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短篇收录》唐斯奕

4、晚夏

　　1.
　　梨和小时候，总是鼓着脸，握着小拳头，说要长高。
　　长得比我还高。

　　那时比他大两岁的我，宠溺地摸着他的头。
　　——一定会的。

　　2.
　　梨和在他大二的夏天，回到了老宅。
　　而我作为早田家的长子，毕业之后就留在了故乡，照顾着老宅。

　　梨和回来的这个夏天，我刚刚把老宅翻修好，而梨和拎着行李箱回来的时候，我正蹲在院子里修剪植物。
　　“慎。”

　　几乎陌生的成熟的男性嗓音，我握着剪刀的手突然停住，回头时，仰望到的，是炫目的红色。
　　阳光的橘红和梨和染的一头红发。

　　“啊，梨和，你回来啦。”
　　之后居然没有回应，等我把东西收拾好，他和身后的行李箱，都已经不见了。我晃神，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梨和似乎长高了？
　　这个问题在我心头逗留着。

　　夜间梨和去洗澡的时候，我把准备好的和服和木屐放在门口的凳子上，透过门缝，梨和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粗略估量了一下，似乎超过了180。
　　而忙于和几位前辈商量家族的零散的产业的事，过了好几天我才发现，似乎都没有和梨和好好吃过一顿饭。

　　突然发现这个问题的我，觉得很苦恼，应该要好好空出时间来陪陪梨和才对。

　　3.
　　很久没有特地下厨了，下午出去买了材料。
　　梨和回来的很晚，而晚饭在餐桌上渐渐失去温度，我沮丧地撑着脑袋。

　　梨和果然生我的气了吗？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梨和的外套，而桌上的饭菜也收拾干净了，心里总算有了一些满足。

　　4.
　　“慎。”
　　正在擦拭地板的我，被不远处的梨和呼唤。
　　“梨和，你来啦！”

　　举起抹布傻呼呼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长兄，如今的梨和，才更像哥哥吧，如果我是弟弟，就好了。
　　夏日的午后，蝉鸣声焦躁着热空气，而终于打扫完储藏室的我和梨和，释然地躺在地板上享受惬意。

　　突然想起前几天困扰的那件事——
　　“梨和，你似乎是，长高了吧。”

　　梨和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在我的耳际出呵的有些痒，我笑着躲避着。
　　最后反而变成，他由上而下地把我困在臂膀中，我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一点也不像小时候的稚嫩、柔软。而上方梨和的面容，也由圆润的可爱转变为了棱角分明的英俊，尽管一头红发耀眼，但仍隐藏不了梨和眼中，暗藏着的成熟与复杂。

　　“慎，我们来比身高吧。”
　　我靠着我们从小标记身高的那个木桩，深深浅浅地刻着岁月的痕迹。

　　我情不自禁地抚摸那些稚嫩的印记，七岁的、十岁的、十五岁的。。。
　　我被梨和按在木桩上不准动，他离我极近，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贴着我的头顶。

　　他突然开心地笑了。
　　“慎，我终于比你高了。”

　　5.
　　十七岁生日的那个下午。
　　我和梨和跪在山里的神社，双手紧扣，默默地许着我们的成长愿望。

　　梨和肯定不知道，我许下的愿望是——
　　让梨和快点长高吧，比我还高。

　　我微微向前，拥住梨和健硕的后背。
　　“恭喜你，梨和。”

　　而梨和微哑的嗓音贴在我的唇边。
　　“终于可以保护你了，慎。”

　　6.
　　年少的我们，做过这样的约定。
　　如果谁先长高，就要一辈子保护另一个。

　　而一直处于优势的我，一直是扛起梨和生活负担的那个。不管是父母的突然离去，还是在与父辈的人争夺遗产上。
　　梨和一直是被我保护在身后，倔强地看着我的那个孩子。

　　我从没想过一天，一直被我包裹在羽翼下的少年，忽然间就选择了折断翅膀。
　　我沉默地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听着班主任和我滔滔不绝的关于梨和的志愿。

　　——明明可以选择市内的重点，为什么偏偏去别的地方上二流呢？
　　那个夏天，我选择了尊重梨的决定。

　　7.
　　“那现在起，就由梨和你，来保护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