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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章四十九 ...

  •   方致远往日常同关雨霂谈及今后之事,可自那日沧海一梦,便没了后话。若是问了,她说她要走当如何?她不敢问,也不能问,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一个人留在身边。她一博学负气之士,近几日竟成页成页地翻书寻法子,把四海八荒都瞧遍了,也无甚收益。她一向都看些政史文哲,人臣事迹,诗集小传,写的大都是男儿事迹,没有一个圣人先贤能告诉她,身为女子该如何将另一个女子留在身边?说来也有趣,她平日是里刚直果断的性子,不屈不折,如今却被硬生生地逼成一优柔寡断之人,存满腹的花花心肠。此事,莫不是要难倒状元娘?

      好在布坊那头并不添堵,就按同关雨霂之前商议的,方致远拜托了朋友瓦斯科挂名布坊,分他一成收益,其余九成经一番波折又回到方家,明面上同官府两清。瓦斯科也非常乐意,他自博都雅来,常在海上漂,布坊之事,全靠方致远和关雨霂二人在抚州打理,他仅靠一二小差坐阵抚州,便能拿一成收益,这等好事怕是做梦都求不来。头几批新衣上月已造好,趁开春改季在百姓之间销路不错,方致远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可天下之事源源不尽,未有消停一说,大都是这厢修葺好了,那厢事又来了。随着定抚两州交往愈胜,昔日之羊肠小道摇身一变,硬是充了交通要塞,其间路窄人多,运输不便自不必提,最苦的要说是那拉车的车夫。山路颠簸,坠雪滑湿,落雨泥泞,是每日叫苦不迭,说是同出海相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方致远对此愁眉不展,可日子不也得带着剪不断的情丝,同理不完的政事,照样地过?前几日她办了个渔民间的纠纷小案,渔夫感恩,送与她海虾一盘。方致远在申洲常食河虾,不曾领略过海虾,不料它还别有一番滋味,便同渔夫买了些,讨教了做法,带回家想给雨霂尝个鲜。

      方家就是这样的人家,有了好事儿,哪能两个人清清静静地关在房里说些悄悄话?可不,那日晚上,一大帮子人围坐一桌,是谁也少不了。方致远许久未同关雨霂静下来说几句心宁神和无关政事的话,本想借着这虾,开个言路,哪里晓得一屋子上上下下都是绊脚石。不过也好,如今围了一桌,热闹非常,倒不显拘束了。席间关雨霂对虾甚是欢喜,问其来历,方致远将渔民所言告与她听,大底是这虾稀罕,世间不常有,得去深海极寒之地网。凌嫂连点头称是,说不曾在市场见着。关筱秋吃得开心,小嘴说着:「也太好吃了吧,为了这虾,我都愿意去海上走一遭了。」

      方致远笑她,说:「我看你们主仆二人皆为怕水之命,今筱秋姑娘一席话,怕是虾听了都动容,要往你这儿来。」

      筱秋嘟囔:「大人笑话我,我哪有本事让虾往我这跑,只有本事追着虾去。」

      说着关雨霂从盘里夹了个虾给她,说:「我看你本事大得很。」

      众人皆笑。

      筱秋:「说来上个月董大人还亲自去京城买福泽糕呢,我也不觉有多好,怎如此愿意折腾?」

      晴平吃着饭,话少,忽冷不丁地接上一句:「也不全是福泽糕的本事。」

      众人愣了,想听后文,岂料晴平不查,话罢接着吃饭去了,大伙不知其所以,不好追问。未几,烟霞笑着帮晴平接了下去:「还有香黛阁新售的银面精雕水粉胭脂呢。」

      关雨霂:「哦?还有这事?」

      烟霞:「我同晴平那日路过香粉铺,听到董夫人同董大人训起此事,说是放了别人不放心,定要董大人亲自给她跑一趟。说一年里呀,就卖那一回银质小盒,请的是先前做贡品的银雕老师傅,过了这个季呀,得等到明年去喽。」

      筱秋道:「这倒是好玩,百姓不知道的,以为董大人是上京办公,我们懂他脾气的,晓得是去买福泽糕,这撞见了的呀,才明白原来幕后主使是董夫人。」筱秋说完这话不禁点头啧啧称奇。世事,一层一层剥开来,确是有好多张面孔。

      可不是吗?那方致远同关雨霂,看着是和睦夫妻,实则是连契分飞鸟,再往里拨一层,竟发现有只鸟恋巢不愿飞了。

      正值大伙闲聊董家之事,芙竹来了一句:「怎么都是往外面跑?不曾有人往抚州来?」

      筱秋嗤之以鼻:「你也不看看我们有什么?」

      芙竹暗自点头,说:「也是。」

      晴平此时又突然来上一句:「不是有我们今儿吃的虾么?」

      烟霞巧笑:「这又有几个人知道,若不是大人厚待我们,哪能晓得这虾有多鲜甜。」

      筱秋说:「就是就是,那些外地人也就是没吃过,不晓得它的好,不然也是天天向抚州跑了。」

      凌桥:「得了吧,谁没事往抚州跑?路远也就算了,一路上颠得不行。我这样的粗人还好,那些千金贵胄,哪受得了这些?」

      筱秋不依,誓为抚州把腰撑:「欸!你这话,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大人和夫人不也常在两地跑吗?这些老爷夫人若是受不了呀,就别吃啊!」

      一场玩闹酒席收场,拾掇了碗筷,众人散了。关雨霂一扭身准备回房,不料被方致远叫住,说是有事要同她商议。关雨霂想着也好,自己正好有事要同她讲,还请她先说。方致远见她也有事要说,就问:「你要说何事?」

      二人打发长夜无聊,故作几番无意退推来解闷,你来我往之间,一时理不清孰胜孰负,遂一齐说了,只听到:

      「虾。」

      「路。」

      二人相视一笑,想说的莫不是同一件事,后又一同道出:「为虾修路。」

      方致远前几日也同关雨霂提过此事,二人思虑一番,一时难解。抚州不是没钱,是没人。人都挪去修路了,就生不了钱,便愈发没钱没人。今儿桌上众人七嘴八舌一席话,倒是令人茅塞顿开了。

      关雨霂笑她:「我不曾想到你也想到了这分。」

      方致远眉一挑,说:「你小瞧我不是?」

      关雨霂低头说着「不」,又抬眼看她,眉眼里笑意盈盈,道:「我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方致远听了把桌子一拍,回道:「嘿,我怎么就不是个老实人了?你看此事如何办得妥当?虽无大把握,也不失为尝试。」

      「你骗下定州之官员富商来一同吃虾便是。」

      方致远忙红了脸,摇头道:「不行,我哪有那吹得天花乱坠的本事?你剖剖董大人去京城之事,福泽糕常有,而胭脂不常有,为何此次去了,还不都是因为董夫人。不如你去请来那些夫人来坐坐?」

      关雨霂亦笑着摇头,佯装生气,一个帕子打在她怀中,回道:「我说你怎么来找我商量,原来算盘早就打好了,想把这事儿往我身上推?」

      方致远嘴一扬,还是玩笑嘴脸,回道:「可不嘛。我是个老实人。」

      二人笑了一阵。玩笑话罢,关雨霂收起玩笑模样,人一沉,忽然简默了。无何,只听她淡淡说道:「不是我此次不想帮你。是定州那些人……我不想见。」

      定州之事,关雨霂不曾将所见所行一一告知,近来二人话少,方致远也觉得这事已经过了,便未追问,今日提起,她便问道是发生了何事。

      关雨霂低声答道:「无事,不过是我同那些夫人,道不同罢了。」见关雨霂闭口不提了,方致远想是她在定州吃了无知妇人的冷言冷语,声音霎时轻柔下来,说道:「雨霂,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定州受了这些委屈。」

      关雨霂见她自责起来,忙说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如今布坊好了,便不叫委屈。」

      「那我去拜托董大人夫妇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子,带着情丝照样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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