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流月奇谭》委鬼

27、太华山·大黄出没注意！

　　太华山上太华观，千秋风雪蕴任侠。
　　虽然修仙门派大多自视极高，在寻常人眼中往往是一副超然的模样，但太华一脉显然是例外。与一般修仙门派出世的作派不同，太华观一派自祖师赤霞开派以来，一向入世行侠，与外界往来甚密，观中子弟也多有名门望族投奔，甚至连王孙贵族也是有的，然而如此竟也丝毫不染尘俗之气，倒成了修仙门派中一道颇令人玩味的风景。

　　事实上从整个门派风气来看，太华观倒更似一个江湖武林门派，这亦是沈夜会选择去太华观打听昭明的原因。
　　而他会决定去太华观还有一个原因乃是因为，在接侠义榜时听越星奕提及近来有只上古乘黄在寻太华观的麻烦，乘黄乃是上古异兽，而异兽通常记忆随先天传承，或许能从它那里问得昭明残片的去向。
　　于是他带着初七上了太华山……

　　太华观正临大敌，沈夜以侠义榜榜首之名前来拜山自然大受欢迎，前来接应的是赤霞真人的关门弟子南熏，是个生得端庄俏丽的女子，虽则身着道袍，背负利剑，却也难掩倾城之姿。
　　“来者可是沈夜沈公子？”南熏抱拳，语声清亮，全然是江湖儿女的飒爽姿态。
　　沈夜还礼道：“正是。”
　　“这位是？”南熏看向沈夜身后的男子，见他神色木然，似完全未将周遭事物放在眼里，不由有几分疑虑。
　　“哦，他是家中下人，生得愚钝，若有得罪还望仙姑莫见怪。”沈夜道。
　　“如此……贫道南熏，赤霞真人座下弟子，奉师命前来相迎，请沈公子随贫道来。”南熏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往山道上走去。
　　沈夜看了一眼初七，心中不爽，记忆中谢衣似是个活泼跳脱的家伙，变成活傀儡之后怎么竟如此木讷？然而此时此地又不便发作，只能领着他跟在南熏身后走着。山道崎岖，又终年积雪，路并不好走，南熏似乎想要试试这两人的功力，御剑而驰，虽不快，但以普通习武者的脚力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的了。
　　沈夜见此，知道被小瞧了，但也不恼，只不急不缓地跟着，初七则紧随其后，也并不觉吃力，行上半山南熏稍停回首，却见沈夜气定神闲的跟在身后，甚至不远处恭敬跟随的沈家下人也毫不狼狈，连一个下人的功力也如此惊人么？当下对沈夜再次抱拳道：“沈公子果然深不可测，太华山能得公子襄助，实是邀天之幸。”
　　沈夜微微提了一下唇角算是笑过，口中只是客套：“仙姑谬赞。”

　　正在说着，突然脚下剧烈震动，几乎站不稳脚，沈夜只得扶了山壁皱眉，看样子是来了！
　　“啧，又来了！”南熏皱眉叹了一声，转而同沈夜道：“那乘黄每日来观中偷袭，门下弟子死伤已不下十人，此刻怕是又来了，请恕贫道不周，现下缓救同门要紧，请公子在此相候。”停了一下又道，“或者助贫道共除此妖！”
　　沈夜道：“义不容辞。”
　　南熏点头，唤出一柄大剑立于其上，道：“如此，请公子与……那位……”
　　“他叫初七。”
　　“好罢，初七，请二位与我一同御剑前往。”

　　乘飞剑而行，至道观上方远远便见一只似狐似狗的巨兽正在朝观内扑，几个仗剑阻止它的太华观弟子被其巨爪击倒在地，鲜血与白雪、泥污混出一地狼藉，惨不忍睹……
　　南熏一见同门又有死伤，顿时心急如焚，催动飞剑更快的冲过去，而此时，那巨兽乘黄已然又是一爪拍了下来，雪地里仅剩了一个小道童颤微微的提着一柄木剑，不知是吓呆了还是竟已视死如归，木然的一动也不动，南熏要救援已然来不及……
　　沈夜神色微动，看了一眼初七，见这原本已然了无七情的活傀儡看着这一幕，虽然面目仍是木然，手却紧紧握拳，似乎在克制什么……
　　“初七。”他淡淡地唤道。
　　“属下在。”初七闻声跪地行礼。
　　“去帮那孩子一把。”沈夜道。
　　琉璃般的眼眸中有什么轻轻晃了一下，初七低头道：“是，主人。”语声方落，人已瞬间移动到那小道童身前，将孩子一揽往旁里滚开，堪堪避过了那几乎能将人碾成肉泥的一爪。

　　几乎是与此同时，数柄飞剑从天而降，直插向那乘黄，妖怪对危险都万分敏感，剑未着地，便被它一一避让，定睛看，面前已立了一名年青道人，单手执剑端然而立。
　　“妖孽，待贫道与你一见分晓！”语毕，剑出，一人一妖竟瞬间缠斗到一处……
　　南熏一见那人，惊叫起来：“清和！不要妄动……”
　　然而，此时已无法阻止那边的战斗。
　　沈夜只看了一眼，便知那年轻道人定是敌不过那乘黄的，即便看起来他灵力在凡人之中已可算翘楚，然而乘黄毕竟是上古异兽……
　　“需要帮忙么？”
　　“当然！”南熏此刻早已顾不上客气，“清和不是乘黄对手……”
　　沈夜挑眉，若是救了那道士，太华观自然便欠自己一个人情，嗣后他再提入秘道打听昭明之事想必便能容易些，思及此，便向初七道：“你平日打侠义榜也算熟练了，这乘黄，便给你练练手吧。”又低声道，“莫要玩死了，我还有话要问它。”
　　初七将小道童放下，躬身应道：“是，主人。”

　　初七的瞬移术很快夺入战团，乘黄的妖力压迫得年轻的道士紧紧皱着眉，却咬着牙不肯后退一步，手中捏着剑诀，口中念着法诀。初七听出他在念的是水生骨的法诀，这法术可将敌人冻结住，但问题是法诀太长了，乘黄已然逼近，初七立刻幻出一道瞬华之胄将他护住，口中道：“你与它实力悬疏，水生骨可能起不到冻结效果。”
　　那叫清和的道士并不理他，执着将法诀念完，乘黄脚下猛的冒出一簇尖冰，乘黄脚爪吃痛，嗷的叫了一声，猛地喷出一口毒沫，初七一惊，瞬华之胄是用来防直接攻击的护盾，对毒性却并无多少防御作用，连忙收了盾胄往后闪避，突然脚下蓝光一闪，就听身后的清和道：“站在这两仪清心阵中，便可不受毒性影响。”
　　“你以为你在打一根木桩吗？”初七待身上毒性消除，手中偃甲刀注灵，挽了个剑花又向那乘黄刺了过去。
　　清和大概还从未见过如此不领情的人，愣了一下，见他已向那乘黄发起了进攻，连忙又叫道：“等一下……”然而，又似想起什么闭了嘴，手中长剑一振，飞身上前架住了初七砍向乘黄的刀……
　　这个变故阻了初七的刀，乘黄却完全未因此而停止攻击，方才被水生骨的冰尖刺伤的爪血淋淋的拍了下来，然而初七的刀被清和压着，一时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爪迎面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初七想的却不是死亡，而是生出一个念头，此时主人是什么表情呢？他突然迫切的想知道，于是他转了头去看沈夜……但他并未看到，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几乎是同时乘黄的利爪到了！
　　清和象个被顽皮的小孩子撕破了的布偶一般，自脖颈撕扯到前胸，鲜血飞溅，他便这么直直的倒了下去……初七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冲过去接住他，以神农林叶之灵气暂时为他止血，但却发现根本止不了他的血……伤实在太重了！
　　奇怪的是，这一击之后，乘黄却并未继续攻击，反而停了下来，将鼻子凑到溅在自己身上的鲜血上闻了闻，突然口吐人语：“是你……五十年前……喂我血喝，救我活命……你……你怎么是太华观的……臭道士？”
　　年轻道人的脸因大量失血而惨白，却忍着痛挤了个扭曲的笑容出来：“大黄，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乘黄愣了愣，突然大吼：“我叫温留！你记住，我叫温留，不是什么大黄！你为什么是太华观的臭道士？！太华观全是坏人，是凶手！我爹娘就是被你们太华观的人杀死的！”
　　清和实在无力与他争辩，只得低声道：“好好，温留，我是太华观的道士，现在我要死了，看在我好歹救过你一命的份上，再搭上我这条命，算还你爹娘的命了啊……别闹了，我闹不动……”声音渐渐低落，最后竟没了声息，似是要死了……
　　那叫温留的乘黄凑过来用鼻子拱了拱他，叫道：“别死，我才不要你的命，我是上古异兽，才不要受你一个区区凡人的恩惠！你不许死啊！”清和自然是无法回答他，乘黄扭头对着初七道：“看着他，我去去便回！”说罢，转身几个纵身竟飞云霄中去了……

　　这时南熏和沈夜已经赶了过来，南熏一看清血的伤，毕竟是女子，当下便流下泪来，嘴里却是骂道：“你看你这不是报应么？当初以血饲妖，可妖毕竟是妖啊！你怎么能奢望它们会对你感恩？！如今连命也要搭上了，却是何苦？！”
　　清和早已陷入昏迷中，对这斥责毫无辩解之力了，沈夜探手摸了摸他脉膊，对南熏道：“只怕是不成了。”说罢，扭头看了初七一眼，虽是一言不发，初七却已然跪地领罚的样子，他没有完成主人的命令……
　　沈夜没有说什么，此时开口也是丢自己人的脸……

　　幸存的太华观弟子们此时出来开始打扫残局，受伤的抬入屋内治疗休息，不幸遇难的还要妥善安置，忙得不可开交。
　　清和刚被送回他的房间，沈夜还未来得及开口向南熏提太华秘境之事，突听门外有太华弟子惊叫：“那……那乘黄又……又又来了！！！”
　　沈夜出门一看，那乘黄果然从天而降，嘴里还叼着块什么东西。这次它并未伤人，而是落在了清和居住的院落门前，当它四肢着地的时候，身形开始发生变化，待他站稳时已然是个高大男子的模样。

　　温留直直冲入房内，也不顾南熏已经出鞘指着自己的剑，径直到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年青道人。
　　“喂，喂，你醒醒，把甘木吃了，什么伤都能好的！快醒醒！”毫不客气的摇着人，嘴里说道。
　　沈夜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清和居然硬生生被摇醒了过来，看那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只怕是生生被痛醒的吧！
　　“我还没死吗……”醒来的清和一脸茫然。
　　南熏哽咽着骂道：“好好的大活人说什么死！”
　　清和伤在脖子，怕痛不敢动，只好用眼珠子翻着白去看站在他床头的男人，“你……大黄……”
　　“我叫温留！”
　　“温……留……”
　　“我们乘黄最是知恩图报，喏，这是我从昆仑山抢来的甘木，吃了你的伤就能好了！快吃！”
　　清和看看他，再看看伸到面前的手掌中那小小一块甘木：“你抢来的？！”
　　“甭管哪来的，快吃！”乘黄催促道。
　　清和轻叹了口气，闭了眼道：“不吃。”