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歌恋》玉枕寒

4、心忡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九歌湘夫人》
　　我该知道，柳丞相这样做终究会让我变成另外一个“我”。也许彼此都逃不过，这一切也是我不能掌控的。
　　柳丞相多次来找我，让我坚定意志与他联手。其实他的目的我不一定完全猜得透，但是他的确是有利可图才要这样做。
　　是夜，我的屋内，只有我和他。一盏孤灯幽寂如斯，在静谧的夜色下气氛顿时觉得倍感压抑。此夜的交谈，坐在案几对面的他与我，四目相对，彼此之间因为熟悉而觉得陌生，彼此的交锋和博弈，让我觉得自己是该做些什么了。
　　“柳丞相，我只不过是你们进行斗争的牺牲品，哥哥也是你们斗争的牺牲品。坐在王位上的人就算不是我，可是外朝斗争依旧不曾停下来过。哪怕我与你联手把王位夺回来，我真的可以作为真正的王而不是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皇帝么？你也有你想要的东西，而我，现在想要的只是这个乐府、只是那个可以与我厮守的人，仅此而已。”
　　月圆之夜梨花树下，我曾向苍遥许下诺言，不求庙堂之高，只求此生此世一双人。可是，这样的美好终究会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么？这纯洁如梨花般的爱，也只能默默地隐藏在心间了。
　　“难道殿下你之前所读的书都白读了？一直作为王储的存在，难道王位假手他人，你就这么甘心？果然那些卑微的感情会使人变得优柔，殿下作为欲成大事的人，真的愿意放弃本该属于你的天下？”
　　柳丞相说的没错，我自然不会放弃也不会放手！也许是戴久了作为大司乐的面具，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温文尔雅的形象自树立起来，我有怎么可能一下就倾覆掉呢？“我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让我出手去夺回一切的理由。可是，我给不出自己这个理由，那柳大人你能告诉我么？”哪怕是一个借口也好，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也好。
　　摘下面具，露出曾经的样貌，自己曾经的野心志向就能够得以施展么？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我否定，但是失去作为大司乐的自由我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做到。这里也留有太多让人值得回忆的地方，也有我不可能放手的……人。
　　“那殿下想要怎样的理由呢？十年前的大火把您给烧糊涂了么？”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我自己是记得的。漫天火光刺目，烟雾弥漫了整个东宫，宫人们不停地呼喊声，火在风中吹得烈烈声，声声刺耳。
　　“那柳太傅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已经位及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您，也不会贪图功名利禄之类的了。”
　　和夜枭一样的眼神以及心中一直隐藏着的那份阴鸷，在柳太傅面前也不得不显露出来。说起来，他也应该很期待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柳丞相手抚了抚胡须，释然大笑，“殿下果然机智过人，我早已不再年轻，老夫所求的不是功名富贵，只不过是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出现繁荣的盛世。”
　　“真的只是这样？难道丞相也不想有一个留名青史的好名声？”我偏头扬起一侧唇角，带着轻蔑和不解笑了笑。
　　“名声和历史是留给后人品评的，老夫自然不会计较那些身后之事。殿下难道会过分在意这些么？”他依旧是刚才的笑颜，风轻云淡地说道。
　　“当年那场大火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这样活了这些年，我固然想知道是何人欲要加害于我！柳丞相你应该很清楚啊。我被上代司乐大人收养肯定也是被你一手安排的吧？”我眯了眯眼睛，我自信我的推理是正确的，我也希望柳丞相能够给我肯定的答案。
　　“当年那场大火的确是因前朝斗争角力造成的。想必殿下可以想的到是谁。不过先王依旧是要保护殿下，所以才拜托老臣把您救下。老司乐大人是我的至交，而乐府是不会涉及政治的地方，自然不会让您受到奸人迫害。用‘乐’来修身养性也对您有益。而且老司乐大人对您照顾、教导也是尽心尽力。”柳丞相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丝欣赏的意味，我猜测的果然没有错。
　　“司乐师父自然对我很好。但是，师父也不过是您的一颗棋子吧？就连鸢璃师姐也是你安排的一颗棋子。我也是被你安排在这个局里。如果这场角力是我们胜了，真正的赢家不是我，而是你柳大人！”我毫不忌讳什么，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果然最了解我的人是殿下啊！没错，老夫在这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无论此次输赢成败，老夫还是愿意去拼命搏上一搏，也算对得起多年宦海浮沉的经历了。”柳丞相看来很认同我的说法，我也不禁要感叹他果然是担得起做我老师的人。
　　“其实当年东宫走水事件的参与人，在先王时代就受到了不小惩罚。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扶植的玑璇王兄竟然会因为一点小事不顺心就砍了他们的脑袋。其实王兄也不想成为他们的傀儡。所以到了现在，太后的娘家也没什么人了吧？”我想我的推测应该不会有错，虽然缺少证据，但是凭借一步一步地推理也该想得到。
　　“殿下果然聪慧，的确如殿下所言。殿下所要的理由想必也不是为了调查当年东宫失火之事吧。”
　　“当初拉我出这个深渊的人是你，现如今拖我下水的人还是你！柳丞相柳大人，你真的好给我面子啊~我现在只不过是乐府大司乐，就算我有心想与你‘合作’，但是我并没有可以去赌一把的资本。”我眉毛一抬，凌人的怒意不由地表现出来。
　　“殿下不要轻视自己的力量，老夫自然有资本有能力来筹划这件事。”烛火幽咽，灯火照应下，柳丞相脸上的浮现出一丝自得的笑意。
　　“好吧，我答应你。我会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也会答应你的要求。”就权且拼上这一回吧。我相信柳丞相的能力。
　　“老夫的要求？老夫想要恢复院相制度，怎样？”某人的笑意更浓，在烛火下显得若明若暗、若隐若现。
　　但是……
　　“你！丞相现在的权利已经很大了不是么？为什么要恢复院相制度，还要和王平起平坐！”我自然是不觉惊诧，这老狐狸想要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权力。
　　“等老夫百年之后，殿下再完全废除此制就是了。以老夫的年岁，自然是活不过殿下的。老夫也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已。”老狐狸嘴上的笑意不减，抚着胡须睥睨着我的样子真是让人由心的不爽。也罢，本殿下就答应与你一起做这件云翻雨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