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大叔和臭小子的春天》C逍遥

15、狭路相逢

　　**

　　聂岩到达Lightening IT部时，祁杨已经在办公室等他。
　　他注意到对方表情很是难看。

　　抱着公文包踱入祁杨办公室，聂岩意识到对方正在捣鼓着办公桌上电脑。

　　“聂岩，来得正好。”快速敲击着键盘，祁杨头也没抬，“你帮我看下这是怎么回事。”
　　二话没说，放了公文包聂岩便拐到对方电脑前。
　　看着屏幕上正在连续播放的一小段卡通射箭动画，聂岩皱了下眉。

　　“我刚才正在用你的软件进行模拟数据库保护测验，然后就蹦出这个。”
　　祁杨抚着下颌，表情十分认真。
　　抬首瞄了眼聂岩，紧接着注意到对方一脸的伤还有那团成包子的手，祁杨忍不住一愣。
　　“你……这是搞什么？”
　　“昨天出了点意外。”聂岩简单明了，不想深入昨天打架的事情。
　　“……”

　　看着屏幕上那跃动着的仿佛幸灾乐祸的动画羽毛箭，聂岩面色一深。
　　望着那上面的动画，聂岩兀自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看起来，那个模拟的数据库已经被黑了。”
　　“啊？”祁杨表情挺夸张，注意力立刻被重新吸引到电脑上。
　　“是。”聂岩皱眉，慢慢从电脑前直起身。

　　聂岩知道自己会为自己刚才那句话付出巨大代价。

　　“数据库被黑了？”望着聂岩严肃的脸，祁杨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边的模拟数据很可能已经泄露。”指了指电脑上连续播放的羽毛箭动画，聂岩眯眼，“这是那个黑客留下来的。”

　　聂岩明白现在有不少黑客在完成任务后喜欢在被黑电脑上留下签名。

　　这说明，对方对自己消除电子足迹的本领非常自信。
　　而这个羽毛箭，就是那个黑客留下来嘲讽抢修者的。

　　“模拟数据被泄露了？”祁杨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聂岩转头盯着对方，明白一场暴风雨在所难免。

　　“聂岩先生，之前是谁跟我保证说什么他亲手写的反黑软件绝对没问题的？”
　　祁杨双手抱胸，声音严厉。
　　“是的，我明白。”聂岩点着头，表情冷冽。

　　这种情况下，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争辩。

　　——虽然他明白，那个黑客的目的绝不是为了那无用的数据本身。
　　而是——
　　下马威。

　　“聂先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祁杨看着聂岩沉默下去的脸，声音又提高了一些，“现在测试的还只是模拟数据就已经被黑了，万一我们真把你的程序应用在主数据库上，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我知道，祁先生。”现在抱怨什么的没有任何用处，聂岩站在电脑前，单用未受伤的右手废劲地敲着键盘，“你能给我点时间么？我保证把这个问题解决。”
　　“解决？你怎么解决？”祁杨哧了一声，瞄着对方笨拙敲键盘的样子，不禁更心烦，“如果这是主数据库的信息泄露，你拿什么解决！”

　　“……”没有再回应祁杨的意思，聂岩只是继续专心地敲着键盘，神色凝重。

　　注意到对方没有再搭理自己，祁杨面色一滞。
　　一丝愠怒飘上面容，他咬了下牙。
　　“聂先生，你——”

　　“祁总监。”

　　然而正当祁杨还要进一步训斥聂岩时，办公室门口却传来一声唤。
　　祁杨和聂岩同时望向门口声源。
　　定位门口身影的瞬间，聂岩愣了下。

　　站在门口拿着一摞文件的尹辉也意外撑了下眉。

　　“有事么？”面色不悦，祁杨声音带着急躁。
　　“这个，是软件部让我拿过来给您过目的。”
　　抱着文件，尹辉盯着祁杨认真。
　　言毕，又不忘冲聂岩眨了下眼。

　　走到祁杨身边把文件递过去，尹辉便退到聂岩身边。
　　“喂，怎么样，一切还顺利么？”
　　虚着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向聂岩那边抻了抻头，掩饰地开口。

　　瞄了眼尹辉那一脸红光，聂岩苦笑。
　　摇头，他沉着脸。

　　注意到对方反应，尹辉一愣。

　　趁着祁杨还在翻阅眼前文件的份儿，尹辉小心翼翼地向聂岩那边蹭了蹭。
　　“有什么情况吗？”继续虚着声音，尹辉咬牙。
　　听着对方追问，聂岩只是抬首瞄了眼前方祁杨，皱眉。
　　“中午再跟你说。”

　　两人正低声交流间，祁杨径直走到办公桌后拎起电话：“小张，让凌小姐和楚先生进来吧，我这边有点东西想让他们看下。”
　　径直挂了电话，祁杨将手中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下一秒，凌厉视线便直直射在聂岩脸上。

　　“聂先生，你程序bug的事情我希望你现在就找台电脑搞定。”祁杨咬牙，“如果将来在应用时再出现这种漏洞，我一定让你把这个责任承担到底，你逃不掉明白么。”

　　“……”聂岩盯着祁杨的眼十分深邃。
　　尹辉听着祁杨语气，在旁边本能哆嗦了下。

　　看着聂岩还站在门边，祁杨径直在办公桌后椅子上落座。
　　头也没抬，根本没打算等对方回应，他语气带了些轻蔑：“聂先生，我给你三天时间。”手指搓着桌面上几张文件纸，祁杨挑眉重新望向聂岩，“你要给我把这个bug问题解决。”

　　“……”聂岩没什么表情。

　　“反正你们程序员不是精的很么？”挑眉盯着聂岩阴沉的脸，祁杨笑，“尤其像你，要真正儿八经找bug，一天时间足够了不是么？”仿佛自己是圣人般，祁杨眯眼，“我现在给了你三天时间，足够宽裕了吧，嗯？”

　　“……”

　　“行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出去了。”
　　招招手，祁杨说完便没再打算看聂岩，只是打发对方快点走。

　　聂岩冲对方礼貌地点了下头，转身便向正门踱。
　　尹辉快步跟上聂岩。
　　两人出了祁杨办公室。

　　在走廊上走出好远，聂岩始终沉默着。
　　尹辉就那么跟着。
　　直到两人在电梯前停下，尹辉才憋屈地开口：“原来祁三儿平时对你都那种态度？”
　　聂岩闭眸笑了下，没有言语。
　　“你耐性挺好么。”尹辉探身向前按下向下键，声音满是挫败。
　　“……”聂岩夹着公文包，双手顺入口袋，耸肩。

　　看着聂岩沉默了半天，尹辉唇角绽开一抹畅笑，豁然调侃：“其实你超想揍他吧？”
　　“……”聂岩叹笑。
　　“是吧？”尹辉挑眉，一脸捉弄神情，继续追问。
　　“你说呢。”聂岩耸肩，笑意不减。
　　“艾玛，总算说实话了。”尹辉笑得花枝乱颤。

　　俩人正互相调侃间，前方电梯门徐徐打开。
　　聂岩和尹辉互相对视着，并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走出来。

　　耳畔响起一阵清脆高跟鞋声响。
　　聂岩和尹辉下意识抬首瞄了眼电梯门踱出的两个人。

　　视线定位在对面两个人影瞬间，聂岩表情顿了下。
　　尹辉本来还想继续调侃，但看到聂岩脸上表情，不禁愣了下。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揽着一个男人臂弯，步履轻盈地从电梯踱出。

　　看着那依偎在一起笑得开心的两人，聂岩立在原地。
　　眼眸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他重新沉默下来。

　　那女人和男人经过聂岩身边，不经意朝他瞄了一眼。
　　刚要迈步离开，那两人却意外地滞下脚步。
　　侧身望向聂岩，他们对望了一眼，哑然。

　　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两人，聂岩眼神十分清冷。

　　那女人愣了许久，涂着桃红色口红的唇才勾了起来。
　　冲聂岩友好一笑，她点头：“岩。”

　　“……”聂岩静默原地，视线灼然地盯着她，始终没有转开眼。
　　尹辉在旁边傻了一样半张着唇。
　　女人那声亲热的“岩”，让尹辉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岩，你的脸……？”女人视线紧接着落在聂岩受伤的脸上，略带担忧地眯起眼。
　　“没事。”抿了下唇，聂岩有些无奈。

　　——看起来今天每见一个人，都得跟他们来一段健康报告。

　　站在女人旁边的男人眯起一双眼，表情阴鸷地盯着聂岩。
　　静默了一会儿，那男人才望着聂岩，十分不客气地硬冷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视线凌然地望向男人，聂岩继续沉默着，没有丝毫答话的意思。

　　“对啊岩，你怎么会在这儿？”女人也纳闷地挑起纤细柳叶眉，“好久没见你了呢。”

　　尹辉在旁边听着已经有反胃的感觉。

　　望着女人，聂岩仍然没什么表情。
　　静默了一会儿，他才公式化开口：“来这边办点事情而已。”

　　“办点事？”站在女人身边的男人皱眉，“你怎么会来Lightening办事？”
　　眯眼盯着那男人，聂岩挑眉：“我办什么事情，还不需要跟你报备吧？”

　　看着聂岩倔强的脸，男人笑：“呵，没有。”伸手将身边女人腰肢揽得更近，他眯眼，“我只是很纳闷现在怎么还有公司敢用你。”

　　“……”听着对方言语，聂岩脸色已然降至冰点。

　　“聂岩，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是么？”男人唇角勾笑，“我跟你不是同一种人，明白么。”

　　“……”

　　伸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男人轻蔑地笑：“像你这种没有经商头脑的人，只配累死累活地写程序。”耸肩，他厉声，“想出人头地，你就做梦吧。”转身瞄了眼长廊，男人伸手蹭入身边女人发梢，“你可以在Lightening混，哈，都不用Lightening，就算你在Queensoftware也没用。”单手顺入口袋，男人咄咄逼人，“最后赢家也不会是你。”

　　“楚恒。”依偎在男人怀中的女人注意到聂岩表情，脸色也有点难看，“你少说两句。”

　　闻声，滞下言辞，被唤作楚恒的男人眯眼低头盯着身前女人。

　　“凌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声音带了些酸味，楚恒不悦，“这么担心他，你当初跟他离婚做什么？嗯？”
　　“……”女人立刻噤了声。
　　“他除了会写程序，还会干什么？”叹笑，楚恒耸肩，“离了电脑，他就是个废物明白么。”
　　“楚恒，别说了。”女人愈加难堪。
　　“我说的有错么？”楚恒继续不依不饶，“当初他哪怕是——”

　　“你说够了没？”注意到身边聂岩一直沉默，尹辉在旁边拉下脸，硬生生打断对方。

　　看着尹辉敌意十足的脸，楚恒故作受惊地举手做了个投降动作：“哈，放心。今天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向远处长廊扬了扬下巴，“我来这边有正事。”

　　“你盗用别人劳动成果有什么好得瑟的？”尹辉十分不客气，“别特么会穿衣服就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闻言，楚恒脸色一黑。

　　微微握紧拳头，楚恒绷了下咬肌。
　　旁边凌寒注意到对方越来越烈的不爽，适时拉住对方：“楚恒，咱走吧，别闹了。”
　　“闹？我怎么闹了？”
　　楚恒还在絮絮叨叨，然而凌寒却已经难耐地伸手将对方连拖带拽地向走廊深处走。
　　“聂岩，你给我听好，你我之间的较量你早就输了。”径直伸手制止凌寒，楚恒略带野蛮地将她揽进怀里，“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你说你不是废物么？”
　　“楚恒你有完没完？”凌寒憋屈了半天，终于火了。
　　伸手狠命将楚恒向长廊深处拽，凌寒头也不回。

　　“聂岩，你输了，听到没有？”灿烂笑起来，楚恒一边被凌寒推搡着向走廊深处走，一边故作无奈地耸肩，“事业和爱情，你特么都输了懂么。”

　　“……”聂岩眯眼。
　　目送那两个人远去，站在聂岩身边尹辉脸上布满阴云。

　　这次没有了先前的调侃和玩笑，尹辉十分认真。
　　“我说，你是哑巴么？”咬着牙关，尹辉盯着聂岩沉静的脸，“刚才怎么不说话？”
　　“……”聂岩垂眸盯向尹辉，仍然没有回应。
　　“你就让他那么侮辱你，啊？”尹辉双眼冒火。

　　伸手拍了下尹辉肩膀，聂岩淡笑：“怎么，这么生气？”
　　“废话！”尹辉盯着聂岩摇头，“你是怎么了，脑神经死亡还怎么？我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享受被虐？”
　　“……”聂岩无奈一笑。
　　“我说，对付像楚恒这种小人，你那套君子理论压根没用知道么？”尹辉攥拳。
　　“君子理论？”聂岩挫败挑眉。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憋屈不憋屈啊？”尹辉哧着。

　　“我问你，你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么？”聂岩双手顺入口袋，倒是笑得轻松。
　　“啊？”
　　“你信他的话么？”
　　“废话，当然不信！”尹辉咂嘴。
　　“不信的话，还生什么气？”聂岩云淡风轻。

　　“……”尹辉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行了，走吧。”
　　看着面前重新打开的电梯门，聂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地踱了进去。
　　哑然地看着聂岩平静进了电梯，尹辉眉眼一深。

　　对了，他差点忘了。
　　自己这哥们儿就是那种人。
　　就算自己心下受再多伤，也绝对不会抱怨。

　　他记得当初聂岩知道自己父母车祸双亡消息时，一滴眼泪都没掉。
　　葬礼刚办完，两天没到，对方就正常回学校教书了。
　　妻子背叛，搭档反目，他更是眼睛都没眨地就接受了。

　　尹辉实在是没法理解对方逻辑。

　　本来寄希望在创伤交流会上，能让聂岩把压抑的情绪疏导出来。
　　但要命的是……
　　这家伙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压抑了什么。
　　每次去交流会都没什么进展，尹辉也觉得挺抓狂。

　　和对方并排站进电梯，尹辉盯向数字操控板。
　　望着上面不断跃动的金色数字，尹辉动了动喉结。

　　“聂哥。”他声音在安静异常的狭小电梯空间内十分突兀。
　　“嗯？”聂岩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声。
　　“有什么情绪你不用憋着知道么。”目色沉静地盯着按钮板，尹辉黯淡开口。
　　“我知道。”聂岩仍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

　　好么，又给堵回去了。

　　他现在真有点怀念离婚前的聂岩。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简单很开心。
　　对方的笑，很纯粹。

　　想象着对方那时候的笑脸，尹辉长长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聂岩的生活还有爱情的滋润，才能那么灿烂，不是么？
　　那么现在的对方，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到底算是什么？

　　尹辉很想帮对方，但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

　　自己绕了一会儿，尹辉得出一个结论。

　　就那么和聂岩在电梯里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电梯门在一楼大厅打开时，尹辉才幽幽冲聂岩哼了一句。

　　“聂哥。”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聂岩侧首询问。
　　“这周末你有时间么？”
　　“有，怎么了？”
　　“我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尹辉认真。
　　“嗯？”
　　“女人。”尹辉眯眼。
　　“什么？”聂岩皱眉。
　　“我想让你参加相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