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公子》俪颜

2、宿怨

　　逍遥楼的老鸨听到异动，早已经从里间跑了出来，只是见到这阵仗，凭着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也知道碰到不好惹的茬儿了，连忙叫过一个小厮低头耳语了几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在叫自己，赶忙连跑带颠的走了过来，刚谄笑着要近身前来说话，便被两道冰冷的目光逼住，生生收住了脚步，不由的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平时能言善道的嘴此时哆嗦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这里的老鸨？”

　　凌静姝淡淡的一句话，让老鸨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老老实实的答道：“正是小人。”

　　“我来问你，朝廷对入了娼籍的官奴有何规定？”

　　那老鸨闻言脸色大变，怯怯诺诺的答道：“凡官奴者衣物不可遮挡奴印，不得挂牌为伶，接客嫖资不可超过纹银一两，不得拒客，但有客来，昼夜不得歇。”

　　“这么说你是明知故犯了。”

　　凌静姝的眼睛狭长，平时总带着几分慵懒之态，这时睁开来，不怒而威，直让老鸨觉得如芒在背一般。

　　“这，这件事，小人实是不知内情。”

　　老鸨说着，眼睛似有期盼的看向门口，见到一个穿着褐色绸衫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方暗暗松了一口气，象看到救星一样招呼道：“哎呀，张师爷来了。”

　　不料那张师爷本来还面含微笑，走的不紧不慢，见了凌静姝脸忽然变了色，跪下行礼道：“京都府尹门下张连月叩见北静王。”

　　场中的人一听北静王三个字，脸上同时现出惊呆的表情，在北越谁不知道北静王便是连皇帝也容让三分，只是平日都无缘得见，今日得见真容，才知道北静王竟然是这样一个青春貌美的少女。

　　凌静姝听到来人自称是京都府尹的门人，冷笑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官奴，竟然有京都府尹做靠山，怪不得如此的放肆，赵合玉呢？她也来了么？”

　　那张师爷不敢起身，回道：“赵大人不在此处，小人。。。”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小人实有下情回禀，王爷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凌静姝正待说话，却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抽动，转过头见身边的沈长燕一脸懊恼为难，似乎也有话要说。

　　沈长燕虽然出身贫寒，与凌静姝身份上下有别的，但是她们自小因为因缘际会而相识，私下的交情却匪浅。

　　凌静姝很少踏足青楼舞馆，今日与沈长燕一起来到逍遥楼，不过是因为酒后的一句戏言而已。

　　说起来今天是沈长燕的喜期，皇上亲自为她指婚，给她指了户部尚书之子为正夫。

　　沈长燕虽前几年考中的进士，做了京官，但是她家境贫寒，做官时间不长，家底尚薄，能娶到户部尚书之子实属好事一桩。再过三日便是吉期，这日凌静姝特地与几个好友为沈长燕贺喜，就好像前世的单身之夜一样，务求玩的尽兴。

　　没想到大家正喝到兴起时，沈长燕却一直寡寡欲欢，凌静姝开玩笑问她，难道她心中还有一个别人。没想到沈长燕借着酒兴竟然点了点头，说道可惜襄王有梦，神子无情，便提到了兰伶，说她为了接近他，夜夜到逍遥楼守候，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哪怕一次的垂青。

　　在北越女子逛青楼娼馆便如逛街下馆子一样，本是寻常之事，谁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长燕的话偏偏触动了凌静姝的心事，她说要替沈长燕了了这桩心事，便一起来了逍遥楼，沈长燕只当她是一时兴起，谁料想到了这里凌静姝竟然动了真格的，竟害了兰伶。

　　若是在平时，凌静姝总是会顾虑些沈长燕，只是此时她看向兰伶，别人都跪在自己脚下，唯有他仍然在独坐在场中，任青袍散落，肌肤果露，一双寒星一样的黑眸看向自己，殊无半点乞怜之意。

　　凌静姝觉得脑子中有一根弦在无名的怒火中嘭的一声断了，如果再遇到那个人，一定要让他在自己脚下哀哭求饶，追悔莫及，这个情景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梦中，可是原来再遇到他，他还是不会求饶，还是一样的毫无歉疚，不知悔改！

　　“好。”凌静姝说出这个好字时，嗓子都嘶哑了，“不过先将这个官奴锁到庭院中去，等到天明送到东厂监奴院去依律处置。”

　　别说到了监奴院会受到的残酷刑罚，就似兰伶现在这样一件轻纱裹体，几乎等于没有穿衣服，北越的深秋里，在外面绑这一夜，都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去，更何况以他现在官奴的身份，到了外面会经受什么，任谁也想得到，谁知他依然不为所动，既不求饶，连开口辩解也没有。

　　直到凌静姝身边的侍卫拿了锁链要绑兰伶，从旁边忽然冲过来一个小厮，拼命护住了他，哭道：“求王爷饶了公子吧，公子他很可怜的，公子你快求求王爷，让她放过你吧。”

　　“如儿快走开，不要管我。”兰伶终于开了口，他看着凌静姝道：“尊贵如北静王，别说要为难我，要我命也象踩死一只蝼蚁一样，官奴贱如草芥，求了又有什么用。”

　　凌静姝见那小厮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形瘦小，头发枯黄，此时泪流满面，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却死死的护在兰伶身前，其他人包括沈长燕都不敢说话，他却一付不畏生死的样子。

　　凌静姝不禁在心中暗暗点头，又听那兰伶的话，分明是在讥讽自己恃强凌弱，以势压人，忽然醒悟到自己实在是糊涂了，他和那人虽然长得相像，身份相似，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负了自己的不是他，自己如何能混为一谈，迁怒如斯呢。

　　他的傲慢自负虽然令人讨厌，但是沦为官奴也是可怜之人，若是真把他送到东厂，也是过于残忍严苛了。

　　她心中隐有悔意，但是不见那人服软，还要被他讥讽终是不甘，不由的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兰伶身边，俯视着他说：“你虽生为贱奴，没想到身边还有这样衷心之人，这小厮既然如此忠义，那本王便成全了他，将他一起绑了，陪着他的公子吧。”

　　“不要，”

　　兰伶的黑眸因为焦急蒙上了一团雾气，现出了求肯之色，

　　“求王爷不要。”

　　他跪坐起来，凌静姝低头，见五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正紧张的抓在自己的靴子上，虽然隔着厚厚的鹿皮，她仍然感到一股麻酥的电流顺着腿一直传到小腹。

　　兰伶仰头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动摇，另一只手也随之攀上了她的裙摆，他柔韧的身形靠着她的腿，从上面看下去，透过纱衣，可以看到每一个优美流畅的线条。

　　“都是贱奴一个人的错，王爷要罚就罚贱奴一个人，要怎么罚都行。”

　　他说着黑眸中的寒星似坠落在湖水中，寒光陨落，波光流转，淡色的唇微张，露出姣白的牙齿，似乎在笑。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分崩离溃，又逐渐清晰，穿过纷纷扰扰的漫长的时间，凌静姝眼里只剩下这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她隐约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都出去。”

　　屋子在一阵子的纷乱后归于平静，那人依偎着她微微低下了头，凌静姝伸手抬起了他有些尖削的下巴，俯下身子，一寸一寸的接近，逐渐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