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曙色危情》御台所

43、来自‘他’的情话。

　　大约是受到了启发，林恩中午从霍根的设计间出来后，马上就开车去了暂时看守罗伊的治安厅。
　　在经过跨海大桥时，那块伫立在市中心的巨大的广告牌在远处招摇的反着光。
　　林恩这才发现，上面的亚历山大的海报已经被撤下来了，而取而代之的则是海姆达尔的泡沫系列的新的宣传海报。
　　但是林恩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事实上，这个海报在这之前，连林恩自己都没有见过。
　　巨大的海报上，只有林恩和罗伊两人。他们的四周是深蓝的海水，和满是繁星的夜空，柔和的月辉洒满地面和海浪尖尖上，深褐色的礁石好似一大块完整的银石。
　　林恩站在巨大的礁石下，他的身上披着湿漉漉的暗红色的披风，手中的剑在月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寒光。月光从他的高高仰着的正脸照耀下来，将他有些吃惊又茫然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而在他的身前，是个足足有好几人高的巨大的礁石。在那块礁石上，正做着一个背对着月亮的，半裸着上身的人影。月光将他垂落在礁石上的长长的黑色的卷发披染成了银色。他背对着月亮，但是出奇的是他的双眼却带着淡淡的光芒，他垂着头，双手撑在礁石上，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下方孤身一人的骑士。
　　如果更仔细一点的看，就会发现，这个坐在礁石上的男人，身前摆着一条长长的、泛着介于宝蓝色和湖绿色的鱼尾，泛着白色泡沫的浪花在他们的身后绽放，有着鱼尾的男人的胸膛处，不知是什么，正微微发着光。
　　海报的一侧，用暗金色的边勾勒着一串缠满蔷薇尖刺的字体，上面写着——海洋恋慕着大陆，它送上了泡沫；我恋慕着你，所以我送上了我的‘心’。
　　整幅画面梦幻又唯美，充满着海洋般的清新神秘却又带着中世纪的复杂繁丽，在这灰蓝色的天空下，竟像是那能被风稍稍拂动的蓝纱。

　　想到这个海报恐怕就是出于整天想着撮合自己和罗伊的，卡尔斯的手笔，选这张有着明确误导性质的照片作为主宣海报也就可以理解了。
　　林恩的脸木了木，他收回了目光，脸颊有些发烫。因为这张有很强的cp感的海报，让林恩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时罗伊为了救他什么都不管的冲到海里，结果吓得宋之枰又大费周折的把他从海里捞起来的狼狈极了的模样。
　　——而更加让林恩觉得难堪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在想到当时的场景时，不由自主的也就想起了对方忽如其来的，没有给他丝毫心理设防的，带着泪水一般咸涩的轻吻。
　　……
　　半分钟后，林恩默默的把车窗打开了，试图让车窗外吹进来的冷风稍稍降温。

　　2
　　治安厅。
　　证物间充满了像是陈尸房才有的阴森和冰冷。因为大多数证物需要低温保存，所以整个房间都是保持在室温2度以下的。
　　冷飕飕的银色的陈列柜将偌大的空间切断又压缩，像是一个死寂的，超现实的图书馆，只是在那淡漠的银黑色的陈列柜中装的。都是超乎想象的，沾满了鲜血意义的重要证物。
　　原本总是听不到一点声响的证物间此时却喧闹了起来。刺眼的白光从天顶上没有任何差漏的照在地面上，在房间最深处的陈列柜边，蹲着一个健壮的人影，他正翻找着放在最下方的案卷，并且时不时的冲着别在耳朵边的耳机说着一些数字。
　　这人有着利落的黑色短发。他穿着收身的警服，单膝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弓着腰垂着头翻找着案卷，纸页哗哗的从他的指中迅速流走，头部和身体的投影在地上形成一圈黑色泛着金光的回影。
　　“……我没有找到可疑的失踪案卷——”男人低声说，显而易见，他正是刑侦部二级警员乌理。而他此时也正按照要求，整理着十二年前至今的儿童失踪案案卷。“就目前为止。这些都没有什么破绽，而且有三人之一的最终都找到了嫌犯。”
　　耳机中传来了一个有些调侃的声音，“也许只是你没有注意到，乌理。这样吧……你关注一下这些投案人最初录下的口供，如果有提到任何的第三个人，就和我之前留下的侧写进行比对。”他继续说：“啊，先不说了，我刚刚看到林恩了……你继续找。”
　　通话被果决的截断。乌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他继续翻找着手中厚重的，仿佛还散发着陈旧的腐烂气味的案卷。
　　而在他所在的证物间的上面两层楼，林恩则刚刚被挂了通话的塞特给喊住了。
　　在满是黑色和银色的治安厅中，身穿着烟灰色外套的林恩看起来是格外的引人注目。当然，他引人注目的也并不全是穿着，更多的还是在隐隐约约中，他的身体四周开始弥漫起了一股甜蜜的芬芳，这种芬芳虽然不会影响作为beta的塞特，但是却让林恩无形之中似乎变得更加的迷人了。
　　塞特敛着眉走到了这个漂亮的青年面前，他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笑，问：“你找我？林恩？说实话……”塞特不留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诚实的说：“你身上的抑制药马上就要失效了，我认为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会更好。”
　　“我知道……”林恩有些尴尬的别过脸，似乎是因为omega信息素的原因，林恩平时看起来显得英气的眉眼变得柔和了起来。林恩的唇线抿成了一个有些羞于开口的弧度，他沉吟了几秒，才看向塞特说道：“我这次来，额，是想见一下罗伊的。我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
　　治安厅的暂时拘留间被安置在最顶层。林恩跟在塞特的身后坐直达电梯到达了治安厅的最顶楼，电梯门刚一打开，入目的就是站在电梯口两侧的手持麻醉枪的特别警员。
　　这样的架势显然是林恩这种小市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板着脸跟在塞特的身后，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了走廊最里间的房间外。
　　这条走廊有着多大15个房间，每个房间内都有一间小型的监牢，而一旦监牢中有犯人临时被关押着，那么都会有一个到三个不等的警员在房间内看守。
　　因为罗伊暂时的罪名是跟踪和猥亵，所以他是不能被保释的，属于中期关押的嫌犯，但是又没有经过法院的判定，所以也不能被关进监狱，因此治安厅也会专门为这种犯人留一间稍稍有些特别的监牢。
　　林恩走进房间的时候，透过房间内那全透明的强化玻璃框成的‘监牢’，他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背对着门口的人影。
　　——他看起来瘦了好多。
　　这句话在林恩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就突兀的跳进了他的脑海中，完全不给他一点辩解的机会。

　　塞特就跟在林恩的身后，他朝房间内看守的警官稍稍打了个手势，让林恩单独的留在了房间中。
　　门轻轻的被合上了，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塞特隐约看到了林恩显得踯躅的，朝罗伊走去的背影。最终他转过了身，彻底的将空间留给了对方。

　　罗伊侧躺着的背影，让林恩很顺利的就想到了在莉丝那看到的视频中，蹲坐在树荫下不知道在玩着什么的，还是小小的罗伊的背影。
　　这个背影很快又变成了朝他嘶吼着的，红着眼眶，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的罗伊。
　　就在这记忆的来回的转换中，林恩慢慢的走到了玻璃边。
　　——那个时候的罗伊，在玩着什么呢？
　　林恩此时忽然好奇了起来。他将右手从口袋中掏了出来，轻轻的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热气很快在玻璃上起了一层稀薄的水雾。房间中寂静的可怕，甚至连一点哪怕是呼吸声，仿佛都被这看不见的寂寞给吞噬了。
　　“……你讨厌蜘蛛吗，罗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经历了多少复杂的心理斗争。林恩才半垂着眼眸，额头轻轻靠在玻璃上，缓慢，又疑惑的极度小声的说道。
　　他的声音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突兀，又寂寞。
　　床上黑色的背影动了动，似乎是不能置信一般，他没有回过头。
　　隔着两指厚的玻璃，林恩茶色的眼眸因为背光显得氤氲了。他的嘴唇泛着水红，像是成熟的石榴，玻璃因为说话吐出的热气而结起了一片半透明的雾。
　　“大多数人都很讨厌，虽然有很多时候，蜘蛛其实并不会攻击人类，但是因为它的外表，或者是一些带有毒性的毒牙……在看见蜘蛛的时候都会选择将对方狠狠的碾碎。”
　　这回床上的人彻底的清醒了。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低矮窄小的床上跳了起来，“林恩！！”他转过身，看见了就在他眼前的日思夜想到苦闷的人。他眨眼间就冲到了林恩的面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林恩甚至还没来及被对方吓到，眼前就已经凑上了一个满是愧疚、懊恼和担忧的脸庞。
　　“我爱你，林恩。”
　　罗伊完全没听前一分钟林恩说了什么，他冲上来就是一句绝对真情的告白。
　　——林恩脸上的怅然‘咔’的一声脆响，裂了。
　　“无论你是beta，还是omega，就算你是alpha，我都一样喜欢你！”罗伊比林恩稍微高出一点，似乎是想要让自己真挚的表情不被半垂着眼睫的青年忽视，他半蹲着身体，隔着一块玻璃，强行将脸贴在了玻璃上，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看着林恩。
　　在确认了这样的角度绝对不会被无视了之后，罗伊继续开始爱的告白，“我会努力改变我的脾气……我也会好好治病……”
　　‘啪——’的一声，林恩涨红着脸，将自己的右手手腕，连着小臂整个全部按在了一侧的玻璃上。
　　“你他妈……”林恩瞪着眼前的家伙，咬牙道。“给我住嘴！”
　　罗伊被刺激得怔住了，他赶紧下意识的紧抿住了嘴唇，将已经酝酿了很久的宣言全部吞回了肚子里，碧绿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恩，像是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从他的眼前冷漠的离去。
　　林恩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咬牙切齿的吼完。
　　房间里空荡荡的，寂静中浮现着他的喘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恩的怒气在对方那亮晶晶的闪着光的漂亮眼眸中慢慢的被无形的打败了。
　　像是泄了气了皮球一般，瞬间又软塌塌的了。
　　良久，他才终于支吾的开口，“……我只说一次……”话还没说完，林恩这下却连耳根都红了。白皙的脸颊和侧颈在金发下显得格外的显眼，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羞赧，他的双眼甚至都有水波一般的潋滟。
　　“除了我是个omega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林恩僵硬的一字一句道：“在我出生时，被检查出患有契氏病，两岁的时候才被治好……”
　　伴随着林恩的话语，站在他眼前的瘦了一个圈，此时看起来却仍然容光焕发的alpha慢慢的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林恩按在玻璃上的右手手腕上。
　　带着些苍白的皮肤上，匀亭的手腕上，有块硬币大小的黑色的蜘蛛纹身，顺着尖细的黑色节肢，淡紫色的血管像是一层一层的蛛丝般缠绕着经络。
　　因为罗伊的目光，林恩的身体有些僵直，他磕磕巴巴的、故作淡定的继续说，“但是因为契氏病就算是治好了，它也属于突发的基因病，也就是说……我的孩子有很大的几率会患上这种疾病……但是治疗不但昂贵、痛苦，而且……”
　　【林恩他居然是个契姓！】
　　金发的青年下意识的别开了自己的目光，好像是一瞬间竟然无法正面直视罗伊的表情似的。他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十分艰难似的开口，继续这些曾经一遍遍将他刺伤的理由：“而且或许会有漫长的时间活在别人的歧视中……”
　　【可以亲吻蜘蛛的人，是不存在的。】
　　……
　　世界再一次恢复了死寂。
　　但是这次的沉寂，却和最开始的不同。
　　恍惚之中，林恩竟然产生了一种重生的、解脱的感受。像是一朝一夕之间忽然领悟了所有，又像是一瞬一刹那洗去了满身的凡俗。
　　他缓缓的转动着眼珠，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隔着透明的玻璃、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身上，想要确认对方的看法。
　　在落在对方脸上的顿时！林恩感到前一秒的什么重生、解脱，全他妈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在他眼前特别近的地方，几乎侵占了他的全部视野——而他几乎是无法相信一般的，震惊的看着对方。
　　罗伊的眼圈竟然诡异的发红了。
　　甚至从罗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的滑稽模样，林恩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不讨厌。”罗伊咧开嘴，他削尖的脸颊上还带着些淤青，那是之前留下的。但是此时这些都完全没法损害他的一点英俊。“一点也不讨厌。”
　　时间仿佛被拆分成了最初的十亿分之一。在林恩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放慢了。他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罗伊轻轻的半蹲下身，然后慢慢凑到了他撑在玻璃上的手腕处，然后，在纹着蜘蛛的那个地方，隔着冰冷的玻璃，无比虔诚的落下了一个吻。
　　……
　　可以亲吻蜘蛛的人，是不存在的。
　　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
　　存在的。
　　在的。
　　的。
　　。
　　‘轰’的一声，林恩全身都通红了。大脑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瞬间就特别给力的死机。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一般，他猛地收回了手臂，噔噔噔的就跳着飞快的的远离了这烫人的玻璃。
　　罗伊歪了歪头，他苍白的脸颊也带上了一丝飘红。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玻璃房外的有着漂亮的阳光般金色半长发的青年——嘴角的肌肉因为那心中那迅速膨胀的、无法遏制的喜悦而缓缓的下陷。罗伊认真的，一字一句的。
　　即便是隔着两指厚的玻璃，但是林恩却还是感到自己的手腕烫得发痛。而暴露在罗伊那混杂着渴求、希冀又迷恋的目光中，更让他仿佛浑身都像被点燃了一般。
　　空气不再冰冷，一种粘腻的甜味像是炸开的烟花弥漫了林恩的心脏、胸膛和胃。
　　在这粘稠的，下一秒就要融化的棉花糖的空气中，一个温柔的笃定的声音顺着耳道流进了林恩的大脑中。
　　“谢谢你……拯救了我。”

　　碰碰。
　　林恩听到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会是谁呢？
　　会有谁，来找他呢？
　　在这满是晦暗的黑色屋子中，不知道寂寞了多久的林恩满是疑惑的打开了门。
　　因为这个开门的举动，外面的人也带着刺目的金色的阳光走到了他的面前。
　　林恩低下了头，阳光让他有些被灼烧的刺痛。而在他的面前，是一个穿着藏蓝色背带短裤的黑色卷发的男孩，他手中握着一支随着微风来回摇晃的狗尾巴草，阳光洒在他的卷发上、黑色的睫毛上、还有那深绿色的眼眸中。
　　男孩仰着头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然后伸出手将手中的狗尾巴草递给了他。
　　“爱可以改变一切…….
　　——可以照亮灰暗的岁月……
　　也可以拯救痛苦的灵魂。
　　所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