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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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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说人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白衣似雪翩然,眸中透着澄澈,人世间的纷繁复杂她又知道多少呢?也该去历练一番了。
“既想去,那便走吧。”
于归不知,宿命纠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第一个想去的地方便是她扎根三千年的地方。
千年前,桃树前有一块碑,刻着;“幻心之墓。”只是桃树幻做人形,而今只剩一块孤零零的墓碑。于归抚着碑上的字,清晰刻骨,她记得当时幻心因为逆了天条在桃树前悲愤自缢,血滴落在桃枝上,在那一刻,她忽然有了意识。
“幻心,是你吗?”
于归侧过头去,一个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她浅浅一笑。
“我不是。”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尔后又恢复了平静。
“如此,唐突了。”
“我记得你,你是白玄。”
于归记得,五百年前幻心的墓碑就是他亲手所刻,守着墓碑三百年,形似枯槁一般,哪似现在这般仙姿绰约,只是千年过去,她还认得他。
男子狐疑的望着她,似有一种相识感,只是那女子周身弥漫着妖气,应是修行千年的妖,他怎会识得。
“你是?”
于归指了指墓碑旁的那块空地,原是那桃树的位子。
“我就是那株桃树。”见男子不言一句,于归又补充了一句。“还未寻到吗?”
白玄摇头。
“我守着六道轮回千年,也未见她一魂一魄。”
白玄神色颓然,眼底只留得落寞。于归好似问错了话,忙接上话语。
“你会找到她的,一千年不行那就两千年,总归会遇到的。”
于归心底划过一点点的妒忌,她似乎对着眼前的男子有着莫名的感觉,千年前是如此,千年后亦如此。白玄走了,于归自然留不住他,只能祝他早日找到幻心。她不知,千年前的芽正在慢慢萌生。
于归不知不觉踏入一片桃花林,天空漫过无数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铺天盖地的桃花飘在她白衣上,她伸出手,花落于她的手心,她仔细的看着,失了神般,她用指尖轻轻婆娑着花瓣,恍若稀世珍宝般的爱惜。
“原来桃花竟是长这样的,真美。”
“有趣,真是有趣,小桃妖居然不知道桃花长什么样。”一道寒剑向她身后劈来,背上一道血印划开浸润了白袍,此剑乃仙家灵气所铸,至阳至纯,与妖道相生相克。
“桃妖,去死吧。”
于归气急:“背后偷袭,也是邪仙一个,与妖有过之而无不及。”信手拈来的五六桃花,顷刻化为暗器,偷袭之人根本招架不住,眼见着就要落到那人身上,一道纯正的道家仙气将暗器打落在地,暗器落地,化为桃花。于归因伤了心脉,刚又牵动了内力,而后加重了伤势。
“小徒鲁莽,还请海涵。”
于归无力倒地,这声音这般熟悉。
“此翻下界本想让你历练一番,可不曾想你却这般不懂事,三界皆有灵,怎可罔顾他人性命。仙妖虽斗了万万年,却也是正大光明的厮杀。你且回天去吧,在天河边面壁百年当是惩戒。”
清冷的声音从空中飘来,不愠不恼,淡然如水。身着玄色袍子的男子飘然落地,似有一派的道骨仙风的模样。
拂袖一挥,将孽徒送去了天河边。
“你到底是谁?”男子蹲下身问道。
“我是于归,那株伴你三百年的桃树,你可还记得?”女子迷迷糊糊应声而答。
那三百年的记忆在于归梦中苏醒,原来她不记得了。等她幻化成人形时,只记得有个叫白玄的男子守着幻心的墓碑三百年。可她忘了那三百年中与他朝夕相处,暗生情愫。她时常幻化成幻心的模样,入梦为他编织美梦。
夕阳映照下的桃花林潋滟无双,男子似一抹流云一袖清风,玄色衣袖在风中飘荡,与漫天而落的花瓣相携成一副极美的画卷。
于归站在身后,对着白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伤,好些了吗?”白玄转身问道,终是先他开了口。
“好些了。”于归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恢复了那三百年的记忆,怎么还能泰然自若的站在他眼前。
她用美梦骗了他三百年。
由怜生爱,由爱生嗔,由嗔生痴,到最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归脚下一滑,玄白上前扶住,绵绵不断的灵力汇入她的心脉。
“伤了心脉,养些时日便会好的,你就在桃花林竹屋住下,我会治好你的。”白玄淡然说道。
“其实你大可不必,伤我的毕竟不是你。”
“徒不教,师之过。”
“倘若我不是你徒儿所伤,你还会救我吗?”于归怔怔的看着她,思绪翩然。
白玄不答。
她知道的,他救她只是为了消除他徒弟的罪孽,别无其他。他心中所恋的只有幻心一人,那个消失了千年的人。
执念太深,终究让人活得不快活,或许她该把记忆尘封起来了。
月下盈袖,白纱缈缈,素手挽发,稚柳微拂,手中一株桃花,转瞬芳菲落尽,女子轻吐字句,桃花要宜谁的家?
白玄入定后睁眼,梦中的幻心和于归重叠起来。烛影晃晃,旧日梦景依稀重现。
“于归……幻心……。”反复念着两个名字,蹙眉深思着。
“天地不仁,我何为仙,此刻我对着诸天仙神起誓,我幻心即便灰飞烟灭,沦落六道轮回,生生世世再不为仙。”
白玄闭眼,回忆起千年前幻心最后一句话,双目赤红,拂袖一挥,眼前的竹做的桌子瞬间劈成了两半。于归应声而至,呆滞的望着眼前的白玄和残成两半的竹桌。
“幻心。”白玄上前将于归抱住,时间恍若定格于一瞬。于归木讷了般,想伸手推开,却又是那么难以抗拒。这次是真实的,不是在梦里,唯一没有变的,他喊的依旧是幻心。
一道天雷落地,白光乍现,劈断了屋外的桃枝。
白玄将于归推开,后退了一步,眼中惊恐万分,似与平常淡然清默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走。”
于归睫毛轻颤,水雾在眼前一点点遮盖。可脸上依旧挂着一丝从容,眉梢一挑,道:“我走便是。”
轻踏莲步,走出屋外。
一池桃花浸染了一段凄凉,眼中的泪似再也止不住,滴滴落在桃花上。
于归感到腰身一紧,似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那人一个旋身,将她拽到了别处,于此又一道天雷劈在刚才她所站的位置。天雷道道,似要置她于死地,没有一记落在她身上,却劈断了一株株的桃树,满地的残花败叶,一共是九道天雷。
仙妖相恋,不容于世,所以每日必然承九道天雷,不灭不休,如此周而复始。
身后的白玄松开了手,站在于归身后,神色似恢复了最初,清冷依旧。
她陡然睁大了双眼,她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玄。他明明心里只有幻心,怎么会有她呢?
“你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没有。”
“我可以为了你修仙。”
“非我族类。”
于归双目无神站在原地,原来在他眼中,不过一句是非我族类,终究是我想错了,可笑,刚才那一切,不过巧合罢了。
“如果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因为你身上有幻心的情魄,是幻心的一魄让你有了意识,你虽不是幻心,却也有幻心的影子。”
于归淡然一笑,泪水在她眼中滑落。她的一切原是幻心赐予的,包括对他的爱慕。
“我想我该收回幻心的情魄了。”
入情太深,终究不是好事。
“你难道不知,拿走了幻心的情魄的同时就等于是杀了我吗?”
“那又如何?”
“那我不给呢?”
“那便我只能杀了你之后,取出幻心的一魄。”
白玄手中多了一把剑,他握紧了剑,把灵力集中在剑身,一剑刺穿了于归的血肉,她咬着唇,脸色的血色点点褪去。她散出妖力,将剑震出,一道紫光将白玄震退了三步之外。
仙法还不如妖法呢?于归飞身入云霄,她自封了情魄,此后有关他的事,她都不会记得了。那便断情绝爱又如何,总比承着别人的情过日子的好。
白玄,我早该忘了那三百年的,那便不会那么痛了。
幻心的情魄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即便是找齐了其他的三魂六魄,没有情魄的幻心怎么爱你,你到头来还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