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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所谓的厄运×0 ...

  •   【村子北面森林有食人白蟒。】

      1.
      天已经连续阴了三周,厚重的云层像恶魔的羽翼一般笼罩在村子之上,不祥的气息从森林深处渐渐地向村里蔓延。
      孩子们躲在屋里,睁着乌黑的眼睛不停地向窗外张望,希望能在外面空荡荡的街道上看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街上没有面包香甜的味道,也没有打铁匠敲打生铁的声音,人们默契地保持着这种无言的沉默,让可怕的死寂蔓延至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鸠,我要饿死了。”少年的声音在村子里突兀的响起,虽然说的是埋怨的话,语气却是与这个村子氛围格格不入的欢乐和轻快。
      酒馆的老板娘被少年的声音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开水壶扔到地上,等村子重新归于平静后,老板娘才颤颤巍巍地探出头,往声音的发源处瞧了一眼。
      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发少年,少年旁边还站着一个背着剑身材挺拔的黑发男人。
      老板娘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这两个扰乱村子宁静的罪魁祸首,肯定这两个人都不是村子的居民后,壮着胆子往少年那边尖声喊了一句:“不要在这里停留,快点离开。”
      “鸠,鸠,这里有人啊。”少年听见老板娘的话后,非但没有离开,还惊喜地扯了扯名为鸠的黑发男人的衣服,大声说道。
      “嗯。”鸠冷淡地应了一句,抬头往酒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揪起少年的衣领,在老板娘惊恐的注视下走进了酒馆。
      等他们两个人进门后,老板娘才回过神,脸色苍白地跑过去锁门。
      “请赶快离开吧,这里不是可以停留的地方。”
      “天色这么晚了,我们也没办法赶路了啊。”少年鼓起腮帮子嘟囔了句,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木凳上,毫不理会老板娘赶客的话。“鸠,你也坐下来。”
      鸠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对老板娘说:“我们有一定要留下来的理由。”
      “但你们还是不能留下来。”老板娘背靠在门板上,盯着看起来还比较好说话的黑发男人,带着警告的意味说,“这里正在经历厄运,如果你们再在这里停留的话,可能会死。”
      “厄运?是指公告牌上讲的食人蟒?”鸠问。
      “对,但又不仅是这样。如果你们只是路过的话,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老板娘咬了咬牙,再次做出了赶客的动作,“这是我们村子自己承受的厄运,和你们没有关系,不用多管闲事。”
      老板娘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出于好心,她还是决定开口阻止这两个人插手这件本与他们无关的事。
      “那,公告牌上说的赏金,也是真的吗?”鸠自动忽略了老板娘的警告,问道。
      “当然是真的……但你们最好不要去接这个任务。”老板娘在中间顿了一下,说。
      正在咬瓜子的少年听到老板娘的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兴奋地抓住了鸠的衣袖,说:“那不是正好吗?我们正缺路费呢。鸠以前可是最厉害的王国骑士啊。”
      鸠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紧促不安的老板娘,乌黑的眼眸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蕴藏着即将淹没一切的波涛。仅仅是被对方盯了一会,老板娘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仿佛有海水在将她一点点的吞噬殆尽,使她不得不屈服在这种威压之下。
      在窒息的无力感中,她忽然觉得这个叫鸠的男人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她却无法回忆起,这种熟悉感来自何处。

      2.
      深夜。
      卷着枯叶的风从酒馆前刮过,紧锁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等少年抱着被子入睡后,鸠才从床上坐起来,神色凝重地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村子的死寂被不断地放大,在极度的压抑中鸠忽然隐隐地听到了蛇鳞滑过草地的声音。
      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但没过一会,旁边的木房里就传来了女人尖细的说话声。鸠皱了皱眉,刚准备休息时又被一声沉重而悲怆的钟鸣震得毫无睡意。
      本来已经睡熟的少年也因为这突兀的钟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抓了抓乱成一团的头发,问站在窗前的鸠:“出了什么事吗?”
      “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鸠反问道。
      “唔……有血腥味……小孩子的血。”少年坐在床边,眯着碧绿的眼睛仔细地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说,“鸠,是有人死了吗?”
      鸠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将挂在床头的长剑重新挂在腰间,下楼前又往窗台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
      “等等我啊。”少年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皮带,一边跟在鸠的背后跑下了楼梯,还差点在楼梯的扶手处撞上同样神情慌张的老板娘。
      钟声像利刃一样撕裂了夜晚宁静的表面,村民们点燃火把,带着惊恐的神情聚集在钟楼下。先前说话的女人跪在人群中央,捂着脸痛苦地抽噎着。认识这个女人的几个村民也不敢上前安慰,只能和围观的人群一起陷入冷漠的沉默中。
      许久,才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来,压着声音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我的尼克……”女人以一种近乎匍匐的姿势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说,“他是无辜的。为什么一定选中的是他?他没有任何的过错……他是好孩子,为什么要替我们背负这样的命运,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已经在他身上做了标记?”
      “总该有人代替全村人接下这个厄运。”老人的眼神在每个村民的脸上扫了一圈,“那孩子能够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其他人的存活,这是种荣誉。”
      这是以鲜血为代价的被迫担负的荣誉。
      “如果您能提前告诉我这个决定,我就能让尼克在被那怪物吃掉之前,让他吃上最后一顿烤松饼了……”女人捂着双耳,用嘶哑的声音喃喃。
      已成的事实,没有人能改变。
      鸠站在外围,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人群中心的女人。他再一次地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相同的悲剧在同一个地方上演。没有人阻止它的发生,因为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无力挽回。
      “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少年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禁不住地也摆出了和鸠一样的严肃神情,小声地问道。
      “没什么。”鸠收回目光,没有对少年解释任何事情。

      3.
      厄运还是如约而至。
      村长拄着拐杖徘徊在钟楼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古籍里的办法没有奏效。他非常清楚用这些年轻的生命去阻止厄运的发生并非明智之举,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会引起村民们的不安和躁动。在此前他标记的都是外来的旅客,但正是因为这样,来这里探险的外来者越来越少,他才不得不标记了村里的孩子。
      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安宁。他不认为他是错的。
      “公告牌上的悬赏是真的吗?”从未见过的黑发男人背着长剑,冷静地看着他,问。
      “是真的。”村长抬起枯槁的手掩住嘴,咳了两声,又说道,“从来没见过你啊,是从外面来的探险者吗?这里可不是什么探险的好地方。”
      “我以前来过。”男人礼貌性地向村长点了点头,说,“我见过您,但您可能对我没有印象了。”
      黑发男人样貌英俊,着装朴素却仍然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贵族气质。村长推断这个黑发男人是个落魄贵族,但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断。从来没有贵族会来拜访这个村子,他唯一一次见到和王宫有关的人还是十年前的事了。
      想到这,村长对男人的身份又有了一种猜测。
      “难道是那次来的……”
      “我以前曾经是王国骑士。”
      村长重新打量了一遍男人的长相,静默了一会才肯定地说:“但那次的队伍中没有你。”
      “我叫鸠。”男人说,“出发当晚我患了急病。”
      那天晚上确实有一个年龄较小的骑士因为患病留在了村里。村长确认了这个叫做鸠的男人的身份后,刚想像老朋友一样和对方叙叙旧,就听到男人讥讽似的在话后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我才没有参与那场错误的屠杀。”

      在二十年前,这个村庄以盛产蟒皮而闻名。
      白蟒以草叶为食,性情温和。人们在偶尔之间发现它们可以利用的地方不止坚硬的蟒皮,它们的肉质也十分鲜美。贵族们开始花重金向村庄订购蟒肉,暴利使村民放弃了日常的劳作,连孩子都学会了如何快速地剥下蟒皮。没有人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轻易获得的财富让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盲目的欢乐。
      五年后,白蟒彻底灭绝。
      又过五年,森林里出现了食人白蟒。
      村民们因为白蟒的重新出现而欢欣鼓舞,直到村里有孩子失踪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危急。食人白蟒的繁殖速度快得惊人,在占据森林的同时它们还带来许多传染性的疾病,半数的村民就死于这些无药可医的传染病。
      在当年十月,村子用高额的酬金请到了王国骑士团来绞杀这些食人白蟒。
      绞杀很成功,所有的白蟒都被骑士的长剑劈成了两段。

      黑发的少年骑士躲在树后,偷偷地把最后一条存活的幼年白蟒包在了自己的衣服里。幼年白蟒睁着碧绿的圆眼睛安静地盯着他,没有挣扎,像是明白他在救它。
      在离开村庄后,少年骑士才在古籍上看到了一段关于白蟒的记录。
      [白蟒之怨灵凝结成的实体,若不赶尽杀绝,诅咒则无法解除。]

      4.
      火光,黑烟。悲泣,哀鸣。
      烈火以不可阻挡之势吞噬了整个森林,并在杂草的引领下逐渐地向村庄扩张。村里的男人们拿着匕首和铁剑守着村口防止白蟒的入侵,老人和妇女则负责阻止火势的进一步蔓延。
      男人们很快发现,不管他们斩杀的速度有多快,都赶不上这些白蟒的繁衍速度,越来越多的白蟒从森林涌进村里,它们像是恶鬼一样出现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没有留给村民们一点喘息的机会。
      被锁在家里的小孩子们好奇而又恐惧地看着窗外的火光,胆子小一点的已经被这从未见过的场面吓得抽噎了起来。村里还在战斗的人听见孩子们的哭声,也禁不住产生了悲哀和痛苦的情绪,十年前绝望的种子就播种在了他们心里,在今天这些种子才真正破土而出,紧紧地缠绕住了他们最后的一丝理智。
      “这是注定的厄运,我们没有人能逃离……”
      彻底崩溃的村民们扔下了手中的水桶和武器,痛哭着跪在原地,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白发少年在人们没注意时钻进了还在燃烧的森林,小心地踩着烧焦的杂草,一边按压住心里的慌乱一边寻找着鸠的踪迹。他顺着鸠残留下来的气味向森林深处走去,在炙热的温度和浑浊的空气下,少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奇异的安心。
      “鸠,你在这里吗?”
      少年拨开拦住视线的枝桠,大声地向前方喊道。
      “不要过来。”
      黑发男人站在几十条白蟒之中,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波动。
      “我们走吧,不要再管这个村子了。”少年紧紧地抓着身边干枯的藤蔓,双手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我一直以为我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直到现在才知道怨恨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鸠神情晦暗地念道,“即使最开始只是微弱的火苗,最后也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因为清楚白蟒的怨灵没有宽恕村民的理由,所以他做了他觉得正确的事情。十年前同行的骑士在回去的路上全都得暴病而死,只有他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王宫,还得到了国王的赏赐。他一面怀揣着诅咒的来源,一面毫不愧疚地接受了这名为正义的荣誉。
      鸠闭上眼,缓慢地拔出了背后的长剑,在白蟒群的包围下走向了少年。
      “怨恨只有在死亡的时候才能真正停止吗?”
      一剑挥下。
      没有一丝犹豫。

      5.
      “要出发了,把脸上的鳞片先收起来。”
      “知道啦,知道啦。”
      笼罩在村庄上的阴云已经散去,暖和的阳光洒在光秃的树干上,温柔地抚摸着新生的绿芽。老板娘伸着懒腰从酒馆里走了出来,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把开业的牌子挂在了门上。
      “今天就要走了吗?你们还可以在我这免费住上几天的。”她打了个哈欠,望着刚走出门的少年和男人,笑容满面地说。
      “不必了。”男人微微地笑了笑,说,“我们还要去赚过路费。”
      “干脆在这里住下来吧,食宿我包。”老板娘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我现在是这里的村长,帮助两个贫穷的外来者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答应的酬金还没给呢。”
      “贫穷的外来者这种称呼真难听。”少年挖了挖耳朵,朝老板娘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又转身扯住男人的衣服,说,“我们才不愿意留在这种满是焦味的地方。”
      “哎,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看不懂结局怎么回事_(:з」∠)_所以顺带解释一下,少年(到结尾都没有名字的可怜孩子)是最后一只白蟒,那些白蟒是少年的怨气凝结成的怨灵,鸠之所以先前不杀死怨灵是因为他觉得村里的那些人应该受到一些惩罚,但他最后还是醒悟了然后就开始刷怪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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