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说的是》笙糊

3、第三章

　　赵妍卿其实早就醒了，从那个撒泼的老妇人进来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内心的震惊让她不愿就此醒来，只能选择逃避。

　　吕周氏和吕老头出去后，屋里只剩下冯氏和吕大江。冯氏默默地坐在床边抹眼泪，平时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从不轻易流泪。可今天为了这个女儿她打从内心里觉得愧疚。

　　“孩子他娘，你别哭啊，我爹不是已经答应妍妍可以住下来了么。”吕大江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最没办法应付的就是女人的哭闹。眼见自家媳妇泪流不止，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脚无措，只能围着自家媳妇团团转，连安慰的话都挤不出半句来。

　　冯氏被男人这笨拙讨好的模样惹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吕大江见自家娘子终于笑了，只傻傻的挠挠头也跟着笑了。

　　冯氏往门口望了望，问道：“文博不是跟着你进山了，怎么没一道回来？”

　　“他去学堂接阿富跟阿才去了。”

　　“诶！”说起这个冯氏又是一阵心塞，她自然是知道儿子去学堂的目的，文博想读书，可吕周氏以文博有青光眼的毛病拒绝付束脩。那孩子没办法只能每日去学堂打着接小叔和大堂哥的名头，偷听老先生教书。也是她这个娘没本事，苦了这个孩子。

　　“孩子他娘你别难过，咱们不上学不也活得好好的。”这个唯一的儿子有青光眼这毛病在农村这小地方可是个大毛病，别说读书，以后就是要娶媳妇都有点麻烦。

　　“你说我们要是分家出去了，就咱两吃苦肯干的做派还会养不活这三个孩子么。到时候文博就是想上学堂，也没人敢刁难。”

　　“孩子他娘这话你就别说了，你也知道我爹这个牛脾气，犟得跟头牛似的。怎么可能答应我们分家呢。”

　　“我是真心想分家的，老大家也巴不得分家。”吕家那好吃懒做的老三，眼睛长在头顶的小姑。大房和他们是晚上做梦都想着分家。

　　“对了，今儿大半天了也没见美菊的影子，她去哪儿了？”吕美菊是吕大江前头老婆生的孩子，那女人因为嫌弃吕家贫穷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和一个过路的商贩跑了。只丢下一个3岁的女儿。

　　“那丫头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都不知道回来照看妹妹。”对这个大女儿，吕大江是怎么看怎么不喜欢。这大女儿每日里跟家里的小妹和老三媳妇混在一起。连睡觉都宁愿在小妹房里打地铺也不愿回来，活像是她的跟屁虫似的。不知道的咋一看还以为是吕荷的丫鬟。

　　“算了，大江，美菊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你也别老说她，再没几年她都要嫁人了，以后要回趟娘家也不是容易的事。”对这个继女，冯氏自问已经尽心尽力，却还是老被说她偏心。

　　“得了不提她，说来都有气，咱赶紧出去吧，我今天上山打了一只野山鸡来，到时候娘做的时候，咱们去要点来给妍妍补补。”

　　“大江，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自己的男人还是有良心的，妍妍不是他亲生的，他还是这般当亲生女儿在对待，这让她真的很感动。

　　“别这么说，你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吕大江又挠挠头，憨憨的笑了。“我先出去看看，你待会儿便出来吧。”

　　冯氏轻轻应了声，回头给床上的女儿掩了掩被角，便随着丈夫出了房间。

　　确定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赵妍卿才缓缓地睁开双眼，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刚刚那场吵架和那对夫妻聊天内容。好好的理了理思路，她对这个老吕家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从每个开口说话的人中她大致了解了他（她）们的性格。也大致知道吕家有哪些人。

　　赵妍卿目光呆滞的望着床顶，脑子里却飞快的转着。她疑惑为什么自己明明遇上了车祸，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重生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上。关键是这个落后的朝代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国历史上的某个时代。不过现在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在那场车祸中魂飞魄散。至少她现在还活着，这就够了。比起那个世界，那个让她心碎的真相，她到宁愿在这里重新开始。苦就苦吧，她也不是个天真无知的白目女，总会适应这里的。一番自我调节安慰后，她才有心情打量这个所处房间。

　　放眼望去，印入眼帘的是一间拥挤不堪的土坯茅间。房间里光线非常差，虽说是白天，可房间里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眼睛微眯适应了一会房间里的光线，她才开始仔细打量这房间。

　　房间不大，两边角角落落里却堆放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只留下中间一条狭小的走道，也因此显得更加拥挤。她估摸着自己身下的这张旧木板床似乎是房间里最大件的家具。只见床头边放着一张方凳，上面还有一只粗瓷缺口的大碗。想来这方凳是充当了床头柜的作用。

　　微微侧过头看到的是一块质料粗劣的麻布，那麻布拦出一个小角来，隐约从下面能看见四条长凳脚。赵妍卿猜想这可能是临时搭起来的床铺。

　　房间里东西虽多，但还是能看出东西放得很规范，房间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没一丝灰尘，想来这身子的母亲是个勤劳的女人。当她带着一丝好奇看向门口时，正好进来一个半大男孩。

　　只见男孩慢慢向她这边走来，赵妍卿马上闭眼假装睡着，她想看看这个小男孩要做什么。

　　小男孩来到床边，左右看看发现唯一能做的凳子正放着碗，犹豫片刻便爬上床，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

　　托着腮帮子，男孩睁着圆亮的大眼好奇的盯着床上的人。

　　赵妍卿被一道专注的视线赤裸裸的盯着，想再假装睡着都有些困难。好吧，还是睁开眼看看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吧。

　　吕文博只是好奇这个新来的姐姐，因为他发现这个姐姐跟村里别的女孩子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同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所以今天趁娘没陪在床边，他就悄悄的进来看看。却不想原本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吓得小男孩往后缩了一下。

　　“呵呵，男孩子胆儿真小。”赵妍卿注意到身边的小男孩被她突然睁开眼吓了一跳。就开玩笑的说了句。
　　小男孩有些微窘，大声辩解道：“我才不胆小，我连蛇都不怕。”在男孩有限的认知里蛇应该是最可怕的东西了。

　　“这么厉害，蛇都不怕，像我就很怕蛇。”赵妍卿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男孩，约10岁不到的样子，长得很瘦小，浑身上下没二、三两肉。上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单衣，衣袖、肩膀等有五六处缝补过的痕迹。虽然已经改得适合男孩瘦小的身材，但总觉得看着有些便扭，好在洗得到干净。下身是一件枣红色的单裤，很明显这条裤子应该是从哪件不要穿的女衣里改过来的。显而易见男孩上下穿的都是别人穿过不要的衣裳裤子。可小男孩穿着这样的衣裳好像也习惯了，并没有半分尴尬或者不自在。也是穷人家的孩子衣服一直都是大的穿不了给小的穿，一院子孩子可能衣服就是这么轮着穿。

　　“女孩子都怕蛇的，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小男孩拍拍胸脯向她保证道，好像觉得自己也能保护人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你刚从学堂那里回来吗？”刚刚听那对爹娘的谈话内容，她猜测男孩应该是刚从那个村里学堂回来的吕文博。这名字到取得挺有文化的？

　　“我去学堂是为了接小叔和大堂哥，可不是去玩的。”男孩一听别人这么问就激动的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辩解道。显然他去学堂的事被很多人问过质疑过。

　　他喜欢读书可祖母说他眼睛有毛病不能上学堂。所以每天中午只要他忙完了手中的活计，就会去学堂找小叔和大堂哥。一开始他们两总是赶他不让他去学堂。可他还是不放弃依然天天去学堂。最后小叔和大堂哥也懒得赶他走了，索性把装书的篓子丢给他，由他背回来。一来二去，吕家上下到也不再反对他去学堂接小叔和大堂哥的事。也因为这样村里人总说他和美菊姐姐都是做下人的命。不过他不是很在乎，只要每天能去学堂就好。

　　有时候去晚了，学堂里老先生早已经下学，那他便一个字都听不到，有时候去早了，碰见老先生还在讲课，他就津津有味地趴在那里认真听讲。虽然也没几句，可他也能高兴好久。

　　赵妍卿将小男孩有些慌乱的神情看得仔仔细细。心想：前世去上学有好多孩子都是家长哄骗着才肯去。这里的孩子渴望上学，却不得所愿。无奈之下还得偷偷摸摸找各种借口去学堂。就为了听老先生讲几句酸腐文。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叫什么名字？”虽然已经有数这个男孩应该就是她的同母异父弟弟。她还得再确认一遍。
　　“我叫吕文博。”男孩非常自豪的道出自己的名字。“这名字是我娘给取的，很好听吧。村里人都很羡慕我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是挺好听的。”比起那些大毛啊，阿狗啊，春花的俗名，这名字确实高大上得多。“妈……娘也识字？”这名字若不识字的人想来是取不出来的。
　　“不识字，娘说这名字本来是要给你准备的，可是没用上。”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给姐姐用，又没用上。

　　赵妍卿忽然想到刚才冯氏在她昏睡时哭骂的话。想来冯氏前夫是个有文化的教书先生，原本是给未出世的孩子想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结果生了一个女孩。所以那个名字就用不到了，而冯氏记得那个名字便将他用在了男孩的身上。

　　赵妍卿暗想，如今她已经重生在这个老吕家就再没有回去的可能了。前世的那个赵妍卿已经在那场车祸中死去。这辈子她就只能当冯氏的女儿，吕文博的姐姐，吕大江的继女。前世的赵妍卿其实是失败的，母亲被小三逼死，自己又被小三的儿子骗尽一切。对那个欺骗她的男人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既然老天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发誓这辈子的赵妍卿宁愿负人，也不给别人负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