着栏杆微微吸了口窗缝不断涌入的清新空气。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望着窗外风景,似乎对于那种沉默并没有感到任何不自在。

      “回去再叫你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聂岩正放松间,耳畔白夜翔却倏然不深不浅地说了一句。
      声音很淡,几乎被窗缝的风声压下,然而聂岩还是捕捉到了。
      “……”愣了一下,聂岩视线一滞。
      下意识转头回望白夜翔,然而对方侧颜线条十分硬冷,没有和他对视的意思。

      就那么望着白夜翔轮廓姣好的脸颊,聂岩兀自陷入沉默。

      到底,是什么?

      这小子身上有种很奇特的气质,让对方能够轻易和同龄人区别开。

      看着对方个性的外表,聂岩最开始真以为对方是那种十分自我,吊儿郎当的问题男。
      然而不知为何,经过一点点的了解,他又在不断推翻自己最初建立的印象。

      对方的笑,虽然看着很灿烂,但不知为何,有些时候,总会让聂岩莫名感觉有种不可抵消的——

      距离感。

      下意识皱眉,聂岩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白夜翔很久。

      ——真的是很久没遇到这种让他捉摸不透的学生了。

      之前有过当实习辅导员的经验,他要处理各种学生之间的琐事。
      在见到学生的第一眼,他会本能地开始分析他们的外在和内在性格。
      反正想要看透大学生的想法,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因为现在学生的青春烦恼最常见的也无非就围绕那么几样主题——

      同学矛盾、学业烦恼、恋爱纠结以及未来走向。

      但是……这小子身上到底……

      “聂老师。”
      被对方唤了一句,聂岩才注意到白夜翔已经转过头对上自己视线。
      “嗯?”眯眼,聂岩有些尴尬地直起身。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似乎是注意到聂岩目不转睛的视线,白夜翔困惑地望着聂岩,挑眉。

      抿了下唇,聂岩侧首望了眼走廊另一侧已经开始陆续上楼来的交流会人员,兀自从栏杆边撤开身:“时间已经到了,走吧。”
      闻言,白夜翔顺着聂岩视线向走廊另一边瞄了眼。
      看着聂岩向那边踱去,白夜翔将地上背包单肩挎上,抱起滑板,跟上。

      几分钟后,众人重新在房间内坐定。
      这次,聂岩和白夜翔坐在相邻椅子上。

      那心理疏导师又像前面几次交流会一样,开始新一轮洗脑。
      在室内坐定的几个人开始按顺序倾诉烦恼。

      让聂岩十分震撼的是,即便只有一天只隔,这些人仍然能毫无压力地倒出一大堆苦水。

      他也有些不太敢确定,这种交流会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治疗个人精神创伤,还是根本只是从彼此的伤痛中寻求各人自私的安慰感。

      将近四十分钟过去了,聂岩听到的全部都是周遭人的各种负能量内容。
      这不禁让他莫名地烦躁。

      而坐在正中间的心理疏导师,仍然是那张欠揍的笑脸。

      聂岩想不明白,在每个人繁杂的烦恼倾诉中,她到底在笑什么。

      “啊,聂先生。”正当聂岩思绪游移时,心理疏导师看到奇人般眼前一亮,“您到了。”
      在椅子上坐直了点,聂岩冲她客气点头。
      然而刚要开口说话,疏导师望向聂岩身边斜靠在椅子上,表情漠然的白夜翔,眼眸闪过一抹意外。
      “呃?白同学?”她那样子,就仿佛见到圣光,整个脸都被点亮。

      白夜翔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冲她淡淡勾了勾唇。

      “看起来聂先生,您真的照我的话说的却做了。”疏导师眼睛笑成一条缝,“应该有进展了吧?”
      望着对面疏导师毫不掩饰的开怀,聂岩微微一愣。
      对了,今天来交流会前,他还没机会正式跟白夜翔说组成小组的事情。

      “白同学,你跟聂先生交流之后,不知道有什么感想呢?”疏导师一脸亮色,就像突然闻到血腥的鲨鱼般,迅速向猎物冲击。
      听着她自顾自言辞,白夜翔微微皱了皱眉。
      在椅子上直起身,他视线汇聚,紧盯前方疏导师,想要弄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白同学一定是比较害羞。其实咱生活里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儿,我相信你也明白了吧,有些事情一个人扛着真的很累,我们需要时不时的倾诉和放松,让别人理解我们,也是我们心灵上的一种——”

      “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看着那女人几乎能弯出花的脸,白夜翔面无表情地打断她,脸色有些不悦。

      看着白夜翔那带着隐隐抵触的脸,疏导师似乎还有些意外。
      转头望向白夜翔身边脸色有些难看的聂岩,疏导师皱眉:“聂先生?”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聂岩张了张口,躬身向前双肘抵在膝盖上,十指相抵,莫名感到思绪一团乱。

      “聂老师?”注意到疏导师唤聂岩,白夜翔皱眉转向聂岩。
      “小白,这边交流会,有件事情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昨天——”

      “聂先生?难道您还没有跟白同学交流吗?”聂岩正想跟白夜翔解释,那疏导师却毫不犹豫地插|进来,“我昨天跟您说的,您忘了吗?”
      “……”白夜翔脸色已经十分阴沉,视线笔直地盯着那疏导师。
      “昨天下午聚会的时候我就跟聂先生说要跟你组成交流小组的。”看着白夜翔愈加黯淡的脸,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地继续,“不过看起来,聂先生还没机会吧。”

      听着那疏导师一脸无辜的叙述,白夜翔视线一滞。
      “昨天下午?”兀自消化了一会儿,他转头望向聂岩,看着对方有些僵硬的脸皱眉,“你昨天也来这边交流会了?”
      “……”聂岩皱眉回望着白夜翔,表情渐转凝重,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
      “所以昨天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是么?”

      “对,我已经告诉过他了。”那心里疏导师还是没搞清楚状况,继续在旁边掺和。

      聂岩目色愈深。

      难以理解地又在座位上愣了许久,白夜翔才曲起眉,绷了绷咬肌:“所以昨天我搬进你房子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我名字了是么?”

      “……”

      听到这里,聂岩一愣。

      说实话,一直到昨天晚上和尹辉电话前,他都没认出这小子就是交流会上早退的男人。

      不过现在,聂岩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跟对方解释。

      明明只是一件组队的小事情,他不知为何,莫名有种愧疚感。

      “你是因为这个才送我来学校的么?”白夜翔表情十分平静,声音却异常低沉,“因为想了解我身上的事情,来这里和他们分享?”
      听到这里,聂岩微微一愣。
      哑然地盯向白夜翔,他却从对方眼睛里看不出温度。

      没有听到聂岩否定,白夜翔唇角勾起一笑。

      就那么沉默地又盯了聂岩一会儿,他倏然动了动肩膀,从椅子站起:“呵,聂老师请放心。”继续冲聂岩淡淡笑着,白夜翔耸肩,伸手潇洒地将地上背包甩上肩膀,“我白夜翔撑了这几年都过来了,不需要您担心。”
      言毕,没有再看聂岩的意思,白夜翔径直自地面拉起滑板,像第一次一样,步履稳然地迈向交流室门口。
      经过那心理疏导师身边时,他滞下脚步,垂眸冲她漠然开口:“以后这边我不会再来。我班主任那边,你跟她谈下就好。”慢慢躬身向下,他凑到那疏导师耳边,虚起声音,眯眼,“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明白么。”

      说完,重新直起身,他淡然迈出门去。

      大门关上的瞬间,聂岩便听到走廊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滚轮声音。

      他能够想象那小子一脸决然地踩滑板离去的身影。

      一瞬间有种挫败感。

      聂岩烦躁地单手蹭入发梢缓缓抓紧。

      ——到底……什么情况?……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交流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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