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藏蛇》金唐

57、小院

　　吃过午饭，晏辛闲的无聊，便想找些事情来做。徐氏看见了，便进来笑着打趣道：“小娘子又忙什么，顾相公如今去入了职有关官位，你呀只等着往后多些人伺候。”这本是讨喜的话，徐氏又说得情真意切任谁都要生出几分亲近来。
　　徐氏并不是滑头的人，这些日子下来做事情也尽心尽力，丝毫不含糊。晏辛同她也不生分，此时苦着脸道：“日后如何还管不着，眼下我可是要闷死了。”
　　“闷什么？”却是门外进了一人，接口道。
　　来人是个穿戴清雅的女郎，声音柔软婉转，她轻轻一笑对着晏辛道：“园子里大好风光，晏姑娘觉得闷，不妨让我陪着去逛逛瞧瞧。”

　　徐氏看清了来人，脸上笑意退了几分，“水钦姑娘不在夫人跟前伺候，怎有闲工夫来这？”
　　晏辛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一圈才想起来前几日从徐氏口中听过那人。才想到，就又听见那女子笑吟吟的回道：“夫人心肠好，撵着我们去休息，徐嬷嬷这么说，让外人听了可不得怎么想我家夫人。”
　　徐氏被她这笑里藏刀的话一噎，立即脸色有些不好看。只见水钦竟好像完全不在意她脸上的神情变化，转过身来对着晏辛笑道：“晏姑娘可要出去看看？”见晏辛坐在那，虽然姿容上佳，却怎么看来都带了几分木讷。水钦才是头一遭见，不露声色已经打量了好几遭，心里发笑一直溢满到了脸上，伸出手想要去挽晏辛。
　　徐氏脸一板，“什么姑娘？”她伸手将水钦的手推开了些，“小娘子同顾相公已经成了亲，水钦姑娘是夫人身边的人，开口唤人也是这样名分不分么？”

　　水钦被她这样回驳，脸上略一愣，转瞬又笑着道：“徐嬷嬷可别这样大的火气，我与晏姑娘一见如故心生亲切才喊了声姑娘，可未存旁的心思。”
　　“呵……”徐氏冷笑了声，面上连装都不愿意再装，已是十分不耐烦。“小娘子腿脚不便，恐怕不能出去了。”她一面说，一面却是对着晏辛使了个眼色，以兹为示。
　　晏辛抬头，正撞上水钦热切的目光，正要开口婉拒，水钦却已经抢先开口道：“倒是我没想周全，那我陪姑娘聊会。”说完便已经径自坐在了晏辛的旁边。
　　晏辛颇有些尴尬，一来素不认识此人，二来以她的性格也实在不喜欢同旁人这样亲近。水钦将晏辛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温声款语的说道：“原本前几日便要来的，姑娘住在这里有什么缺的？缺什么……亦或是有什么地方不顺心，只管说罢。”
　　晏辛垂眉摇头，心中却是在想着这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大哥如今也有正经官职了，得了老爷重用，不必拘束。”水钦眉目盈盈。
　　晏辛半敛了眼帘，听了她这么说，心中倒是稍稍起了些波澜。再仔细深想推敲去，不免又有些可笑，摇了摇头。
　　水钦不知她这又笑又摇头，问道：“怎么了？”
　　晏辛也噙着笑来，温良无害倒是一派不谙世事的纯真，“没什么。”言罢，也亲亲热热的挽住了水钦，撇了撇嘴，娇声道：“有什么重不重用的，相公不过都是在老爷下头干差事。”
　　这话让水钦心中是一万舒坦。她跟在夫人跟前，虽说是大丫头，在府内端足了架子也不过是个下人，也最怕别人看轻了她。听了晏辛如此说，倒真心对她生出了几分欢喜来。

　　“可别这样说。”水钦眉眼一转，嗔着道：“纵然是给老爷办差事，总也有个高低之分。我看顾大哥面象不凡。”
　　晏辛咧嘴笑了笑，却不知要再如何接她的那些话。
　　却是徐氏实在看不下去，又捧着手中的簸箩立在门口。那簸箩中搁着红豆，然而是旧年的陈货，她低着头正一颗颗往外头捡那些干瘪了的，时不时翻颠两下。
　　水钦正坐在她下风处，呛了几口灰忍不住，稍稍皱了眉头道：“徐嬷嬷，你这做活不离远些去。灰尘这样大也不怕呛着晏妹妹。”
　　徐氏见这人倒果真是绵里藏针，拨弄是非的好手，随即将笑咽回了肚子中，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院子里的事情水钦也要插上一手去管？”她双眼一斜，从口中蹦出的话更加利落起来，“老妇在这也只服侍该服侍的人，至于旁的那些……呵呵……”

　　水钦何时被人这样甩过脸，当即面色红白不定。犹自想起前几日，她自己不过是送出去了个簪子也被送反了回来，更是明白这婆子不是个好相处的，豁然起了身和晏辛道了声别就匆匆走了。
　　“嗤。”徐氏一直盯着她出了院子才转过视线来，对着屋内人道：“小娘子可不知道，这大宅子中最多的便是算计，她一个夫人跟前的侍婢平日傲得很，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肯‘屈尊’来咱们这，指不定有什么花花肠子。”
　　晏辛似是而非的点头，面上流露出惶然不安的神情。
　　徐氏一瞧，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又生得如此纤弱，心内又是多了几分可怜。她低下头去继续挑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

　　晏辛心中藏着事情，竟也没有发觉。她单手拖着腮，怔怔的有些出神。“喂！想什么这么出神！”身侧无端冒出了一个声音来，是个穿着齐整的少年。
　　“呀……”晏辛回过神，目光再来人身上停了会才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顾宵才来，白日里摸到柳府深处的这座小院的确的不容易，听得这样问他努嘴不以为意道：“那日问你们怎么又搬家了还未回我呢？”还未等晏辛回答，他一面做了下来一面困惑的喃喃：“不能啊，那些都都没跟上我，也不可能盯上你们呀。”原来一直是惦念着当日公主府的事情有没有牵连。
　　“这你别管，总之那事情顾意已经知道了。”
　　顾宵正网嘴里塞了一块糖糕，受了惊一般卡在喉咙猛咽了几咽才下去，他瞪大了眼追问着道：“大哥知道了？”
　　晏辛无辜的点了点头。

　　顾宵摊在桌子上，面容上渐渐聚起了不少忧愁，想了想又叹着长气。徐氏早先捧着那簸箕去熬红豆粥去了，此时只剩他们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午后的柳府外也少有人走动，晏辛有些轮困意，眼皮渐渐下沉，这几日腿不大方便就养了个午睡的习惯。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晏辛半闭着眼，隔了会缓声道：“天黑前吧。”
　　如此，顾宵也不再做声。

　　徐氏从外头来，见到屋门打开着里头又背着坐了个男人的身形，便走近了看。“小娘子这几时来的客人，也不喊人备茶。”
　　“相公的胞弟，前几日让嬷嬷费心空出来的屋子就是给她留的。”晏辛婉转笑道。
　　徐氏见状也问了几句，便下去忙别的活。
　　顾宵木着一张脸，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说句话，晏辛揶揄道：“怎么，害怕了？”
　　“怕什么？我等着大哥回来同他说紧要的事情呢。”顾宵嘟囔，到底仍有些的底气不足。他脸上稍带了几分凝重，犹豫过后才开口道：“那个是什么人？”

　　“哪个？”晏辛脑子仍有些昏昏沉沉，乍听他这么一问也没反应得过来。
　　顾宵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的：“就是方才那个……你喊嬷嬷的，是什么人？”
　　“她？原本柳府里的人，怎么了？”
　　“……她应该有一身功夫，可……”顾宵又摇了摇头，好像自己都有些事情想不通。

　　——一身功夫？
　　在晏辛眼中，徐氏只是个普通妇人拖着个年幼的女儿，她是全然看不出她有没有武功底子的。晏辛将这事情暗暗记在了心底，转而开口道：“刚才要告诉顾意什么，这样神秘？”
　　前几日那事情，顾宵也着了道，心中至始至终都是憋着一口气，叫他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越发攒足了劲要找出那人来。只是那夜坐马车回来之时，顾意曾正色叮咛过他，只当那事情从未发生不可再对旁的人多说。
　　顾宵谨记着，闭着嘴望着她，显然是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
　　晏辛深觉无趣也没有再追着去问。此刻她已经困意全消，拿了桌上竹萝里头的布出来翻看。

　　这些布都是些碎料子，晏辛觉得闷就早些都翻了出来。自从那次从商婆婆那出来后，她也重拿起针线倒腾过几次，都是针法娴熟，犹如深谙此道一样。她心中也生有过疑惑，怀疑是不是和自己失忆之前的有关，但近来事多便不了了之了。
　　顾意百无聊赖瞥了一眼上头的针脚，扯过晏辛手捏着的那块布端在眼前，辨别了片刻才神色凝重道：“你怎么会做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